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耀天脸上的玩世不恭瞬间凝固，变成了彻彻底底的怀疑人生，他死死盯着自家老爹，试图从他脸上找出哪怕一丝开玩笑的痕迹。

但齐远峰的表情极其到位：恨铁不成钢，甚至带着点悲伤？他抬手按了按自己的额角，鬓边几缕银丝在灯光下格外刺眼。

“耀天，”齐远峰的声音低沉而疲惫，充满了老父亲的语重心长，“你真的……得好好听小宇的话。”

“呃，不是……等等！爸！你等等！”齐耀天像被烫到一样，猛地从沙发里弹起来，战术性后仰，试图远离。

自从得知联姻，他一直坚定不移地认为，是费凌宇拿了齐家天大的好处，才忍辱负重“下嫁”。

这种认知让他面对费凌宇时，总带着一丝居高临下的优越感——看，你再牛逼，还不是得求我家？

现在，他爹告诉他，剧本拿反了？！是费凌宇出钱“买”了他？！

齐耀天看着父亲那疲惫而真实的模样，心里已经信了七八分。巨大的冲击让他本能地抗拒，试图抓住最后一根稻草麻痹自己：“我……我不信！你骗我！”

“信不信由你。”齐远峰似乎被儿子的“不懂事”伤透了心，他挣扎着站起来，身形晃了两晃，步履蹒跚，眼看着就要朝旁边歪倒下去。

齐耀天脸色一变，一个箭步冲上去，牢牢扶住了父亲摇摇欲坠的身体，这变故彻底击碎了他最后一丝侥幸。

他爹……好像真不是在演戏？！

巨大的荒谬感和一种被“卖”了的恐慌感攫住了他。

齐耀天声音干涩地问：“他……他给了多少？”

齐远峰出了五个手指。

齐耀天脑子“嗡”的一声，他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声音不自觉地颤抖着：“所以……我现在是……人质？”

齐远峰摇头，一言难尽：“你这孩子，怎么把人想得那么坏！小宇他不是那种人！”

他顿了顿，眼神变得意味深长，“耀天，你……你就真没看出来点别的？”

“我看什么？！”

齐耀天被这眼神看得头皮发麻，一股不祥的预感直冲天灵盖。老爹话里的潜台词太明显了，明显到他根本无法装傻！

费凌宇到底图他什么啊？

是图他会吵架？图他能捣乱？图他会花钱？

总不能……真是图他这张英俊潇洒的脸？！或者……图他身子？！

裴锦那句“他肯定是喜欢你”再次在耳边炸响。

他好像明白费凌宇为什么要买沙发床了。

救命！！！

齐远峰高深莫测地微微一笑：“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留下这句充满无限遐想空间的话，齐远峰稳了稳身形，不再需要搀扶，出去喊费凌宇进来。

费凌宇推门而入，可是一踏进这间办公室，他就察觉到气氛诡异。

齐耀天像换了个人，坐得离他八丈远，背脊挺得笔直，眼神躲躲闪闪，飘忽不定，连说话音量都自动调低了好几档，活像只受惊的鹌鹑。

倒是齐远峰的笑容愈发灿烂，灿烂到有些慈爱？

费凌宇心里犯嘀咕，刚才齐远峰到底跟齐耀天灌了什么**汤？这效果也太立竿见影了吧？

齐远峰却仿佛无事发生，又和两人闲聊了几句家常，气氛是前所未有的和谐融洽。

费凌宇压下心头疑虑，看着眼前“乖巧”了许多的齐耀天……算了，只要目的达到，能让这家伙暂时消停听话，过程暂时就不深究了吧。

*

从齐氏出来，费凌宇把齐耀天带到了费通大楼。

顶层办公室，费凌宇坐在桌后，齐耀天站在桌前。

费凌宇：“齐叔叔应该都跟你说了吧，以后你就是我的贴身助理了，以后我去哪，你去哪。”

虽然不知道他们到底说了什么，但是既然齐远峰保证这么说管用，那他暂且先这么说吧。

如果放在以前，齐耀天肯定会气得炸毛，气得跟他叫板然后摔门就走。

“知道了，”齐耀天极不情愿地含糊开口，“你有什么事，我尽量配合吧，你别为难老头子。”

费凌宇不解地挑眉，略一思忖后决定不深究，他说：“我现在还要处理一些工作，你先看看‘梦织’的资料，有不懂的就问我，我不在的时候，有事你可以找陈助理。”

陈助理适时地拿进来打印好的资料，放在齐耀天面前。

齐耀天虽然看起来不太爽，不过还是好好接了过去。

费凌宇很满意，这件事的推进比他想象中容易，他很满意，安排妥当后当即离开办公室，人都走到门口了，还是不放心。

“你，跟我去开会，写会议纪要。”

齐耀天本来打的是装模作样看看就休息，玩会游戏，去公司里到处转转什么的，本来他连睡两天沙发就很困，还要被逮去开会？

会议纪要是什么，能吃吗？

去会议室的电梯里，费凌宇问：“会写会议纪要吗？”

