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再接再励，又砰砰向石门凿了几拳。

沈墨辞眯起眼，石门上火花四溅，裹挟着异能的拳头威力难以估测，不出片刻，石门便被寒褚黎凿了个半人高的窟窿。

寒褚黎收回火焰，甩甩打疼了的手，满意道：“早该这么办，这不比解机关快多了！”

沈墨辞默了默，原以为初次见面时，寒褚黎一拳将他从七丈高的塔楼打至地面，已是对他下了死手，没想到那种程度对寒褚黎来说只能算小打小闹。

这小殿下实力深不可测，他此前对寒褚黎的估量还是太保守了些。

不愧是古奇大陆战力最强的给赋者。

“发什么愣呢？走啊！”寒褚黎站在石洞前，偏过头来看他。

沈墨辞收回视线，拂袖跟上来：“小殿下英勇神武，本座钦佩。”

寒褚黎挑眉：“知道我不好惹，你便少耍花花肠子，小心我收拾你！”

沈墨辞哂道：“小殿下的嘴巴尤为厉害。”

他比寒褚黎自己都更了解他，嫉恶如仇却纯善赤诚，自尊心强却嘴硬心软。不允许自己用异能对付普通人，亦不允许自己对没有武功的人动粗。

偏这两样都让沈墨辞占全了，所以除了第一次误以为他亦是给赋者，对他大打出手外，寒褚黎没有一次再对他动过手。

往大了说，他们一方代表朝廷，一方代表江湖，两方几百年来争斗不止，所以他们只能是不死不休的死敌。往小了说，他和寒褚黎天生磁场犯冲，互看对方不顺眼。所以寒褚黎讨厌他是真的，但拿他没办法也是真的。

寒褚黎知道他在嘲讽什么，冷哼：“若论嘴皮子的功夫，我可甘拜下风。”

沈墨辞微微勾了勾唇，不再说话。

隧道无法让两人并行，寒褚黎走在前面，沈墨辞则默默跟在他身后。

石门后面的路更加崎岖，且绕来绕去令人头晕目眩，完全迷失了方向感。在转过十数个弯却还未到尽头时，寒褚黎终于忍无可忍，扶着石壁问：

“我们现在朝向那儿？”

越往深处走光线越昏暗，他打破隧道透出的那点光已完全照不到这里来，夜光石寥寥无几，他们几乎是在摸黑前进，便更加难以辨别方向。

“东。”听到他停下来，沈墨辞亦停下脚步，在他身后淡淡道。

寒褚黎转头，惊讶望向他所在的方向：“是真的还是你在胡诌？”

沈墨辞不用想都知道寒褚黎现在是什么表情，但他懒得解释，冷淡回答：“爱信不信。”

寒褚黎：“……”

他记得上层各处宫殿的大体方向，如果是朝东，那他们应当是朝着最大的昭和殿前进。

昭和殿下地基宽阔，是最方便改造的地方。

昆言会出现在那里的可能性极大。

寒褚黎深吸一口气，重新打起精神。正打算继续往前走，却听到前方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

“什么人！”

前方约三丈远处，有块还算明亮的夜光石，正好照到那人一闪而过的单薄身影。

那人一开始似乎蹲在地上，听到动静后，飞快起身，朝隧道深处跑去。

寒褚黎加快步伐追去，然而隧道里太黑，待他跑到那人一开始所在的位置，他却早跑没了影。

寒褚黎试图再往里追，却发现前方竟出现一左一右两条岔路，而那人却不知逃到了哪条岔路中。

寒褚黎顿时犯了难。

沈墨辞不紧不慢走过来，对着茫然的寒褚黎道：“你脚下有张纸条，是那人留下来的。”

寒褚黎这才发现，原来那人方才蹲在地上是在放这张纸条。

他捡起纸条，借着夜光石散发出的光芒，念道：“往左可救人，往右可来杀我。地下埋有炸弹，半个时辰后引燃，福大佑被困于地牢，而我已规划好逃跑路线，半个时辰后便会离开。”

念完后，他很是摸不着头脑：“什么意思？这是逼我们分开？可我本来就不想跟你在一起啊！”

他又将纸条从头到尾看了一遍，仍没懂昆言到底想要做什么。

明面上看，昆言是想让他们二选一，要么救人，要么抓人。

但昆言不会以为他和沈墨辞不想分开吧？

他凭什么这么认为？

难道就因为昨晚他和沈墨辞一起对付了他那两位属下？

不至于吧……

难道这张纸条是个陷阱，故意反着说，其实福大佑在右边，昆言在左边。要将他们故意引向错误方向？

从昆言的角度说，他肯定既不希望福大佑被带走，也不想自己被抓进给赋司。若让寒褚黎先找到福大佑，他定然不会管人死活，去另一条线路寻昆言。而对上昆言的沈墨辞，则很大概率会被异能强大的他瞬间击败。

行宫那么大，昆言说不定有其他去到福大佑那边的路线，在寒褚黎寻他的路上将人带走，到时候拿人逃跑两不误，他和沈墨辞只能空手而归。

唔……越想越合理……

寒褚黎抬起头，刚想说要不他们交换路线走，便见沈墨辞毫不犹豫朝左边走去。

“你干什么！”寒褚黎急忙叫住他。

“什么干什么？”沈墨辞疑惑，“莫非你不想跟本座分开？”

寒褚黎面无表情：“你想多了。我只是怕其中有诈。”

沈墨辞更为不解：“有什么诈？据本座了解，昆言同你一样，玩不了什么阴谋诡计。”

