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嗬、嗬嗬……”昆言掐着嗓子用力呼吸,可无论他再怎么努力,吸进肺里的也只有一股股热浪。
虽伤不到他,却能不断加重他憋闷感,让他眼前发白,几乎快要晕厥。
他挥舞手中木棍,试图劈开火焰。但火焰并非有形之物,抓不到撕不开。寒褚黎对异能的控制又精准到了极致,火墙层层环绕在昆言身侧,没有让他损坏分毫。
昆言又想起自己可以借低温将火扑灭。他将身体温度变到极低,用手触碰火墙。被触碰的地方火焰确实矮下去几分,但寒褚黎反应极快,控制着火墙围绕在昆言四周,不断变换形态,无论昆言怎么动,都无法再触碰到火焰。
昆言痛苦得无以复加,几息后,他再也支撑不住,眼前一白陷入休克,整个人重重倒了下去。
寒褚黎收回火焰,确认昆言绝无醒来的可能,彻底松了口气。
经此一战,整个洞穴都充满了烟熏火燎的味道。
他回头望了沈墨辞一眼,那病秧子从刚才开始就一直不住低咳,再不带他离开,恐怕他马上要同昆言一样,昏倒在这儿了。
寒褚黎走去把桌布拾起来,用桌布把昆言捆成麻袋状,方便待会儿把他抗下山。
“走吧。”寒褚黎拍拍手,正要站起来,却听到身后忽然传来一道破空之声,顿时心中一紧。
“小心!”
未等他判断出那是什么动静,沈墨辞便飞快朝他身后扑去,替他挡下致命一箭。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令人来不及反应,直到看见沈墨辞倒在他面前,白衣被刺目的鲜血浸染,寒褚黎才猛然回神,难以置信抬眸,看向不知何时出现在洞口的少年。
少年身形单薄,甚至可以用瘦骨嶙峋形容。看身形极像之前出现在隧道中的那人。
他手持弓弩,身体颤抖得厉害。或许是过于瘦的缘故,他一双眼睛看起来极大,此刻正惊恐地瞪着未被他打中的寒褚黎。
寒褚黎只看了他一眼,便知道他是个没有异能的普通人。
寒褚黎蹙眉,不解这少年为何要伤害他?是替昆言报仇吗?他是昆言什么人?
沈墨辞趴伏在地上不知有无性命之忧,看着插在沈墨辞左肩上的短箭,寒褚黎心情很是复杂。
沈墨辞做什么帮他挡箭?让他被一箭射死不正好吗?
还是说他又在打什么坏主意?难道他以为自己会对他的救命之恩感恩戴德吗?
凭他俩的关系,就算沈墨辞为他去死,他对沈墨辞的厌恶和成见也不会减少分毫。
绝对不会!
寒褚黎想不明白,他同天下所有人一样,永远猜不透沈墨辞在想什么。他能做的只有解决眼前的事。
他站起身,朝那少年走去。
少年下意识朝后退去,但在意识到自己即使逃跑也来不及后,便停下脚步,哆哆嗦嗦搭上第二支箭。
“你、你别过来!再往前一步我就杀了你!”少年颤抖着威胁,箭矢对准寒褚黎的心脏。
寒褚黎如他所愿站在原地,想听听他究竟要做什么。
少年吞了口口水,瞪着寒褚黎继续说:“把、把昆大人放了!否则你们谁也别想走!”
寒褚黎道:“若非我毫无防备,你的箭伤不到我。”
少年咬了咬牙,他躲在暗处旁观了这场恶战,深知若与寒褚黎正面交手,他完全没有胜算。
忽然他将弓弩一转,箭头对准自己的脖子,表情近乎狰狞:“我知道你是给赋司的人!是奉命来救我们一家人的对不对!我是县令庶子李容诚,你若不听我的,我便立马在你面前自尽!”
寒褚黎蹙眉:“昆言杀了你全家,你为何还要救他?”
“他杀了李容源那个畜生,又杀了我爹,替我娘报了仇!他是我的恩人!”
寒褚黎有些诧异。李容源是县令那个最先被杀死的小儿子,是其正妻所生的次子,在家排行第三。
李县令有两位妻子,正妻王氏以及妾室齐若兰。李容诚是齐若兰唯一的儿子,在家排行第二。
当时寒褚黎自京城出发前,成华帝给他看了县令一家卷宗。上面写明了齐若兰在昆言来到石寒镇前,便因意外身亡。听这少年所说,莫非齐若兰并非死于意外,而是死于他人之手?
从目前情势来看,李容诚有投敌之嫌,寒褚黎应将他逮捕,带回去审问。
但看这少年瘦骨嶙峋的模样,寒褚黎又动了恻隐之心。
万一他有什么苦衷呢?
