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知野跟沙发上的野人对视了几秒。
终于在对方的轮廓和身形上,发现了一点眼熟的端倪。
“池宇?”
池宇坐得有点局促,因为他哥把他带进门之后,一个字没说就上楼去了,表情冻着,看起来对这房子意见很大。
池宇也不敢乱动乱走,连坐沙发都只挨了半边屁股,这会儿腰都有点麻了。
听见陆知野声音,他抬起手,试图把脸蛋颜色搓得能见人一点,然后才道:“是我,我来投奔我哥两天,打扰了陆总。”
池宇其实对这个名义上的“堂哥夫”并没有什么印象。他们一家跟池岁年没什么来往,知道他结婚也就是最近的事儿。
他爸总在家里用一副嫌恶的语气说池岁年“嫁”了个男人。
没出息。
恶心。
但对陆知野,他爸从不评价,态度谨慎得好像有些怕陆知野似的。
关于这一点,池宇百思不得其解,只是在这种氛围的影响下待久了,他一见到陆知野就有点打怵。
像面对高中时期的教导主任。
明明没犯什么错,恐惧却来得莫名其妙。
他这趟突然借宿连个招呼都没跟主人打,场面尴尬,正想随便扯点什么话题,但一抬眼,发现陆知野压根儿没在看他。
而是在……
皱着眉扫视整栋房子?
扫完楼下扫楼上,越扫眉毛就皱得越深。
他哥一进屋就黑了脸,陆知野一回来也畏首畏尾。
池宇屁股顿时有点僵。
……这地方,不会闹鬼吧?
正胆颤心惊呢,池宇就见陆知野迈步进屋,忽然又想起什么,脚尖警惕地顿了顿。
“小……你哥在哪儿?”
池宇眨了眨眼,有点反应不过来,手指朝上点了点,“上楼了。”
然后他就看到陆知野紧绷的肩线瞬间松弛了不少,像松了口气的样子。
池宇:“……?”
这是陆家没错吧?
主人回家怎么是这个姿势?
但他没细想,即使细想也想不通。陆知野安安心心地进了门,张叔一看他回来了,回厨房张罗着准备吃饭。
池宇愣愣地坐着,不敢动。
陆知野原本有个回家先洗澡的习惯,但担心一上楼就会跟炮仗怼了脸,也不敢动。
一时间,沙发上闷不吭声坐了两个哑巴。
几分钟后,陆知野忽然道:“你哥今天心情怎么样?”
池宇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话是跟他说的:“不怎么好,从警局回来就黑着脸,一进门就更黑了。”
陆知野:“……”
他下巴有点疼。
几秒后,他又想到什么:“他去警局保你?”
“嗯。”池宇没什么不能承认的,直接道:“我在警局待太久了,又不让我见外人,也不让别人进来见我,每天就翻来覆去的审问,我还以为我要在里面待几年才能出来了,还好我哥来捞我了。”
所以你就跟你哥冰释前嫌了?
这句话陆知野没说出来,他其实看出来了,这小孩在里面没少吃苦,大概是被消磨得太久,把他身上那点戾气和傻气都磨了个干净,有点浪子回头的意思。
既然池岁年把人带回家来,那就是认了这个堂弟,陆知野也不会把人随便轰走。
何况……
如果家里有个外人在场,待会儿池少爷动手清算时,下手应该会轻点吧。
他下巴今天还疼呢。
“行,那你住着吧。”陆知野顿了下,道:“多住几天。”
最好能住到池少爷气消。
池宇被他突如其来的热情扑了一脸,愣愣道:“我哥说就住三天,多了踹人。”
“哦。”陆知野改口丝滑:“那听你哥的。”
池宇:“……”
池宇有点懵逼。
他自小爱在外边混,交的朋友都是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
他们这些人凑在一起,除了喝酒就是吹牛打屁。池宇不止一次地听说了他哥和陆知野打打杀杀的光荣事迹,即使俩人结婚了,还有相爱相杀的传闻流传在外。
池宇一直以为这两人在家里应该是水火不容的状态才对。
但陆知野的表现……却好像很怕他哥似的。
就像……妻管严。
池宇被自己的念头当场惊了个寒噤。
把他哥当老婆,陆知野必然有点厉害东西的啊。
“那个……陆哥。”池宇不知不觉改了称呼,“我有点好奇,你到底是怎么追上我哥的,还能让他跟你结婚?”
