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啊……”

看清楚眼前人是叶南弦之后，林峻尧松了一口气。

他一放松，双手也跟着卸力。整个人顺势就倒在了叶南弦身上。

叶南弦感觉到林峻尧的皮肤贴在自己身上，湿润而滚烫。

“林峻尧？”

叶南弦小声唤着，回应他的却只是林峻尧沉重的呼吸。

林峻尧趴在叶南弦身上睡着了。

这是第一次有人在叶南弦身上睡着。也是第一次，叶南弦看清了林峻尧熟睡的侧脸。

以前在林峻尧老家的时候，林峻尧总是背对着叶南弦睡觉。

研学的时候，叶南弦也不曾偏头看过睡在一个房间的林峻尧。

他们不是第一次在一个房间里相处了。

但这是第一次，叶南弦这么想要看清林峻尧的脸。

他伸出食指，轻轻顺着林峻尧的脸颊划过。

“睡吧，晚安。”

林峻尧身体好，一觉醒来就已经退了烧。

他光着上身走到客厅，叶南弦正在煮粥。

林峻尧问：“你自己煮的？”

叶南弦转过头，目光短暂停留在胸口后移开：

“楼下买的。”

叶南弦本来只是想随便应付一句，可看到林峻尧没有离开的意思，又补充道：

“我只是加热一下。”

林峻尧打趣道：“加热也是需要技术的。如果火候不对，会加的太熟。”

林峻尧本来只是想没话找话多和叶南弦聊几句，叶南弦却一心只想把林峻尧打发去洗澡。

“粥是不会熟过头的。”叶南弦说，“熟过头的才叫粥，没熟过头的叫稀饭。”

林峻尧没明白为什么稀饭和粥还要分开来定义。

他耸耸肩，不置可否。

“那我熟了吗？”

“什么？”叶南弦震惊地看着林峻尧。

林峻尧云淡风轻：“我不是发烧了吗？是多少度来着？”

“我怎么会知道？”叶南弦懒得回答林峻尧无聊的小问题，“赶紧去洗澡。”

·

运动会过后，很快就到了冬天。

江城的冬天没有雪，但是有冰凉的海风。站在侨中的走廊上，也能清楚感知到二十多公里外的海岸线。

“好冷啊。”林峻尧打了个喷嚏，“还有一个月就放寒假了，你们有什么计划？”

“当然是回老家啊。”韩诗雅说。

其他人纷纷附和。

过年回老家，这好像在大家的认知里都是互通的。

就连江远这种青城本地人都要回到位于南区的老家。

只有叶南弦除外。

“我今年应该就自己留在江城吧。”

早些时候，家里人给叶南弦打了电话，因为凌阿姨的事情，所以他们都待在冰岛没法回来。

叶南弦不知道凌阿姨发生了什么事情。不过听母亲的意思，是不想把叶南弦牵扯进来。

叶南弦从小一个人待着习惯了。以前一个人在冰岛待着的时候也没有朝着要找爸爸妈妈，现在都这么大了，一个人过年也不是什么大事。

可对于同龄的其他同学来说，一个人过年就是天大的大事。

“你爸妈不回来吗？”韩诗雅问。

之前叶妈妈给叶南弦开过家长会，同学们都对那个妆容精致的女人有印象。

“他们有点事情。”叶南弦说。

大家的脸色露出悲悯的神色，肯定是在想，叶南弦居然需要过这么悲惨的寒假。

只有林峻尧意味深长的看了叶南弦一眼。

放学后，林峻尧在回家的小巷里喊住了叶南弦。

“叶南弦，那个……”

他只起了一个头，没有继续说下去。

叶南弦回过头，等待着林峻尧的话语。

林峻尧鼓足勇气：“你……要和我一起过年吗？”

在林峻尧开口之前，叶南弦曾短暂猜测过林峻尧会说什么。

他觉得，林峻尧应该会邀请自己去哪里玩。

或许是一起吃个晚饭，或许是一起去哪里逛逛。

但叶南弦无论如何也猜不到，林峻尧居然会叫自己和他一起过年。

“是不是不太方便？”叶南弦问。

“没什么不方便的。”林峻尧展开他的假期畅想：“我们今年会一起去我舅舅那里。他开了一家温泉民宿，我们可以去泡温泉，还可以去放烟火……”

林峻尧滔滔不绝地说着，全然不顾叶南弦答应与否。

到放假那天，林峻尧多买了一张车票，拉着叶南弦上了高铁。

这条路，叶南弦走了好多次。窗外翻涌的风景已经没法给叶南弦带来悸动。

下车，依旧是林峻尧的父亲开着车来接他们。

“小叶，一个学期没见，好像高一点了。”林父笑眯眯地给两人打开车门。

林峻尧把行李提上车，片刻等待后撅起嘴：“我也长高了，你怎么不夸我？”

