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发现端倪

月色暗淡,泉溪边流水叮咛,岸边火团盈光随着吹过来的风,飘忽不定,火光映出少年隽秀的脸庞,他悠然自得照顾着手里的东西,还有闲情腾出时间照看旁边昏迷的人。

谢至言迷迷糊糊睁开眼,肩胛处像是被挖开了个巨大的口子,让他不能忽视,疼得喉咙倒抽一口冷气,他尝试抖动身子,企图让自己爬起来。

就被一只手大力按住肩膀,动弹不得。

“快放开你的脏手!”

谢至言眼里怒火都能喷死沈云让这狗东西,想到自己伤口处贴着狗爪,他怒目圆瞪,满脸不爽警告那放肆的人。

“太子,一醒来就如此大的火气,不如吃点东西降降火。”

沈云让可没力气应付跟个炮仗似的的小太子,把他从水中捞出来废了一番功夫,加上今日在李家三兄弟面前周旋,他都饿得能把前面的太子吃了。

反正太子长得倒挺细皮嫩肉的。

沈云让一直不见对面的人接过他手中的烤鱼,他眼皮上掀。

负伤还不吃不喝。

还挺能忍的。

感觉有顾杀气冲自己袭来,冷飕飕的。沈云让转头,就看到谢至言满眼戒备盯着自己,像是盯犯人一样。

一只烤鱼,他可犯不着去下毒,真要杀人的话,他早就干脆利落给太子来上一刀,还用费那下毒的功夫去杀人。

他沈云让就没有这么小人的心思。

反正他不吃,自己可就不客气了。沈云让莞尔一笑,把鱼送到嘴边。

结果眼神顿住,不可置信。

这特么烤的黑焦焦的是什么玩意!

沉默良久,沈云让满脸无辜道:“都怪我,刚才关顾着与殿下交谈,忘记手中正在烤的鱼,失过,失过!”

谢至言明显不信,冷笑:“手艺烂还找借口,鱼多无辜。”

“要不殿下来烤?”

“本太子怕自己烤得太好,沈公子自行惭秽把头埋进土里不敢见人。”

谢至言主打一个阴阳怪气。

“试试。”

几颗卵石斜着擦过溪面,波光粼粼,炸起水层四面射开,两条肥沃的鳜鱼就被弹到岸上。

谢至言上前捡起鱼,就沿着岸边对鱼进行清理,从他小包袱里拿出小刀就把鳞片刮得一干二净。

由于鱼腥味太重,他直接把黑手帕蒙住鼻子,俊眉专注盯着手上的鱼。

以前在林间生活一年到尾连肉沫腥子都尝不到,他经常和乡里小孩一起去小溪摸鱼,给家里添食材。

也算报答收养他的李伯一家,世道不太平,徭役赋税日益加重,多一个人吃饭家里负担就重几分,更何况是养他一外姓人。

他这一生还未走完三分之一,却先后遇到善心宽厚之人,他很感激,在回京不久后还去探亲,到草屋却发现人去楼空。

多次派人打探消息,可来报的侍卫全是一无所获,后来才知李家进了城,跟随女儿女婿一家过上了好日子。

谢至言不想打扰他们平静的生活,拿出千金赠予,助他们日子更红火。

如此,他才真在放下心。

陷入回忆的谢至言轻笑,自己怎么又想到了从前,人总该往前看,才能克制对往日的留念,继续上路。

处理完鱼,他又带着某个碍眼的人一起去附近山林找了点香料,还有一把野菜。

在弯腰采野葱的过程中,他注意到自己肩膀处衣服被剪开个口,用手轻轻抹了下,看来是沈云让替他处理过伤口了。

为此,他多薅把荠菜,给自己烤三把野菜。

至于沈云让,他顶多配两把……

二人静静坐着,等着薄石板上烤的野菜,谢至言时不时撒点香料上去,动作娴熟,悠然自得,此时火候很大,菜香味扑鼻。

用木棍架着的鳜鱼,已经色泽金黄,阵阵肉香把两个人肚里的馋虫勾出来了,熟了后,就着野菜开始斯文吃起来。

谢至言做菜有一手,野菜中和了肉的腻味,新鲜的青菜把鱼的鲜美放大,沈云让吃爽了。

谢至言对于沈云让满足的表情不屑一顾,感觉这人没吃过山珍海味似的,不过比起这厮把鱼烤的黑漆漆的手艺,他自然占上层。

天色不早了,二人经历一系列惊心动魄的事,困倦得不断打着哈欠。

他们也不打算夜巡山道出去,这里地势陡峭,周围都是深山,遇到野兽攻击保不齐受伤,为此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话,互相试探。

“你隐藏在李家山匪兄弟身边,所谓何事?”谢至言随口说说。

“殿下来此所谓何事?”