不止他。
外边一堆人好奇这个。
陆知野看了他一眼,浓长的眼睫微微垂下,眉心蹙着。
像在思考。
池宇正襟危坐,手掌都期待得在膝盖上搓了搓。
几秒后,陆知野抬起眼,道:“美色吧。”
池宇:“……”
他愣了两秒,恍惚看到余光里站了道人影,一转头,心脏差点跳出来,“……哥,你什么时候下来的?”
池岁年刚洗了澡,发梢还润着,脸颊也扑着健康的粉。他视线在沙发上僵硬的人身上扫了扫,冷笑道:“在你们说美色的时候。”
陆知野:“……”
池宇:“……”
要死了。
可惜池岁年这会儿没有草菅人命的意思,他饿了。
中午起床到现在就喝了碗粥,清汤寡水的,早就消化空了。
没吃饱,没力气打人。
但手没力气,嘴有。
本着我不爽谁也不想安生的生活宗旨,池岁年掀起嘴唇,道:“美色,呵,你家里没镜子?”
陆知野僵硬了一瞬就恢复过来,挑起眉峰看向池少爷,懒散道:“怎么追到手就不承认了呢,你以前总夸我长得好,说一看到我的脸,吵架你都扇自己。”
池岁年:“……”
扇你大爷。
陆知野就仗着他现在失忆胡说八道吧。
等恢复记忆,他一定先撕了这人的嘴。
“那我应该是瞎了。”池岁年道。
陆知野说:“不能吧,全晋城都知道你馋我很久了,池少爷,你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
池岁年脸快崩硬了。
“追我那会儿?还是大学……高中?”陆知野支着脑袋,说着说着还笑一下,带着股懒洋洋的戏谑。
贱兮兮的。
池宇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
觉得现在氛围怪怪的,怎么个怪法呢……就是觉得他自己不应该在这里。
倒不是怕被他哥连坐。
就是觉得在陆知野面前,他哥话比平时多,陆知野比平时接地气。
而且这两人之间的氛围,谁在旁边都显得有点多余。
插不进去话。
吵架都跟表白似的。
以后谁再说他们夫夫关系不好,他第一个不答应。
·
晚饭是一起吃的,但见识过这里的家庭氛围,池宇有点紧张,好长时间都没尝出来味道,但好几道菜都眼熟,一看就他哥爱吃的。
餐桌太安静,池宇费尽心思地找了个话题,道:
“哥,你怎么不吃西蓝花,你以前不是最爱吃这个吗?”
池岁年一顿,从饭碗里抬头,“谁告诉你我喜欢吃这个的?”
说完,他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落过去,餐桌上五菜一汤,蘑菇、芦笋、排骨、鱼,摆在他面前的是一碟子翠绿的西蓝花。
被池宇这么一说,池岁年忽然想起来,自从搬进这个房子,餐桌上就没见少过这个菜,他原本以为是陆知野爱吃,但印象里,陆知野好像也没有夹过这个菜。
那西蓝花是给谁准备的?
“学校啊。”池宇道:“你忘了,我也是晋城附中的,你高中那会儿我初中,在食堂碰见过你,每次你盘子里都装着西蓝花……怎么你不喜欢吃?”
