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傍晚，颜灼站在虞家老宅门口，深呼吸了第三次，手里紧紧攥着昨天临时恶补、今天又特意去挑的一份礼物——一套品相极好的孤本诗词集。她觉得这比任何贵重东西都更符合沈教授的气质。
虞挽棠站在她身侧，依旧是那副平静无波的样子，只是在她第三次深呼吸时，淡淡瞥了她一眼：“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谁后悔了！”颜灼立刻挺直背脊，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我就是……调整一下状态！”
虞挽棠没再说什么，抬手按响了门铃。
来开门的是沉琬凝，她系着一条素雅的围裙，看到他们，温柔地笑了笑：“挽棠姐，颜小姐，你们来了，快请进。沈阿姨在厨房调最后一点馅料。”
走进屋内，空气中弥漫着面粉和馅料的香气，比上次寿宴时更多了几分温馨的烟火气。沈静仪女士果然在厨房，正背对着他们忙碌，听到动静，转过身来。
她今天穿得比寿宴时更家常一些，但依旧整洁利落，戴着眼镜，目光透过镜片落在颜灼身上，依旧是那种冷静的审视，但似乎少了几分距离感。
“阿姨好！”颜灼立刻扬起最得体的笑容，声音清脆又不失恭敬，双手奉上礼物，“打扰您了，一点小礼物，希望您喜欢。”
沈静仪接过，看了看书名，眼中似乎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讶异和满意，但脸上表情没什么变化，只是点了点头：“颜小姐有心了，破费。放那边吧。先去洗手，准备包饺子。”
语气自然得像是在吩咐自家小辈。
颜灼心里稍稍松了口气，赶紧乖乖去洗手。
厨房不算很大，四个人在里面显得有些热闹。沉琬凝负责擀皮，动作熟练，饺子皮又圆又均匀。虞挽棠则负责包，手指翻飞，一个个饺子精致得像艺术品。
颜灼洗完手，看着这高效默契的场面，有点不知道该从哪里下手，只好蹭到虞挽棠身边，小声说：“我……我帮你包？”
虞挽棠还没说话，沈静仪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她正在调蘸料：“颜小姐会包饺子？”
颜灼心里一紧，硬着头皮回答：“呃……会一点！昨天刚跟挽棠学的！”她可不敢撒谎。
沈静仪抬眸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只是递给她一小块面团和擀面杖：“那先从擀皮开始吧。琬凝，你教教她。”
“好的，沈阿姨。”沉琬凝温柔应道，往旁边让了让位置。
颜灼：“……”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她擀皮的技术比包饺子还烂啊！
她求助地看向虞挽棠，却见对方正低头专注地包着饺子，仿佛没接收到她的信号，只是嘴角似乎极轻微地向上弯了一下。
颜灼只好硬着头皮上前，在沉琬凝的指导下开始擀皮。结果可想而知，不是粘在擀面杖上，就是厚薄不均，奇形怪状。
沈静仪偶尔看过来一眼，没评价，只是继续手上的活儿。
颜灼紧张得额头都快冒汗了。就在她手忙脚乱的时候，虞挽棠忽然放下手里包好的饺子，洗了手，走到她身后。
“手腕用力不均匀。”虞挽棠的声音从她头顶传来，然后，微凉的手覆上了她握着擀面杖的手，带着她，一下，一下，力道均匀地擀开。
“这样。”她的声音很近，呼吸轻轻拂过颜灼的耳廓。
颜灼的身体瞬间僵住，心跳猛地加速，脸颊腾地一下就红了。她甚至能闻到虞挽棠身上那股熟悉的冷香，混合着面粉的气息，让她头晕目眩。
沈阿姨还在旁边呢！她就这么……！
她偷偷瞥了一眼沈静仪，却发现对方正背对着她们在切葱花，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这边的动静。而沉琬凝也只是低头抿嘴笑了笑，继续擀自己的皮。
虞挽棠带着她擀了两张皮，才松开手，语气依旧平淡：“自己试试。”
颜灼晕乎乎地“哦”了一声，试着模仿刚才的感觉，虽然还是不够好，但竟然比之前像样了不少！