寒褚黎拳头捏紧：“沈墨辞，你什么意思？”

沈墨辞散漫一笑：“字面意思。”

寒褚黎被他的反应惹到炸毛，还未发作，沈墨辞足尖一点，运起轻功朝左侧隧道飞去，片刻便没了身影。

寒褚黎气的脸颊鼓胀，却又无处发泄，一步一个脚印朝右侧隧道走去，将地面踩得咚咚作响，整条隧道都回响着脚步声。

他越走越生气，誓要将这股火全发泄到昆言身上。而不远处的昆言听到铺天盖地的脚步声，便道他们选择了自己。遂放下琉璃酒盏，挥退一众侍女，准备应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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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墨辞沿着曲曲折折的隧道，往里走了约莫小半里，最后拐了个弯，终于见到了关押福大佑的地牢。

他走路没有脚步声，一直走到牢门前，福大佑都没注意到他。

地牢里有一面小桌一张矮床和一只板凳，桌上燃着油灯，福大佑正靠在床上闭目养神。

沈墨辞上下将人打量了一番。福大佑大约三十五六岁，不比他纤瘦的妹妹，身材略微有些发福。即使闭着眼睛，也能看出他是个面相极其和善的人。

他的衣服虽有些陈旧，但看起来还算干净整洁。头发也一丝不苟梳着，身上没有被折磨或拷打的痕迹。

看得出来，昆言虽囚禁了福大佑，却没有虐待他。

沈墨辞心道，毕竟是有求于人，昆言到底不敢做得太过分了。

他视线落到牢门的锁上，不需要钥匙，只一眼就看出了开锁的办法。

从袖中掏出一根直径约绿豆大小的铜棍，按进锁芯轻轻一转，咔哒一声，锁被打开，锁链应声落地。

听到金属碰撞的声音，福大佑睁开眼。刚想问今日为何这么早送饭，看清来者是谁后，一双古井无波的眼睛顿时染上惊讶之色。

沈墨辞推开铁栏门走进来：“福大哥，别来无恙。”

福大佑登地从床上站起来，双手在衣服上搓了搓，既茫然又有些不知所措：“少爷、不，沈阁主，您……怎么在这儿？”

“令妹来闲庭阁相求，本座念及过往情分，不好推辞，便答应了她来救你出去。”

福大佑十分不好意思：“我们都离开闲庭阁那么多年了，还能受到您的庇护……真是给您添麻烦了。”

沈墨辞：“无妨。本座救你亦是出于自己的私心。”

福大佑一愣：“阁主要我做什么？”

“此地不宜详谈，待出去后，本座再与你细说。”

沈墨辞转身往外走，福大佑赶忙跟上。隧道里太安静，沈墨辞走路又无声，福大佑不由得也放轻脚步。

他是在外头被打晕后让人抬着进来的，醒来后便已经在地牢。他只知自己被关在一个不见阳光的地方，却不知外面情形，亦不知自己正位于青峦山行宫之下。

他与昆言周旋多日，知道此人虽不聪明，但生性谨慎多疑，必不可能就这么让他们走了。

这一路上定有埋伏。

但他瞧沈墨辞信步朝前走的背影，似乎没有要提防四周的意思。

他刚要开口，提醒沈墨辞小心些，却听沈墨辞以正常音量道：“昆言抓你，想做什么？”

福大佑打了个哆嗦，下意识答：“他想利用在下的异能，制造更多的琉璃，卖给富绅以及王公贵族。”

福大佑的异能，是能制造一种质地与琉璃极为相似，但比琉璃更加晶莹剔透，也更加坚硬的水晶。这种水晶既能做成威力巨大的武器替代铁制兵器，也能制成碗碟一类的器具，取代易碎的陶瓷。

由于这种水晶外表神似昂贵的琉璃，甚至比琉璃更加貌美，便亦可加工成珠宝首饰，以高昂的价格卖给豪绅贵族。

昆言看中的便是这一条用途。他听闻石寒镇有人以极低廉的价格，售卖品相极佳的琉璃，认为这简直是暴殄天物。便带弦月寻七二人一同来到石寒镇，将人捉了来，想让他为自己“物尽其用”。

沈墨辞道：“昆言视财如命且鼠目寸光，不曾看出你的异能有更要紧的作用。他只是想要钱而已，你为何不先应了他？”

福大佑挠了挠头：“不瞒阁主，在下确实想过先暂时答应他，再找机会逃出去。可昆言是个极其贪得无厌之人，若在下答应了他，他必会逼迫在下没日没夜制造琉璃，直至力竭而亡。”

异能于给赋者来说就像体力一般，不可能取之不尽用之不竭，需通过休息恢复能量。若过度消耗，轻则短暂失去异能，重则有可能直接陷入休克。

不同给赋者使用异能的限度是不同的，像寒褚黎那种经过长时间训练，身体素质又天生非比寻常之人，能使用的异能便更多更强。而像福大佑这种资质平平之人，在同一时间内能使用的异能便十分有限。

所以，他在开琉璃铺子时，一天最多也就生产十余件器具。而昆言对他可不会心慈手软，只要他松口，等待他的便只有力竭而亡一个结局。

所以他便聪明地与昆言僵持着，既不松口也不拒绝。昆言拿他没办法，还得好吃好喝地供着他。

沈墨辞微微颔首。两人继续朝前走。走出扭曲回环的隧道，来到与寒褚黎分别的岔路口时，福大佑忽然听到前方传来一点细微的“嗒嗒”声。

他吓得一哆嗦，慌忙蹲下身，小声道：“阁主，前面好像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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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闹误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