“嗯,不喜欢。”池岁年道。
他下意识地往陆知野那边看了一眼。
坐在他对面的男人神色如常,看不出什么。
“不喜欢你怎么还每次都吃。”池宇咕哝道。
池岁年收回视线,“保持营养均衡。”
他十多岁的时候身体弱,总生病,奶奶担心他太挑食,叮嘱每天必须吃一种蔬菜。
至于为什么选西蓝花。
因为这东西在食堂一众被翻炒得面目全非的菜品里,依然能保持全须全尾,绿得扎眼。
就为了这个,池岁年忍着挑食症状,一连吃了好几年。
但在陆家阿姨的嘴巴里,他好像在和陆知野结婚后,突然爱上了这道菜似的,所有人都说这是他爱吃的。
是阿姨记错了菜品,还是陆知野趁他失忆故意恶心人?
还是说……
“别这么凶的瞪着盘子。”陆知野突然出声。
池岁年恍惚的思绪断裂,表情不善地看了过去。
陆知野笑了下,道:“你出院后身体没恢复,需要补充维c,我看你以前总吃,以为你喜欢,就让阿姨多做了。”
陆知野这话解释的成分太明显,就好像能看穿了他心里想的什么,在他生气前就紧急规避,说出的话还亲昵得很。
但这种亲昵让池岁年有点心慌。
他担心他和陆知野的“爱情”真实存在,在过去的一年里亲密无间,否则陆知野怎么会这么了解他。
池岁年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收回视线,硬邦邦道:“用不着你管。”
池宇闻言抬了下眉。
他哥这话是硬气话没错,就是这语气怎么忽然软了这么多,听到耳朵里跟撒娇似的。
“……”
池宇又被自己的念头吓得差点惊悚。
不敢再说话。
于是一顿饭吃得有惊无险。
快吃完时,陆知野不动声色地扫了眼对面的青年。
发现对方并没有怀疑什么,心里悬着的神经才缓缓松弛,第二天就叫阿姨把西蓝花从菜单上剔除了。
为了不在这种细节上再出错,陆知野连夜拟了一份菜单发给秦绥天。
大半夜的,手机叮铃咚隆的造反,秦绥天不得不从床上爬起来,语气不满地道:“大半夜的,陆总是等不及给池好打钱了?”
陆知野开门见山道:“看看邮箱。”
秦绥天顿时清醒。他答应参与欺骗池岁年后,就跟陆知野达成了一个共识——机密事件用邮箱联络。
秦绥天被从床上叫起来的怨气散了不少,起身坐起来找电脑,因为太着急,下床时还绊了一下。
一进入邮箱,秦绥天就被一行长长的文字晃了眼。
《池岁年喜好菜品顺序整理》
秦绥天皱起眉。
什么玩意这是。
他以为这是陆知野掩人耳目特意拟的标题,下意识点击进入,然后就被一串菜名扑了满眼。
秦绥天:“……”
“这是什么东西???啊?这是什么??”秦绥天喊道。
“显而易见,菜名。”
“……”
秦绥天脸都青了,道:“我踏马有眼睛,我是问你为什么整理这个?还用邮箱发,这东西是机密吗?!”
“当然是。”陆知野毫不犹豫道:“我今天差点在这上面露馅。”
秦绥天:“那你不能用微信发吗?大半夜的,我还得重新打开电脑。”
陆知野语气平静道:“我电脑上没微信,不方便。”
“……”
行,你不方便我方便。
我方便大半夜起来找电脑。
“所以呢?你给我发这个做什么?”
“帮忙看看,这些东西有没有池岁年不爱吃的,我怕我再记错了。”
“……”
他这是造了什么孽。
·
第二天一早,池岁年下楼时看到沙发上的人,眨了眨眼睛,有点反应不过来。
片刻后才意识到,哦,他和池宇关系破冰了。
“哥你醒了。”池宇道。
池岁年还没完全清醒,看到池宇穿戴整齐,脸也有了点血色,看样子是要出门,他随口道:“要回家了?”
“不是……”池宇连忙起身,道:“我这不是有惊无险出来了吗,我想跟朋友们聚聚,已经约好了……我晚上还想回来,行吗?”
