谢清晏浑浑噩噩梦了很多，醒来却什么都不记得。

他是被冻醒的，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把空调打那么低了。

起来的时候，头有些晕。

手机上显示已经凌晨三点。

有几条未读消息，其中有条是曾女士发来的。

谢清晏拨了个语音过去，被对方挂断，随即一条视频邀请打了过来。

谢清晏睁了睁眼，坐直身体，随意拨了拨头发，让自己看起来精神点。他怕被曾女士看到脸上的伤，就将家里的大灯都关了，只留了盏昏暗的小灯。

视频接通，一道温柔的嗓音响起。

“晏宝，你这是还没睡，还是刚醒？”

谢清晏对曾女士至今还喊他宝已经免疫，他懒懒道：“睡到一半梦到女王大人想我了，赶紧起来朝拜。”

曾女士被他逗乐，转镜头给他看了眼正在工作的父亲大人。

说是工作，两人也不知道偷跑去哪玩了，看周围景象约莫是个海岛。

曾女士跟谢清晏聊了几句，马上转入正题。“听说你跟新男友又分手了？这次多久？有一个月吗？”

谢清晏不用想也知道，是许哲告的密。

谢清晏从十五岁起就一个人在国内生活，曾女士自然不放心，每隔一段时间都要问问他的情况，但谢清晏越长大越不愿意跟曾女士谈心。

曾女士只能去问他身边的好友，第一个想到的自然是许哲。

以往许哲都会帮他遮掩一二，奈何他今晚刚踹了人，许哲肯定心里有气。

曾女士：“你这样没定性，以后谁愿意跟你结婚？”

谢清晏靠在沙发上，姿态放松无所谓道：“那就单着呗。”

曾女士不喜欢他这个吊儿郎当样，“也不知道你这个样子，到底像谁。”

一直没吭声的谢爸立即撇清关系，“反正不像我，我对老婆你可是从一而终，天地可鉴。”

曾女士白一眼谢爸，“问你了吗，你就抢着回答。”

“那不是得时刻对老婆表忠心嘛。”

谢清晏看着他爸妈恩爱，心里又满又空。“行了，你们别在我这个刚失恋的单身狗面前秀恩爱了，挂了。”

“等一下。”

谢爸拦住谢清晏，正经道：“听说周家出事了？前两天你妈给周默打电话，他什么都不肯说。”

谢清晏不想提周默，但他爸问，他又不得不说。

“不太清楚，好像是要破产了。”

他把破产说得云淡风轻，谢爸瞬间皱了眉，“那你不知道去看看？”

谢家的产业大部分在国外，国内也就谢清晏自己手下管的几个公司，规模说大不大，说小也不算小。

谢清晏不想去，更不想看到周默。“回头我抽时间去。”

“你能有多忙，还需要抽时间？明天就去。”谢爸刚说完，曾女士就转了镜头。

“你当初回国的时候，都是周默的爸妈在照顾你，现在他爸妈不在了，我们也得多关心关心人家。”

曾女士说完，又开始叹气，说那么好的两个人怎么就出了那样的祸事。

谢清晏头疼得厉害，嘴上说着“知道了”就要挂视频，却被他爸再次拦住。

“对了，有个事，一直忘了跟你说。你跟周默还有个婚约在。”

谢清晏怀疑自己幻听了，“什么东西？”

曾女士也一脸意外，“什么婚约，我怎么不知道？”

“是清晏爷爷跟周默爷爷定下的，连婚书都写了。”

很快，一份婚书被拍照发了过来。

那是一份很正式的婚书，洋洋洒洒一大篇。简而言之，就是周永建之（子/女）与谢书庆之（子/女）结为夫妻。

周永建是周默的爸爸，谢书庆是谢清晏的爸爸。

写婚书的时候，还不知道谁家男孩谁家女孩，因此都标上了。

而周默和谢清晏都是独子，甚至谢清晏他爸都跑去结扎了，所以这份婚约只能是他们两个的，连个能替代的人都没有。

谢清晏脸色僵硬，“另一份婚书在谁手上？”