若不问个明白,他很难说服自己对李容诚下手。
寒褚黎抬眸看向少年:“李县令与李容源,和你母亲之死有何干系?”
那少年垂眸,捏着箭矢的手指骨节微微泛白:“我母亲齐若兰是被李容源害死的,李珏怕此事传出去毁了他宝贝儿子的前途,将我母亲的死伪装成意外,还将知道我母亲死因的人全都赶到了庄子上,暗中派人把他们都杀了!”
李容诚三言两语讲清了事情始末。他母亲齐若兰乃歌妓出身,身份卑微,连带着李容诚在府中地位也十分尴尬。表面上,他是县令府上的二少爷,算是府上的主子。实际上,他没有丝毫话语权,过得连府中下人都不如。
王夫人所生的幼子李容源,则是个不折不扣的混世魔王。李县令偏爱幼子,李容源行事更加无法无天,对李容诚百般欺辱。轻则以言语羞辱,说他是妓女之子,没准是个野种。重则对其肆意殴打,因此李容诚身上常年带着伤。
最过分的一次,李容源白日受了夫子教训,心气不顺,下了学便去找李容诚撒气。带着一众小厮将人拖到池塘边,蒙上头推到池塘里,看不会浮水的李容诚在池塘里挣扎取乐。
齐若兰听到动静,心惊胆战寻出来,见儿子被压在水里,顿时疯了般扑过去,推开众人,想将李容诚拽上来。
那几个跟着闹事的下人,敢跟着主子欺负李县令毫不在意的庶子,却不敢欺负在李县令面前还有几分情面的齐若兰,一时间老实了不少。
李容源见一个妾室竟压在自己头上,顿时更加火大,仗着人多势众,叫人把齐若兰一起推到水里。
几个小厮面面相觑,虽然他们不敢对齐若兰动手,但他们更不敢违逆正在气头上的李容源。几个人交换了一下眼神,心想法不责众,便壮起胆子,合起伙来将齐若兰也推入池塘。
池底淤泥遍布,齐若兰脚下一滑,径直跌了下去,脑袋撞到池底压荷花的鹅卵石,人就这么没了声息。
李容源以为她在佯装可怜,站在岸边肆意嘲笑,一点儿没有把人救上来的意思。
等池子里的水渐渐被鲜血染红,李容源才意识到不对,慌里慌张派人把齐若兰捞上来,可为时已晚,齐若兰早已命归西天。
失去母亲的李容诚几近崩溃,但事后李县令却道家丑不可外扬,将齐若兰死因掩盖为夜间失足落水。对李容源的惩罚,也只不过是让他在祠堂里跪了两日,便算了了此事。
李容诚敢怒不敢言,直到昆言等人来了石寒镇,他设计让嚣张跋扈的李容源惹怒昆言,让昆言出手将之杀死,这才替母亲报了仇。
之后,他又将县令要逃跑的消息透漏给昆言,昆言当时还未找到福大佑,为防止朝廷得知后派人来妨碍他的计划,便连夜将县令一家全部杀死,顺便将县令家中所有财物全部收入囊中。
而无家可归的李容成,则被昆言视为提供情报的有功之臣,纳入麾下,成了帮他盯梢城内给赋者来往情况的眼线。
听完李容诚的话,寒褚黎沉默了片刻。
这少年与弦月寻七二人命运何其相似。本不是十恶不赦之人,却或迫于无奈,或出于仇恨,皆走上了血染长衣的不归途。
他们到底是可怜人,他若不分青红皂白,直接将他们带回朝廷受审,未免太不近人情了些。
可他作为给赋司司命,绝对不可法外徇私,因私渎职。
寒褚黎一时陷入纠结,不知该拿这名少年如何是好。
正在他拿不定主意时,隧道里忽然响起一阵地动山摇的轰隆声,像是有千军万马同时踏入狭窄隧道中,震耳欲聋的回音久久不绝。
“啥人在前头?嘿!你拿着弩对着殿下干啥呢!”
隧道中,只见一虎背熊腰的壮汉,迈着沉重却飞快的步伐,朝昭和殿跑来。
“阿乙?”寒褚黎微微瞪大了眼。
洞穴里的夜明珠在打斗时碎裂了不少,还在发光珠子所剩无几。阿乙背光而来,只能看到一个瘦得像猴一样的人,正对着寒褚黎剑拔弩张,却无法分辨那人的箭矢对准的是自己。
他只道自己主子有危险,一股热血直冲脑门,不经细想,举拳便向那人扑了过去。
“哎,别——”
寒褚黎阻拦不及,阿乙已一拳砸到了李容诚脑袋上。
李容诚甚至还未看清袭击他的人是谁,人便直直倒了下去。
寒褚黎脸色顿时变得十分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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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遭暗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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