池岁年打了个哈欠,转道去了厨房,从冰箱里拿了瓶冰水喝。
池宇像个小鸡崽似的,在他身后亦步亦趋。
池岁年喝了点冰的,寒气在他温暖的身体里四处流窜,从嗓子眼蔓延到四肢百骸,过电似的。
池岁年彻底清醒了,“说好了三天。”
池宇一喜,“好!我保证不喝醉,不给你和陆哥添麻烦。”
池岁年一顿,把水瓶放回冰箱,“你叫陆知野什么?”
“陆、陆哥啊?”池宇道:“怎么了?不可以这么叫吗?”
池岁年想说不可以,显得太亲密。
但转念一想,亲密也是池宇和陆知野亲密,关他什么事。
他也不会因为池宇多叫两声陆哥就不舍得离婚。
爱叫叫吧。
跟他没关系。
·
可惜池宇最后也没能在陆家待足三天。
池铭耀对自己儿子的行踪了如指掌,池宇前一晚从警局出来,第二天早上他就得了消息,怒气冲冲地跑到陆家来要人。
“池岁年!你把我儿子藏哪儿去了?”池铭耀一进门就扯开嗓子吼,身边带着个哭哭啼啼的周敏如。
“还不把人给我交出来!”池铭耀道。
周敏如也不分青红皂白地开始哭丧:“岁年,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和你叔叔,但池宇这孩子是无辜的呀。”
池岁年像是感受不到这两人的怒气,自顾自坐在宽敞的沙发上,还开了罐可乐。
唇角抿着,挑起微微的弧度,仔细看过去,眼底都是浓浓的厌恶。
周敏如盯着他,居然没敢再开口。
池铭耀瞪眼道:“你跟他说这些干什么,这小子从小就是铁石心肠,不孝子,克死全家,还会管我们的死活?”
池岁年原本还好整以暇地看着两人撒泼打滚,但池铭耀这句话一出来,他眼神立马沉了。
他每说一个字,池岁年的嘴角就往下落一分,这番话说完,池岁年脸上只剩下漆黑的阴冷。
“别以为我拿你没办法。”池铭耀道:“说破了天你也没理,你不把我儿子交出来,我就去公安局告你!”
“哦,那你去吧。”池岁年眼珠一动不动地道:“你儿子是我带走的,公安局还有我的签字,去告吧。”
池铭耀气急:“你……”
“谁让你们进来的。”楼梯上忽然传来冷感的男声,池岁年错愕的转头,看到本该在公司上班的陆知野一身休闲打扮从楼梯上走下。
陆知野的声音低沉,冷感,听起来没有任何温度。池铭耀有些心虚,但想起下落不明的儿子,他还是硬着头皮道:“我们来找我们的儿子,这你也管?”
“这是我家。”说到这里,陆知野视线一顿,忽然皱了皱眉。
吃过不少苦头的池铭耀顿时全神警惕。
陆知野快步下楼,池铭耀白着脸退了几步,眼看陆知野越走越近,他下意识抬起手——
陆知野目不斜视地越过人,站到沙发前,语气不大高兴地问:“谁让你喝可乐的?”
池铭耀:“?”
池岁年:“……”
池岁年从小吃软不吃硬,尤其最讨厌陆知野这样兴师问罪的语气。他眯了眯眼,牙缝里蹦出两个字,“让开。”
你挡到我气人了。
“你身体还没好全,别喝碳酸饮料。”陆知野伸手去拿青年手中的罐子,但纤细的指尖骤然收拢,池少爷瞪着红了一圈的眼睛跟他无声对峙。
像只委屈巴巴的猫,即使暂时收拢利爪,却无端透露出一股野性。
陆知野有点出神。下一秒野猫就收了爪,把罐子怼进他手里:“给你了,滚开。”
陆知野反握住他的手,指尖在掌心轻轻挠了一下,“别动,我帮你出气。”
陆知野说完就松了手,池岁年愣在原地,掌心酥麻,他一时间不知道是怪陆知野抓自己的手,还是怪他越俎代庖。
“……你要干什么?”池铭耀心中惶然,一看陆知野转回头来,口水咽了个咕咚。
池岁年在一旁看戏,注意到这一点,他轻轻眯了下眼睛。
池铭耀为人张狂自私,连父母都无法有效约束,居然会害怕陆知野?