“应该在你周爷爷手上。”

曾女士怪谢爸，“你怎么不早说？”

谢爸有些无奈，“我也是前阵子翻老爷子遗物的时候看到的。我看了下时间，老爷子跟周伯父给清晏他们定娃娃亲的时候，我们还在国外度蜜月呢。”

曾女士有些发愁：“你说周家这么多年一直没提这茬，会不会是觉得我们是看不上他们，打算毁约？”

谢爸沉默。

如果他是周老爷子，恐怕也会这么觉得，尤其是周家现在落难了。

曾女士沉默片刻，突然问谢清晏：

“对了晏宝，你之前是不是跟我说，周默交过男朋友？”

谢清晏脑子有点乱，胡乱地点了点头。

那时候他掰了周默六个女友，周默为了恶心他，就假装谈了个男友等他去掰，没想到被他率先识破了。

不过他也没放过周默，把周默交男友的事，告诉了周伯伯周伯母，曾女士也跟着吃了一嘴瓜。

“那周默就是喜欢男生的，他这几年一直单着，你现在刚好也单着，要不你们俩试试？反正你小时候也挺喜欢他的。”

谢清晏闻言，额头青筋绷起。

曾女士说的是他十五岁前喜欢周默那事。

谢清晏就差咬牙切齿了，“我那时候不知道他是男的。”

那时候谢清晏一直以为周默是女孩，而曾女士则以为谢清晏知道周默是男孩，就这么误会了好多年，一直到谢清晏回国。

曾女士根本不知道两人之间的瓜葛，“那有什么要紧，反正你现在喜欢男的了。”

谢清晏没想到之前堵人口舌的月抛男友，现在成了砸自己脚的石头。

见谢清晏沉默抗旨，曾女士大手一挥，准备独裁。

“老公，我们这就回去给清晏跟周默办订婚宴！”

谢清晏瞳孔微缩，立即拒绝，“不行！”

曾女士不解，“为什么不行？我看周默就很好，聪明冷静又沉稳，办事体贴又周到，这些年身边也干干净净，你比强多了，配你肯定是够了。

再说了，你两青梅竹马这么多年，关系也不错，为什么不能更进一步？我跟你爸就是日久生情。”

周默出国学习的三年，跟曾女士在同一个城市。曾女士一开始是想多照拂故人之子，后面真心喜欢上了这个孩子。

她是越看越觉得周默好，跟她家好动的猴子一点也不一样。当时想着要是周默是女孩多好，她一定抢来当儿媳。

谢清晏还在据理力争，“凭什么你们两自由恋爱，从校园到婚纱，我就得是包办婚姻？不公平！”

曾女士觉得谢清晏说得也有道理。虽然她觉得周默千好万好，但毕竟事关自家孩子的幸福。

她愿意退一步。

“这样吧，你要是现在有喜欢的人，想跟对方结婚，我就不强迫你跟周默在一起。”

“……”谢清晏对他妈真是服气了，“我今天刚失恋，哪那么快又有对象？”

曾女士想了想，再退一步，且放宽了条件。

“你不是一月谈一个对象吗？这次你就跟周默试一个月。成了，皆大欢喜，不成，我们也好给周家有个交代。好了，就这么说定了。”

曾女士完全没给谢清晏反对的机会，毫不拖泥带水地挂了视频。

谢清晏盯着手机上那份比他年龄还大的婚书，脑子比之前更痛了。

这都是什么事啊！

谢清晏这么多年虽然没交过男女朋友，但他非常确定自己是个直男。

他只在情窦初开时，喜欢过以为是女孩子的周默，但那也是因为是女孩子，他就没有对男性周默动过一点心。

所以他铁直。

至于周默的性向？

谢清晏冷哼：我管他去死！

他起身洗了个澡，回来从床头柜的抽屉里拿了瓶药。

药刚倒出来，手机闪了一下，发现在洗澡的时候多了几个未接电话。

是许哲打来的。

难道是那脚踢得太狠，许哲气得半夜睡不着，非要跟自己掰扯掰扯？

谢清晏想了下当时的场景，他们并排坐，腿根本没使上力。许哲别说伤了，估计连点印子都没留下。

谢清晏叹气，道歉就道歉吧，毕竟是他迁怒在先。

“好了，我向你道——”

