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维薇噗嗤笑出声，故意拖长音调：“不是你说的随~我~便~吗？”

她晃了晃手机，“再说了，人家植哥约的是我，某些人这么着急干什么？”

她突然凑近楚致之，“要不要我帮你问问，能不能带家属啊？”

楚致之：……

他的筷子在米饭上戳出一个浅坑，面无表情。

作为谢植存好朋友，秦维薇当然知道他是过敏体质。

但楚致之这个死傲娇，不这么刺激他，他永远都端着那张完美假面。

她在屏幕上轻点，挑了个适合彼此口味的餐厅，然后回复：“好呀，谢谢。”

发送时，她偷瞄楚致之的反应。

很好，后槽牙都咬紧了。

“就许你这么逗植哥，”她托着腮帮子，眼睛弯成月牙，“我就不能逗逗你啦？”

她说话的语调和神情，是故意模仿谢植存的。

楚致之不自觉笑出声，眼角那颗泪痣跟着动了动：“学得倒是有模有样。”

“哥，你这样笑很好看。”

终于又一次化解了醋王发作，她整个人才放松了下来。

她和楚致之相处，啥都敢说，除了有关谢植存。

“比大一运动会时，看植哥摔个狗吃屎那次还好看。”

“多嘴，吃你的。”楚致之夹了块红烧肉塞进她嘴里。

秦维薇鼓着腮帮子咀嚼，含糊不清地说：“整天端着个完美人设，难怪植哥说你爱装……你真的很欠揍唉。要不是看在你是我哥的份上，我才不想和你这种人玩。”

“我有你说的那么讨人厌吗？”

楚致之有些不乐意了。

“现在还是以前？”秦维薇说，“现在是大家都喜欢你，只有植哥讨厌你。以前是大家都讨厌你，只有植哥喜欢你。”

其实，那个阴郁的、孤僻的，才是真正的楚致之。

秦维薇记得很清楚，小时候的楚致之总是缩在角落里，眼神警惕着一切，像只随时准备攻击的幼兽。

哪像现在，阳光透过窗户在他侧脸，他连吃饭的姿势都端正得像写真，跟他母亲楚乐颜一模一样。

“对了，”她突然压低声音，“楚阿姨最近复查结果怎么样？”

“老样子。”

楚致之的声音很平静，但握筷子的手明显顿住了。

秦维薇太熟悉这些小动作了，每次提到楚阿姨，他总是这样强装镇定。

她和楚致之同父异母，两人随母姓，楚致之比她大两个月。

他们的家庭背后，足以拍一部几十集的狗血连续剧。

他们的父亲，方统明，本市最大房地产富商。他当年可是响当当的黄金单身汉，交了两女友，秦维薇母亲和楚致之母亲。

更戏剧性的是，两位母亲都是在怀孕后才发现对方的存在，还没给她们一个交代，方统明转头就和市长千金结婚了。

秦维薇第一次看到父亲照片时，她简直不敢相信。照片上那个西装笔挺的男人笑得温文尔雅，谁能想到他背地里能做出这种事？

事情败露后，秦母果断分手。

对她这样家境优渥、性格豪爽、敢爱敢恨的千金来说，不过是扔掉一件不喜欢的首饰。

但楚母却是完全相反。

楚致之母亲，楚乐颜，童星出身，难得的大美人，十几岁就斩获最年轻的影后。

和方统明在一起，以为遇到了此生挚爱，结局却是令人唏嘘。

这事在当年闹得沸沸扬扬，楚乐颜在最火红的年纪，因此事业名声全毁。

柿子专挑软的捏。

楚母温和，被方家正室逼得在国内四处躲藏。最后还是秦母不忍心，伸出援手，帮母子俩办了出国手续。

每年暑假，秦维薇都会跟着母亲去国外和他们团聚。

虽然相处时间不多，但两兄妹的感情意外地好。

直到楚致之八岁那年，外婆病重，他们才回国。

如此的人生经历，让楚母染上酒瘾，楚致之几乎是由保姆带大的。

秦维薇一直觉得，哥哥没长歪简直是奇迹。

直到遇见谢植存，哥哥渐渐学会像正常人一样微笑、交谈，然后炉火纯青，装得一副好模样。但其实骨子里还是那个别扭的楚致之。

“哥，”秦维薇突然说，“你真的很像楚阿姨。”

楚致之抬眼看她，眼神深不见底。

秦维薇其实理解楚致之，但同时也一直对谢植存内疚。

“哥，你为什么不直接表白呢？你这个追求方式……”

秦维薇突然卡壳，硬生生把“变态”两个字咽了回去。

谢植存现在对楚致之恨得牙痒痒，直接表白怕不是要把人吓跑。

“算了，当我没说。”秦维薇赶紧往嘴里塞了口饭，“凉了就不好吃了。”

两人一阵沉默。

秦维薇划拉着手机，点开楚致之前几天推荐的学妹朋友圈，女孩正在海边比耶，笑容甜得能掐出水。

她正想评论区调侃几句，突然听见：

“你怎么知道我没试过？”