“不过是上山欣赏我大佑万里风光,顺手除个四害。”谢至言在火堆旁寻个野草堆躺下,眼睛欣赏着上头蒙尘的月亮,语气轻佻敷衍着旁边人。

“我与殿下同道,殿下来此为何事,我就为何事,至于四害,殿下聪慧,想必早已知晓主谋除了那三兄弟,还有更大的幕后黑手。”沈云让答道。

谢至言闻言敷衍勾了勾,道:“你可有关“他”的消息。”

“他”指幕后黑手。

“能把李家兄弟招致麾下,为其所用,又在京城蛰伏数年,醉香楼起初就是打着风雅的招牌,引文人墨客前往,达官贵人,天潢贵胃都喜欢去瞧个热闹,现在变成青楼的勾当,早已变味,下来这么大盘棋,背后之人手中权利不可能不大。”

沈云让一字一句分析着,:“我潜伏在三兄弟身边,每月十五,不服管教的姑娘被送往山上,第二日又分往各处酒楼,酒楼坐落处皆是京城最为中心的位置,除了这京城醉香楼。越是偏僻之地管辖越是宽松,罪恶也就掩藏越好。背后之人试图用女子美色换取消息,所侍之人也是达官显贵,且他上山蒙面,就只有李家兄弟见过。”

谢至言闻言点了点头,总结道:“所以你杀早了,应该先把人抓起来,拷问。”

沈云让:………他这是为了谁。

后面慢慢交谈,谢至言才知,沈云让是在替他爹办案,前几天就查到醉香楼私下贩卖人口,逼良为娼,他救了潜逃的林姑娘,寻机会混入醉香楼代替林尽染在酒楼献艺,暗中查找主谋,阴差阳错进了山寨,他顺势接近李家兄弟,从他们口中套取消息。

半夜,谢至言睡得正香被一团回炉包围。

整个人被困住,鼻尖嗅到一阵冷香,淡淡的。

腹部被手紧紧搂住,像是被东西缠住,动弹不得,无法脱身。

“你给我起来!”谢至言轻轻推了身边人,咬牙切齿开口。

推搡几下,头上的人都没有动静,脖子被压着,沉重,热气呼出,让他背后僵硬,不由脊柱侧弯。

睡得这么沉,是八百年没有休憩了吗!

接着,脖颈处重心转移,他手上感觉到滚烫的温度,才察觉不对劲。

他发烧了。

把人轻轻放在草堆上,用刀把身上布料割下一小块,把布浸湿,敷在沈云让头上。

看他脸颊泛红,神志不清,嘴唇因为高热干涸起皮,谢至言想着去找个草药,又不放心人在这,把人背着一起去,万一碰到个凶兽,无路可逃。

思来想去,也没个好法子,他叹了口气,嘴里嘟囔着:“看你运气,最多难受一阵,吃不死人的。”

话落,直接从包袱里掏出瓶瓶罐罐,小小的白瓷瓶里装着各种药。

引虫药,丹顶鹤,泻药………

谢至言寻到一药瓶,双眼发亮,勾起一抹坏笑,随手拋了拋瓶子,上面用红砂描摹几个大字:炎症犬药。

他养了只猎犬,幼犬时它体质太差,容易生病,他就让太医配了药随身携带。

死马当作活马医。

药还未入口,就被人牵制住手,谢至言顿时生出被抓包的心虚感,牵强解释:“包活着。”

迎着对方的怀疑的眼神,他难得沉默,半响才开口:“应该吧。”

沈云让抚了抚眉眼,有些无奈,他是该感谢他,还是该说道两句,害怕自己被他医死了,开口道:“无碍,这点病能抗过去,你先睡吧。”

谢至言可听出其中的拒绝,道:“有事就叫我,本太子可不是绝情之人。”

天光泛白,一夜无动静,只是谢至言睡得不太安稳,等他醒过来,就看到沈云让悠闲在溪边垂钓。

命确实硬。

看着他手边用野荷叶包裹的烤鱼,热乎着,他抽了抽嘴角,找了个地方洗漱,才慢悠悠吃起来。

吃完,两个人恢复体力,沿着旁边还算平坦的小道前进。

一边的齐峪等人,下山途中遇到官府的人,官兵来了几波。

京城邢捕带着官兵刚到时,看到几个穿着华丽的少年郎姿态狼狈奔下山,顿时上前问清情况。他们收到沈大人的信令,来此缉拿山匪,还以为要周旋一番才能解救那群被困的姑娘,结果现在倒方便他们行事。

邢捕派人安置他们,就准备上山,却被几个少年央求着一起上去,看着他们身上的伤势比较严重,害怕出乱子,他不同意,却他们再三保证后,无奈带着一起上去。

官兵人数很多,在山崖处轻松把山匪一网打尽,邢捕寻到地上踪迹,来到悬崖延边,四周搜查的官兵也没有找到太子他们的踪迹,通过树枝上挂的布料,金丝绣迹,皇宫特殊绣艺,他推断是掉在山崖下了。