然而还没等陆知野开口,池铭耀就拽着周敏如跑了,动作之快,好似背后有洪水猛兽。
周敏如还没找到儿子,还不想走,“你拽我干什么,池宇还没找回来呢。”
“……先回家!”
“哎呀,你别拽我,我今天非要……”
“闭嘴吧你。”
陆知野一转身就对上池岁年狐疑地双眼,“怎么了?”
“池铭耀怎么这么怕你?”池岁年问。
“可能是他亏心事做多了?”
信你就有鬼了。
池岁年没再追问这个问题,陆知野不想说,他问了也是白问。
客厅沉默下来,莫名有点突兀。
池岁年轻咳了一声,道:“……你没去上班?”
陆知野轻轻笑了一下。
他的眼珠是极黑的深色,掩映在晨光熹微的清晨里,笑意稍纵即逝,某些角度看来几乎有着不小的惊艳感。
但这份惊艳也很快消失在被嘲笑的阴影里。
池岁年抿唇:“你笑什么。”
陆知野看着他:“我还以为你会跟我说谢谢。”
池岁年一愣,转而撇开脸,“我还没怪你多管闲事。”
“咱们夫妇一体,互相帮忙怎么就是多管闲事了?”
池岁年眯起眼:“谁是妇?”
陆知野一愣,继而笑了:“我,我是妇,你是我丈夫,行吗。”
“……”
池岁年一时间不知道这场嘴仗自己是赢了,还是输了。
·
夜晚,池宇没回陆家,多半是被他父母逮回去了。
池铭耀找着儿子,应该会消停几天,不会再闹上门来找晦气。
但没想到,两天后池岁年就接到了一封邀请函,上面是池铭耀一家三口“诚邀”他参加池宇的洗尘宴。
邀请函外表鲜红糜丽,敞开却一片空白,只在右侧写了一行龙飞凤舞的小字。
【哥!这是特制邀请函,你可一定要来,我等你哦。】
“……”
·
晚八点,池岁年准时抵达晋城饭店。他一到,宴会厅里顿时寂静了一瞬,各色目光从四面八方看来。
“他怎么来了。”角落里,池铭耀目光闪烁。
“不知道。”周敏如笑着安抚道:“别担心,陆知野不是不在吗,今天这厅里都是自己人,还怕收不服一个池岁年?”
“你懂什么,他就是个扫把星,疯子。”
周敏如道:“俗话说一口吐沫一个钉,你看我的吧,保证让他夹着尾巴滚出去。”
池铭耀惊讶:“你有什么办法?”
周敏如轻轻一笑:“你等着看吧。”
·
“池岁年!”程松从人群里走来,“还真是你,我还以为我看错了。”
池岁年站住脚。
自从上次拼完酒,他和程松就没了交集,但这人愿赌服输,赌品还不错,池岁年对他印象挺好。
“怎么,今天还找我拼酒?”池岁年道。
程松道:“啧,你还真以为你可以赢了我啊,我上次那是感冒了,正常情况下,你早趴下了,不信试试?”
难得有个旧相识,池岁年从侍者手中拿了杯红酒,轻轻碰了杯。
两人在边缘地带聊了会儿。
但程松是个三句话不离酒的,聊着天也要举杯,池岁年不知不觉被灌了不少,虚弱的身体开始敲响警钟,头有点晕了。
他正想离开,忽然听到不远处传来议论声。
“真的?!”
“当然,这可是我亲耳听到的,他从小被他爸虐待啊,好好的孩子,身上没一块好肉,要不是被他爷爷奶奶抱回来,这会儿都长不到这么大!”
“不会吧……”
“还录了很多视频呢!当年警方都出动了。”
“什么视频?”