“清晏，周默出车祸了。”许哲的声音很急，周围也很吵。

谢清晏眨了下眼，没反应过来许哲说的是什么。“谁？”

“我哥，周默！他出车祸了，现在还在抢救。”

“清晏，上次小姨跟小姨夫飞机失事，我怕周默……”

谢清晏好像听到了电话那头的哭声，不知道是许哲，还是他母亲，他侧头看向窗外。外面漆黑一片，天还没有亮，只有星星点点的灯散发着微光。

谢清晏的眼神没有落在实处，拇指无意识地捏着食指关节处。

他刚说管周默去死，周默就要死了？

不知道隔了多久，他问：“哪家医院？”

他想，如果周默真的要死了，他不介意去送一程。

谢清晏在医院楼下碰到了双眼通红，一口接着一口抽烟的许哲。

他心一沉，“没救活？”

许哲差点被噎了个半死，他将烟头掐灭，恨恨道：

“没死成。”

“哦，那还挺遗憾的。”谢清晏并没意识到自己松了口气。

许哲：“……，你这脸，一会儿怎么跟他们说？”

谢清晏跟周默打架，两人脸上都带了伤。只是周默出车祸后，众人只以为那是车祸时伤到的。

谢清晏这脸就没法解释了。

“就说猫挠的呗。”

许哲：“……，也太不走心了。”

他没让谢清晏直接进去，而是先让人去处理了下脸上的伤。

病房里，许哲的父母和周默的大伯母都在，许哲进来后，让几个长辈先回家休息，这里有他跟谢清晏看着。

谢清晏虽然跟周默不对付，但他以前受周默爸妈照应，在长辈面前，他还是愿意做做样子的。不然这么多年，大家也不会以为两人是一起长大的竹马。

病房内很快冷清了下来。

谢清晏坐在休息椅上闭目养神，今天没吃药，头疼得快炸了。

许哲不在病房，不知道是去抽烟，还是买吃的去了。

谢清晏迷迷糊糊的时候，听到了一声闷哼，他不满地睁眼，看到周默在挪动身体，像是要爬起来。

谢清晏静静看着他，表情极为不耐。

周默昏迷躺着的时候，他还能在这个房间待着，但周默一醒，他的无名火蹭一下就上来了。

大约是麻药药性过了，扯到了伤口，周默疼得皱眉，谢清晏作为看护，屁股在椅子上动都没动一下。

“不想死，就乖乖躺着。”

周默这才看到对面还坐着个人。

他环顾四周，好像也知道自己是受伤住院了，于是听话地躺了回去，两人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对望。

以前每次都是对视，周默都会率先移开视线，但这次足足对视了三分钟，周默也没扭头。

谢清晏轻笑，“周教授不是最烦这种幼稚行为吗？”

他以为对方又要骂自己，没想到听到的却是周默疑惑的一句，

“你是哪位？”

谢清晏瞬间气笑了。

“我是你爹！”

周默皱眉，“虽然不知道你是谁，但你应该不是我朋友。”

谢清晏一开始以为周默那句“你谁”是故意气自己，但现在看来，对方更像是失忆了。

他将交叠的长腿放下，起身走到周默的床边，俯身靠近，声音温柔缠绵。

“不认识我了？”

周默眼中的陌生，显而易见。

谢清晏莞尔一笑，计上心来，“谁说我不是你朋友了？”

“我不仅是你朋友，还是你——”他靠得更近，几乎是贴着周默的耳边说。

“男朋友，未婚夫。”

周默眉头拧紧，满眼都是不信。

虽然他不记得这人是谁，但他看到这人打心底不高兴。

谢清晏直起身体，打开手机，将那张婚书照片怼到周默眼前。

笑靥如花，道：

“看清楚了，这是我们两的婚书，未婚夫~”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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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 3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