几个少年顿时暴动起来,闹着要去山崖下救人。邢捕来时,已经了解到山寨周围地势复杂,禽类众多,打算等天亮再下去,先在四周探寻。

结果少年们不同意,个个眼神通红,悲愤欲绝,大有鱼死网破之势,看着被捆的山匪,几个人合伙把人揍得鼻青脸肿,还是邢捕叫人拦下,免得把人犯打死了。

他知道这几个人都是京城官员之子,亲父乃朝中重臣,不可得罪。

没办法,只能沿着小路下去,找了半宿,他命官兵找地休息,这几个少年坐不住,四个人在周围找了一夜,神情憔悴,眼神满是绝望。

他不禁感叹一声,少年情义深厚,是世上难寻之物,这份单纯,也是官场少有的。

谢至言他们沿着路走了半个时辰,在一处荆棘丛林中,听到齐峪他们呼喊,他与沈云让对视一眼,快步上前,招手回应。

*

上阳宫。

宫殿圆桌旁,谢至言乖乖坐在凳子上,宫女耐心给他上着药,擦到伤口处,他狠狠抽了口气。

“该。”江贵妃美目心疼,可嘴上还是有些生气,气这孩子不把身体健康放在心上。

阿言初到京城,就是在她身边被她照顾,那么瘦骨嶙峋的孩子被她养成俊朗的模样,让她有为人慈母的喜悦。

她受阿言母亲,也是前皇后周氏的照拂,也是这一份善心,让她将阿言当成亲子照顾。

她听闻阿言四岁前被江南一带富商收养,养母卢氏倾心照顾,却身体抱恙,其丈夫纳妾无数,她命数将至时却连同阿言一起被狠心的丈夫赶出府,孤儿寡母,无所相依。

阿言那时年龄尚小,靠着乞讨到的银钱为卢氏买药治病,效果甚微,卢氏最终撒手人寰,可怜阿言那时才四岁,在荒野处寻了一处地,徒手挖土,一个人送卢氏入土为安。

弃子在这世道难以生存,阿言被乞丐驱赶,饿极与恶犬夺食,甚至饿晕在乡野荒地,被好心李家老夫妻收养。

李家夫妻年事已高,家有三儿一女,大儿战死沙场,小儿常年患病,这家人善心仁慈,收养了小阿言。

直到十四岁,阿言被宫人寻回,那时李家生活已经很艰难,揭不开锅,阿言身形消瘦,却还是想方设法为李家寻粮食,挖野菜,摸鱼,样样精通,自己倒饿得在山上啃树皮。

宫人事后说起,掩面而泣,刚遇阿言,他和一堆同样痩得脱形的少年们与野犬搏斗,手上鲜血淋漓,少年眉目俊秀,双眼警惕。

侍卫帮助打退野犬,与他说明情况后,阿言也只是神色淡淡,不愿回。

直到宫中女官谈起李家难处,以及会赐予李家及他玩伴钱财,阿言才妥协。

江贵妃回忆起,鼻子一酸,拉住谢至言血迹斑斑的手,哭着用手轻轻拍打他手肘,骂道:“你个泼猴,你不心疼,可我看到你身上伤,我这心坎是突突的疼,你这孩子,怎么就学不会爱惜自己呢。”

谢至言手掌上滴落几滴温热的眼泪,听着贵妃心疼的声音,他此刻恍然无措,急忙拿起手帕给她擦眼泪。

旁边宫女也劝道:“太子殿下,贵妃也是心疼你,以后做任何事还是要细心斟酌,切不可猛撞让自己深陷囫囵。”

“我知晓,以后不会这样了。”谢至言乖乖应声,眼神温和。

贵妃是个很好的人。

会给他吃的,会叫人给他看伤,让他感觉很温暖。

江贵妃这才收住情绪,问他此事详细过程,听到人口倒卖,气得拍桌子,桌上的茶盏被被振动倒向一边,她骂道:“这群山匪,胆大包天,竟敢祸害无辜的姑娘,就算千刀万剐也死不足惜。”

谩骂许久,才喝了口热茶停歇。

话锋一转,她道:“沈云让,可是那沈太尉家公子?”

“是。”女官答道。

“这么说,那孩子也辛苦了,照拂了阿言一晚,等会送些上好点心给那孩子。”贵妃点点头,习惯性替阿言解决好人情这方面的事情,就怕这孩子不善言谈,交不到知心朋友。

“不用,他不爱吃甜的。”谢至言随口胡掐。

他嘴上这样说着,心里却吐槽:指不定谁照拂谁,半夜还是他多次给那厮换敷布去热,点心这好东西还不如自己吃得畅快。

“嗯,你们两个熟悉到这地步了,都知道对方口味,看来该送点别的。”江贵妃点点头,思考该送什么好。

谢至言:“………”他真不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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