“还能是什么,打孩子呗。”
“啧啧啧,作孽啊。”
嗡鸣般的议论声比酒精还刺人。
池岁年四肢僵硬,唇色顿时就白了,耳边传来尖锐的鸣叫,全身的肌肉细胞都开始颤动,反应过来时,他已经把面前的酒全喝了。
轻垂的眼睫遮住眼眶里大片猩红。
“不是,你别喝这么多。”程松被他的架势吓坏了,拦不住,又担心陆知野以后找他算账,只好强行把池岁年扛回了陆家。
然而醉鬼并不配合,还敲碎了一个酒瓶,提着就往人群里冲。
程松:“卧槽!”
·
晚上八点,陆知野还在客厅坐着,听到敲门声,他唇角微勾,示意张叔不用管,他自己去开。
然而一敞开门,就被浓重的酒气熏了一鼻子。
他那夜不归家的丈夫,正醉醺醺倒在别人怀里。
陆知野眸光微沉。
“可不是我灌的,你可别再找我麻烦了。”程松立即把池岁年送过去。
上次他跟池岁年拼酒,陆知野没少给他下黑手,再来一次真会受不了。
“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发疯,反正人我交给你了,跟我没关系。”程松说完就跑,转眼就消失在夜色里。
陆知野关上门,空气里酒味浓得呛人,池岁年闭着眼睛靠在他肩膀,脸颊熏红,眉心蹙着,四肢软趴趴的昏睡。
陆知野都快气笑了,这才几个小时没看着,又喝成这样。
他把人抱上楼。
醒来一个多月了,池少爷体重还是没恢复,轻得咯人。
“放手……”怀中人轻轻挣扎,皱着眉要醒。
陆知野没搭理他,稳稳把人抱进了主卧。
“我让你放手听不见吗?”池岁年开始发脾气,不安分地推搡,可惜醉鬼力气小,还不如野猫挠一下。
他睁开眼,看见熟悉的脸颊轮廓,心里怒意漫延。
陆知野怎么总是跟他作对!
一直一直跟他作对!
烦死了!
“别皱眉了。”陆知野把他放到床上,“睡觉。”
“不睡。”池岁年反骨上来了,跳下床要走。
被陆知野拽回来,按倒,“睡觉。”
池岁年没力气挣扎,抬起眼看了看陆知野,忽然笑了,“陆知野,你真讨厌。”
陆知野垂眸把人看着,不跟醉鬼计较,“你先睡醒了再骂。”
陆知野给他盖上被子,起身离开,但手掌突然被人一拽,他身形不稳,狼狈地趴回了床上。
鼻尖撞上池岁年。
“我让你走了?”池岁年仰面躺着,手里抓着他的衣领。
距离太近,小少爷鲜润的唇瓣落在眼底,淡淡酒气萦绕,陆知野干燥的喉结上下滚了滚。
“为什么不听话。”池岁年很不客气地拍了拍他的脸。
小少爷力气重,陆知野觉得脸颊一阵酥麻。
大概觉得这个游戏好玩,池岁年又伸手在陆知野脸上摸了摸。
“池岁年。”陆知野声音夹着淡淡的哑,“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闭嘴。”池岁年皱着眉凶人,“没让你说话。”
陆知野:“……”
“你以后要再敢惹我。”池岁年愣愣道:“我咬死你,听见没有?”
陆知野喉咙里笑了笑,“咬哪里?”
池岁年沉默片刻,视线一滑,定在某处:“脖子。”
陆知野一愣,然后在小少爷惊诧的目光中扯开衣领,“来,咬吧。”
池岁年愣愣地看着他。
“不敢?”
下一秒,池少爷满脸凶狠地扑了上来。
“嗯……”
陆知野忍不住一声痛呼,忍着没动。
片刻后,嘴里传来淡淡血腥味,池岁年皱着眉松开陆知野,发泄过后,他眼神有些淡淡的茫然。
陆知野轻轻捏了捏他的下巴,哑声道:“池岁年,这可是你先惹的我。”
池岁年还没反应过来,眼前的灯光就暗了。
鼻息间是湿润的呼吸。
新年快乐,希望宝贝们也和小陆一样吃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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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第 2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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