秦维薇猛地抬头，手机差点掉进汤里。

她瞪大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楚致之居然主动提起这个话题？

今天太阳是从西边出来了吗？

楚致之慢条斯理地夹了块红烧肉，声音平静得像在讨论天气：“你不是一直想知道那个承诺吗？”

秦维薇立刻锁屏，全神贯注地盯着他。

“我和植哥接过吻，还结过婚。”

“什么？！”秦维薇的尖叫引来周围一片侧目，她赶紧压低声音，整个人都快趴到桌面上。“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你们……”

“小学毕业典礼。”

楚致之放下筷子，看着窗外的人来人往。

楚致之刚回国时，没有朋友，谢植存愿意和他做朋友，他很开心，也因此一见倾心。

但是，他从未想过未来，认为只要能靠近对方，跟随对方的脚步，就已经满足了，反正他们一辈子都是朋友。

但六年级的毕业典礼时，知道母亲打算再次带他出国，想到不能再见谢植存了，楚致之大为伤心。

他想了很久才鼓起勇气和谢植存告别，当时谢植存没回复他。

两天后。

他突然拉着楚致之到他家，问：“哥想跟你玩个游戏，你敢不敢？”

楚致之从来都觉得谢植存很新鲜，总是能带他玩很多新东西。

他当然同意了，但没想到他拿来了红色的披巾。

然后让两人穿上，其中一条，还给楚致之当盖头了。

谢植存拿着棍子掀开楚植之的头盖巾，说：“阿致，你愿意嫁给我吗？这样就算你不在我身边了，我们也永远属于彼此。”

楚致之当时被吓坏了，谢植存继续说：“不要怕，哥永远都会和你在一起的。”

然后就在他嘴上亲了一口。

但是刚上初中，谢植存就像忘了这茬事似的，居然和别人谈恋爱了，后来就有了那些事。

但楚致之不知道，这事对于谢植存来说，影片里举行这样的仪式，来表明永远在一起的决心，他以为朋友间也适用。

……

“还是中式婚礼呢。”

楚致之苦笑。

随着楚致之的讲述，秦维薇的表情从震惊到困惑，最后定格在咬牙切齿的状态。

“植哥太过分了！”

秦维薇气得拍桌而起，拳头攥得紧紧的，“跟李可那个混蛋一模一样！”

李可是秦维薇高中闺蜜，两人暧昧了整整两年。

她至今记得在她18岁成年礼时，李可对她搂搂抱抱，还对着众人说：“我最爱的人就是薇，我要永远和薇在一起。”

回家的路上，李可竟然还亲了秦维薇的嘴。

结果大学一开学，对方就迅速交了男朋友，还说什么“我们一直只是闺蜜啊”。

想起这件事，秦维薇的怒火更旺了，她感觉自己的眼眶有些发热。

“这些死直男死直女，下手总是这么不知轻重。撩完就跑是吧！”

她咬牙切齿地说，声音都有些发抖，“哥，这次我挺你，必须把他掰弯！让他知道耍人的滋味！”

她之前一直在犹豫要不要帮他哥，是因为不知道居然还有这段历史。

楚致之看着秦维薇都快不顾形象了，把她给压了下来。

“可恶，给我掰，把他往死里掰。”秦维薇说，“哥，告诉我，我应该怎么做。”

楚致之：……

一连串的输出，楚致之反而有些不知所措了。

“哥，你说得对，这次谢植存他跑不了了。”

楚致之：……

果然是棍子打到自己身上才知道疼啊。

秦维薇回到宿舍，微信上谢植存的信息几乎是秒回的。

木很直：【好的，这家没吃过，能和你一起吃太好了（可爱）】

秦维薇手指忍不住颤抖。

她在微信上打字：“你，给我弯。”

但她还是忍住了点发送的手，然后发了个黄色经典微笑脸过去。

【呵呵】

宿舍里。

谢植存躺在床上想今晚的措辞，看到了秦维薇发过来的信息。

咦？一股子阴阳怪气是怎么回事？

难道是自己肤浅了？

为了确认，还是去网上查了一下。

AI是这么说的：

黄色笑脸表情包含义通常是表达积极情绪和乐观态度。

情侣间：被用来增加情趣。

朋友间：鼓励、友好。

陌生人：撩骚、尝试建立联系。

不管是哪条都是好消息。

很好，他就说嘛，秦维薇跟楚致之不是一路货色。

他反手回了两个同样的表情包，附带一条信息。

【期待ing】

谢植存整个下午的课都没什么心思上，终于熬到了吃饭时间，他一下课往东门跑。

但等了半个小时，人影也没一个，他忍不住打电话。

但电话那头，语气不怎么好，说了句“知道了”就挂掉电话。

直到又等了十分钟，秦维薇才慢悠悠走过来。

只见她戴着副大墨镜，嘴角绷得紧紧的。

谢植存给她打了个招呼，“薇，这边！”

但对方扔过来一个高冷的点头。

去餐厅的路上，无论他讲什么笑话热场子，秦维薇都只回一个“呵呵”或者“哦”。

最后他实在忍不住了：

“薇，你是不舒服吗？要不要改天……”

秦维薇突然摘下墨镜，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buer，就今天，有些事，得说清楚喽。”

谢植存：？

怎么背后突然窜上一股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