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黎轩也不知道自己是在倾诉还是在求助，他只是想有个能交流的人，和自己对话，帮助自己理清思绪而已。哪怕理智上知道不能随便透露自己的“穿越”，但经过先前的套路，直觉告诉黎轩，接下来面对大佬的时候，最好真诚点。

大佬落了难，正是警觉的时候。他要明明白白将自己的情况说出来，才能获得那人的建议。

“我是真的不知道怎么办了，这种事情我一点经验都没有。”

脱离了熟悉的环境，毫无征兆地来到异世界，没有能交流的人，没有活物，他每天从小屋里拿点适量的食物后就一直在周围游荡。黎轩从未觉得时间竟然是如此磨人且恐怖的东西，他甚至怀疑这里的“一天”是否是48小时。

“那你来到这里前，遭遇了什么？”

眼看没办法让这人马上滚到安全距离以外，白鸿羽也只能接受现实，与这黎轩聊聊。

这人的表情看起来不像是在说谎。如果他是在演的，那没必要演得这么傻。如果他骗过了自己的眼睛，那倒也能认栽——认栽归认栽，复仇还是要安排上的。

还有就是，白鸿羽知道一个被突然丢到陌生地方的人，会是一种怎样的状态。

精神充斥着恐慌与难受，需要一个新的目标否则整个人都会陷入一种绝望与迷乱之中，脱离了原本的环境所以需要一个精神支柱，接受不了自己的“离群”。

如果这些都是演出来的，那这少年的演技可谓是登峰造极。那兄弟二人尚且有一些被自己主动忽略的疑点，这个少年自己目前用审视的目光也没发现他的作戏痕迹。

“想不起来了……”黎轩整个人都有点丧气，“感觉就是哐地一下被丢到了这里，一开始我还以为做梦呢，结果哪怕掐自己，甚至主动撞墙，都没能醒来，这疼痛和肚子饿太真实了，我才接受这个现实……我一开始是等在那个小屋门口的，想等小屋的主人施舍一些东西给我，再不济带我离开这里也好。但是等来等去都没人，我饿得受不了了，才进屋拿了点食物。”

白鸿羽觉得，如果是自己被突然丢到这种地方，那毫无疑问会先把小屋作为据点，把所有食物都打包，仔细分配维持每天的体力，但看这少年苍白的脸色，恐怕他拿得有限，这几天都没有吃饱。

既然已经拿了，为什么不干脆拿多点吃饱点？这是什么天真又可笑的矜持吗？

白鸿羽的神色之中多了几分嫌弃，随即又有点不爽，“我暂且相信你的话，所以我奉劝你一句，现在回那小屋吃饱点，对于这地盘的主人来说，你既然动手拿了东西，那吃多点和吃少点区别不大。这个世界可不同于你以前生活的环境，太过天真是要丧命的，你的血肉会成为你的敌人最好的滋补品。”

仁义道德与礼仪，在危及自身生命的时候，都没那么重要。既然吃了，那就吃多点，免得东窗事发，跑都跑不利索。

【“白哥，你不吃一点吗？”】

【“没事，我挺能扛饿的，如果不是你们收留我，我都没有疗伤的地方了。”】

【“白哥恢复的速度真的好快啊，我这碗给你，能教教我是怎么做到的吗？”】

【“你自己吃吧，我可不知道怎么教。”】

可笑，又愚蠢的天真。

他当年被流放到蛮荒之地，大难不死，求生欲让他暂且从绝望的状态恢复，努力爬起来寻找一线生机，就在那时候，他遇上了那兄弟二人。

蛮荒之地资源稀缺，充斥着尔虞我诈，那兄弟两人是他最初接触到的“善意”。因此哪怕后面成长起来，敏锐地发现他们可能有些问题，也下意识忽视，照顾着实力不济的那两人。最终他把自己搞成了笑话，沦落到对手的地盘上，还要听一个凡人诉苦——这是什么人间疾苦啊！他什么时候需要这么戒备凡人！

虽然只有一点点，但是白鸿羽还是在这个黎轩身上看到了自己过去的影子。也因此他更加嫌弃这个做事不果断的脆弱凡人。

黎轩听了白鸿羽的话之后，若有所思。似乎是觉得他说的有道理，回去多取了一点食物。而后他断断续续地问了白鸿羽很多问题，这也让白鸿羽确信这个人确实来自一个与众不同的地方，至少和清玄界毫无关系。

因为再精湛的演技，都无法惟妙惟肖地演出这种几乎弱智级别的常识缺失，路边大字不识一个的乞丐都比他知道的多！他对清玄界的认知，比森林里的野猴子还糟糕！

黎轩很有自己是在打扰白鸿羽疗伤的自觉，每次都是观察白鸿羽的脸色，等他调息得差不多的时候，再开口相问，白鸿羽不耐烦了或者要闭目调息了，他就乖乖闭嘴等下一个休息时间。

三天下来，倒也平安无事，黎轩连往返拿小屋食物都是蹑手蹑脚小心翼翼的。白鸿羽莫名有种自己在训练一只野猴子开智的感觉。虽然“它”能说话能交流，还很乖也不闹，但无法掩饰那种猴子般的气质。