齐耀天茫然摇头。

“陈助理，你教教他。”费凌宇一侧头，一旁的陈助理连忙点头应答。

齐耀天忽然觉得很不爽，他和费凌宇可以说是从小吵到大，再怎么说两人也一直是平等的地位，但现在，他好像突然变得低对方一头……

算了，看在这家伙给了钱的份上，他忍了。

走进会议室，费凌宇理所当然坐到正中的位置，齐耀天要坐他旁边，被费凌宇用眼神制止。

小费总指了指后排的位置，说：“你坐在那里。”

齐耀天又是一阵气恼，动作夸张的过去坐下，他倒要好好看看费凌宇这个会能开出什么东西。

会议室内，气氛肃然。

会议开始前，大家还小声议论小费总带来的这个新助理是谁，很快就传开了——这是小费总的老公。

挺帅的，没想到还挺粘人。

不过费通想来是没人敢当面议论小费总，费凌宇说了开始之后，众人便收了玩笑，正经开会。

费凌宇坐在长桌主位，指尖无意识地点着桌面，凝神听着市场部经理汇报关于御珍轩副线品牌推广的议案。他周身气场沉稳，比起在峰会时对外的淡然，此刻更显得锐利。

“线上引流预算占比过高，ROI预估过于乐观。”费凌宇的声音不高，却尖锐地指出了数据模型的不合理之处，逻辑清晰，直指要害，既不咄咄逼人，也不无端指责，而后他给出了下一步工作思路。

当运营总监提出一个关于优化供应链的方案时，费凌宇点头认可：“这个方向是对的，具体执行路径需要细化，但质量是底线，不能碰。”他随即抛出几个关键问题，引导着讨论向更务实的方向深入。

齐耀天坐在角落，被迫拿着笔和本子装模作样。起初他满心烦躁，现在这场景仿佛让他回到了小学课堂，动也不能动，话也不能说，他在纸上画了几个歪歪扭扭的圈，心里腹诽费凌宇这家伙假正经。

然而，听着听着，对照陈助理提供的会议资料，众人你来我往的对话，有人紧张有人激动，唯有坐在主座的费凌宇不动如山，冷静地提出问题和解答问题。

齐耀天不由自主地停下了涂鸦。

费凌宇微微侧头，修长的手指在平板电脑上敲击，调出一份对比数据图表，投影到大屏幕上。

阳光透过百叶窗的缝隙落在他专注的侧脸上，勾勒出利落的下颌线和挺直的鼻梁。他说话时语速平稳，吐字清晰，偶尔一个微蹙的眉头或一个了然的眼神，都带着一种洞悉全局的冷静魅力。

齐耀天看得有点愣神。

这家伙工作起来的样子，竟然……有点顺眼？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齐耀天自己都吓了一跳，立刻在心里狠狠唾弃：呸！顺眼个屁！装模作样！不就是仗着职位欺负人吗？有什么了不起！

他强迫自己低下头，试图在本子上记录点什么以示自己在认真工作。

然而，笔尖悬在纸面上，脑子里却不受控制地回放着刚才费凌宇与人争辩时的歪一歪头，还有他果断拍板时，沉静又锐利的眼睛……

“齐助理。”

清冷的声音因为说多了话而稍有些沙哑。

齐耀天猛地一激灵，抬头，正对上费凌宇探究的眼眸。会议已经结束了，高管们正陆续起身离开，只有他还坐在角落发呆。

费凌宇面露无奈，指尖敲了敲桌面：“会议纪要呢？拿来我看看。”

齐耀天猛地惊醒过来，他低头看向自己的笔记本，上面只有一些潦草的词语，下面是一串意义不明的圈圈和涂鸦。

他硬着头皮把笔记本推了过去。

费凌宇扫过那几行字和涂鸦，眉头蹙紧，抬眼时视线像刀一样落在齐耀天脸上：“齐耀天，你开会的时候，魂游到哪里去了？”

齐耀天被他看得心虚，下意识地梗着脖子反驳：“谁、谁魂游了？我这不是记了吗，还有的记在我脑子里！”

费凌宇冷道：“这就是你理解的会议纪要？市场部的核心策略是什么？运营总监的优化方案具体分几步走？我最后敲定的预算分配原则是什么？”

一连串的问题问得齐耀天哑口无言，脸上发热，他刚才确实走神了。

“我……”他想辩解，但在费凌宇的注视下，好像说什么都会被他看透。

费凌宇没再给他狡辩的机会，直接拿起桌上陈助理准备好的录音笔，塞进齐耀天手里。

“录音笔里有全程录音，今晚把完成的会议纪要整理出来，”费凌宇说得不容置疑，“重点标注我刚问你的几个问题，写不完，不许睡觉。”

说完，他转身拿起自己的电脑和文件，大步流星地离开了会议室，只留下一个冰冷决绝的背影。

齐耀天的拳头捏得嘎嘎作响，他跟费凌宇吵过好多架，这是最憋屈的一次。

这该死的家伙，把他当什么了？小学生吗？还不许睡觉？

他恨不得冲出去当着这么多高管的面和费凌宇大吵一架，或者干脆把这破录音笔砸了！但一想到早上老头跟他说的话，他又犹豫了……

算了，别砸了，砸了都买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