林父看了林峻尧一眼：“你看起来没什么变化啊。”

“怎么没变化了！”林峻尧不服，拉着叶南弦的袖子，“站起来，我们比一比。”

叶南弦觉得林峻尧有点幼稚，又不是幼儿园的小朋友，为什么要比身高？

不过叶南弦还是下车，与林峻尧肩并肩站着。

“看吧，我还是比叶南弦高。”林峻尧用手比画着，试图向林父证明什么。

不过，叶南弦一直觉得，林峻尧好像是想要对自己证明什么。

因为林峻尧在说这句话的时候，一直看着自己。

好奇怪。

“好了，知道你高了。”林父也拿林峻尧没办法。他叹了口气：“你要坐副驾驶吗？”

“不，我要坐后面。”林峻尧把自己的书包丢到前排，一屁股坐到叶南弦身边。

SUV的后座空间很大，即使是林峻尧带了一大箱零食堆放在座位上也绰绰有余。

但林峻尧就是要贴着叶南弦坐，坐在最中间，把右边的空间全部留给了箱子。

叶南弦想要往左边让让，可还没动，他自己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和林峻尧一起坐也挺好的。

于是，两个人就一直这么贴着，到了目的地。

林舅舅早就在路边等着。

“早就听说你要来这里了。尧尧从小到大都没什么朋友，能叫到我这里来的朋友更是头一次，当时他和我说要带同学过来的时候我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听说你要在这里过年？现在离过年还早，你们可以先去周边玩玩再回来，我知道附近有好几个景点……”

林舅舅一说话起来就滔滔不绝。

叶南弦终于知道林峻尧话痨的毛病是和谁学的了。

还好林父赶紧打断了林舅舅。

“小叶，你住顶上那间房吧，那间房之前是客房，但平常打扫的都很干净，被套也每天都会换。”

叶南弦抬头看，那是一间带有露台的房间，看上去价格不菲。

叶南弦问：“租一个寒假要多少钱？”

林舅舅：“你是尧尧的朋友，哪能要你钱？”

叶南弦摇头：“不行，我不白住。”

林舅舅苦笑：“要是被别人知道我收你钱，我在这片都不用混了。”

两人一个要给钱，一个不收钱，说了半天也没商量出个所以然来。

最后还是林峻尧说：“叶南弦和我住一间，这样就不用付钱了。反正两张床，睡一张床也是睡，睡两张床也是睡。”

叶南弦回头，看见林峻尧得意的表情。

叶南弦：……

这小子，恐怕是早就预料到了。

一肚子坏水。

不过既然有这个折中的办法，叶南弦也不好在推脱什么。

而且，民宿的二人间是真的大。

两张床之间有大概半米，靠窗那边还有一张大桌子。

林峻尧到了房间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把书包里的作业全部倒出来，铺满一整张桌子。

林峻尧是先痛苦后享受的类型。吃拉面的时候喜欢把肉留在最后，放寒假也喜欢做完作业然后玩一整个月。

“假期第一天，你就打算写作业度过？”叶南弦不解，“你打算写多久？”

林峻尧竖起一根手指。

叶南弦：“写一天？”

林峻尧：“一直写！”

叶南弦不喜欢这么快写作业。他本来打算去周围逛逛，不过看着林峻尧开始一张接一张做试卷，也没人陪他出去逛，只好跟着林峻尧写作业。

晚上的时候，林峻尧终于停下了手中的笔。

“到时间了。”林峻尧伸了个懒腰，“十点了。”

叶南弦早就不想这么高强度的写作业，听到林峻尧这么说，叶南弦也很高兴。

“你终于准备休息了？”

“休息？不休息。”林峻尧盖上笔盖，“十点，夜生活才刚刚开始。”

叶南弦看向窗外，外面一片漆黑，“这里能有什么夜生活？”

“这就是你不懂了。”林峻尧把作业收拾好，“跟我来。”

他们顺着民宿前的那条小路一直走。

路上，树木繁茂的枝叶把月光尽数遮挡。

“你要把我带哪里去？”叶南弦问林峻尧，“一片漆黑里，有什么夜生活？”

这句话问完，叶南弦突然感觉不太对劲。

漆黑、荒野、夜生活。

叶南弦打了个抖。

刚想说什么，眼前又突然明亮起来。

在树林的正中间，是一片广袤的草地。高草上，星星点点的萤火虫盘旋飞舞。

“这里很漂亮吧？”林峻尧呈大字型躺在草地，“这里可是我最喜欢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