接下来的时间，气氛意外地融洽。颜灼渐渐放松下来，虽然饺子包得依旧歪歪扭扭，但也能勉强跟上节奏。沈静仪话不多，偶尔会问颜灼几个关于工作或者最近新闻的问题，不再像寿宴上那样带着考较，更像是普通的闲聊。
沉琬凝性格温和，会适时地接话，缓解可能出现的冷场。虞挽棠则大部分时间沉默，只是偶尔会在颜灼又要出糗时，不动声色地帮一把。
吃饭的时候，桌上摆满了饺子，其中一盘歪歪扭扭、大小不一的格外显眼。
沈静仪的目光在那盘饺子上停留了一下，然后夹起一个颜灼包的，尝了尝，点了点头：“味道不错。”
就这简单的四个字，让颜灼心里乐开了花，比赚了几个亿还开心！
一顿饭吃得比想象中轻松许多。饭后，颜灼抢着要去洗碗，被沈静仪制止了：“让挽棠和琬凝收拾吧。颜小姐，你陪我喝杯茶。”
颜灼的心又提了起来，连忙点头：“好的阿姨！”
书房里，茶香袅袅。沈静仪泡茶的动作行云流水，带着一种沉静的气韵。她将一杯清茶推到颜灼面前。
“颜小姐，”沈静仪开口，目光平静地看着她，“挽棠这孩子，性子冷，话少，有时候可能不那么会表达，甚至有点不近人情。”
颜灼坐直了身体，认真听着。
“她从小到大，都有自己的主意，认定的事情，谁也改变不了。”沈静仪缓缓说着，语气里听不出太多情绪，“她选择你，必然有她的理由。”
颜灼的心跳有些快，她不知道沈静仪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沈静仪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继续道：“我不干涉她的选择。只希望，她的选择，是值得的。”
她的目光变得锐利了一些，看着颜灼：“感情不是儿戏，更不是商场上的博弈。你能给她带来的，不应该只是热闹和新鲜感。”
颜灼迎着她的目光，之前的紧张反而奇异地平复了下来。她放下茶杯，坐得笔直，眼神坚定而认真：“阿姨，我明白您的意思。我喜欢挽棠，不是一时兴起。我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喜欢的也正是她本来的样子。我或许不够安静，不够成熟，但我有的是一颗真心和坚持下去的勇气。我能带给她的，是 warmth（温暖），是陪伴，是无论发生什么都会站在她身边的决心。”
她顿了顿，补充道，语气带着一丝难得的腼腆却真诚：“而且……我觉得，挽棠她……也需要一点热闹。”
沈静仪静静地听着，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茶杯边缘。
书房里安静了片刻。
许久，沈静仪才缓缓开口，语气似乎缓和了些许：“饺子包得还有很大进步空间。”
颜灼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这是在说她呢！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我会继续跟挽棠学的！”
沈静仪几不可闻地哼了一声，像是无奈，又像是……默认。她站起身：“好了，茶喝完了。出去吧。”
走出书房，颜灼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感觉像是通过了一场极其重要的非正式面试。
回去的路上，颜灼靠在副驾驶座上，心情愉悦地看着窗外的夜景。
“我妈跟你说了什么？”虞挽棠忽然开口问道。
颜灼转过头，看着她完美的侧脸，笑得像只偷腥的猫：“阿姨夸我饺子包得味道不错！还让我以后常去吃饭，多练习！”
虞挽棠瞥了她一眼，显然不信：“说实话。”
颜灼凑过去，挽住她的胳膊，将头靠在她肩膀上，声音带着笑意：“阿姨说……你性子冷，让我多担待点。还说……我包饺子的手艺，急需加强培训。”
虞挽棠沉默地开着车，没有推开她。过了一会儿，才淡淡地道：
“嗯。以后每周末，过来培训。”
颜灼猛地抬起头，眼睛亮得惊人：“真的？！”
“看你表现。”
夜色温柔，车厢里弥漫着一种安稳而甜蜜的气息。
雪山依旧巍峨，但通往山巅的路，已然开满鲜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