好吧，更确切的形容是那种刚开蒙，懵懂未知的幼童。可他已经很久没接触这种脆弱的小生物了，猴子这个形容对他来说更贴切点。

猴子终于意识到处处可见的某个标志，拿这个来问他了。

白鸿羽带着一种“猴子终于出息了”的心态，欣慰地道，“你终于摸到了在清玄界明哲保身的窍门了。”

“这是什么很恐怖的势力吗？”

“倒也不至于。”白鸿羽幽幽地道，“就是你要记住这个标志，看到就别招惹。”

“……是正派还是邪魔歪道？”

“太清仙宗，清玄界里的顶级宗门，一般来说会被分在正派里。”白鸿羽道。“不管是门派底蕴，精英弟子的势力，还是其他，都强得过分。清玄界里惹谁都别惹他们，看到这个标志就要记得跑。”

白鸿羽话里的冷嘲热讽味太浓，自带一股阴阳怪气的感觉，加上黎轩一直紧张地观察白鸿羽，哪里感觉不到大佬对这个势力的厌恶。这绝对是有过节！

同时他也意识到，他们现在所处的位置，很可能就是这个太清仙宗的地盘

这情况听起来很不妙的样子。

“既然是正派的话，那我们出现在这里的事情，好好解释一下能不能……”

“一般来说，我会被分在邪魔歪道里。”白鸿羽默默补充。

“啊？”黎轩很惊讶，而后迅速理解情况，“是因为您能变成动物吗？”

“差不多。”白鸿羽有些小小的讶异，“你那个地方，能变妖兽的人稀松平常吗？我怎么觉得你好像很快就接受了？”

这也是白鸿羽确定“黎轩来自他处”是真话的原因之一。一般的清玄界住民，对妖修的鄙夷与厌恶那是藏也藏不住的。然而这人一开始惊讶了一下后，就很快接受了，反而其他常识级别的事情能让他非常惊讶甚至难以接受。

“这可没有！”黎轩连忙否定，“我们什么也不会，但是我们流行各种小说，有的小说里会出现类似的桥段。从小说的角度来说，确实稀松平常了，甚至还是吸引读者的点。”

这么一说，白鸿羽也理解了。

这不就是话本嘛，什么稀奇古怪的情节都有，童话般的完美故事也是有的。就是听起来他们那个世界的人口味非常古怪。但想想，那个世界也没经历过妖修搞事的那些历史，自然也积淀不下类似的传统认知。

“那你对妖修怎么看？”白鸿羽随口问道。

“我？”黎轩被问到，下意识回答，“那还用说，帅炸了！”

“……？”

白鸿羽从未听过这样的形容词。

=

白鸿羽感觉到自己现在有些古怪。

这几天，他已经摸清了黎轩的性格，确定这人没有下手的胆子，那么他大可以无视这个人的话，专注自己疗伤。

但是黎轩太过懵懂，真的跟能说话的猴子似的，也不嫌弃他的冷待，自顾自提出各种常识级别的问题。

或许是看到了过去的自己的影子，白鸿羽总忍不住应他的话茬。

而且！一个人老是在你耳边问1 1等于几程度的问题，要忍住不回答真的很难！

越是聊，越能意识到这小子的脑子和一般清玄界住民是真的不一样。

先不说形容他的妖化形态是“帅炸了”这种古怪的用词，黎轩明明应该是那种非黑即白，无脑站名门正派的普通人，却毫不介意白鸿羽的妖修身份，甚至隐隐有些崇拜的意思。

檀渊契的时限已经快结束了，他也差不多要恢复行动能力了，有翅膀的他可以尝试往上找出路。在太清仙宗发现他这个不速之客前，他必须先行离开。

然而令白鸿羽自己都烦躁的地方是，他竟然有一瞬间萌生了顺道把这人带出去的想法……这可不是什么好预兆。

以太清仙宗的所谓正派作风，这小子被发现了的话，不会有生命危险，他们不会轻易对凡人动手，最多会好吃好喝软禁起来——被发现了之后有生命危险只有他。

就在他还在思考自己这不太好的变化的时候，忽然听到了匆忙的脚步声。黎轩白着脸跑过来，急忙道，“大佬，快跑，有人来了！”

白鸿羽此时还是兽身疗伤的状态，还在思考如何应对时，忽然被黎轩一把抱住。

“你干什么！”

“他……他们在打架！”黎轩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再……再不跑，就、就……完蛋了！”

显然，凡人的腿脚没法赶上修士转移战场的速度，转瞬之间，有两名修士的身影出现，你追我赶，激战正酣，刀光剑影夹杂着强力的气劲，所过之处皆被横扫一遍。

白鸿羽本来是要挣脱黎轩的怀抱的，但是感受到某个熟悉的气息之后，瞬间愣住，扭头一看，那对招的两名修士，其中一个是自己的老熟人！或者说老对头！

靠！为什么偏偏是这家伙来了？！

天空一声巨响，老攻闪亮登场【x】

命运就是这么奇妙，掉个悬崖都能掉死对头地盘上2333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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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开蒙猴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