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褚黎被帘外刺目的阳光晃醒,咂了咂嘴睁开眼,迷迷糊糊埋怨道:“干什么掀帘子,你走你的便是……”
“不是,殿下,俺这,您,额……”阿乙吞吞吐吐半天,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你想说什么?”寒褚黎皱着眉,他尚未清醒,误以为自己倒在一块白色软垫上,双手撑着沈墨辞的腹部坐起来。待视线缓缓上移,看到软垫上竟长出线条锋利的下颌角,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沈墨辞你做什么!”
沈墨辞也不知自己为何会下意识把他拉到怀中,愣了一下,没有及时反驳,却让寒褚黎更加认定他这是做贼心虚。
“你、你——”寒褚黎冷笑,“好啊,我就知道你贼心不死!”
沈墨辞无语:“什么贼心不死,你是不是又误会了?本座只是怕你摔倒拉了你一把。你不感谢本座就罢了,怎么还反咬一口?”
寒褚黎听不进他说什么,站起身走到门前对阿乙说:“让开,我要下去骑马!”
阿乙为难:“殿下,咱们没有备马……”
寒褚黎:“福大佑不是牵了两匹马吗?”
沈墨辞挑眉:“那是本座的马,你确定要骑?”
寒褚黎转头对其怒目而视:“呸,谁要骑你的马!我要骑另一匹!”
沈墨辞将胳膊放在窗沿上,一只手撑着脑袋:“那你让福大佑骑什么。”
“让他去骑你那一匹啊!”
沈墨辞笑:“你看他敢不敢骑本座的马。”
“这有什么不敢的!”
寒褚黎不信邪,跳下马车,快步走到后方。
商临看到他一脸怒气从马车上下来,不知发生了什么,忙跟上问:“殿下,怎么了?”
“车上闷,我要骑马透透气!”寒褚黎道,“福大哥,劳烦借用下你的马。”
福大佑坐在马鞍上不知所措:“那在下……”
寒褚黎:“你去骑沈墨辞的,我与沈墨辞犯冲,不想骑他的马。”
福大佑惶恐:“这在下可不敢。”
寒褚黎不解:“这有什么不敢的?他的马脾气不好?”
福大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不是,是在下身份卑微,不配骑沈阁主的马。”
寒褚黎:“那你去坐前面的马车!”
福大佑:“那更是万万不可,在下一介庶民,怎么能坐殿下您的马车?”
寒褚黎:“……”
商临从车上下来:“殿下,您这是怎么了?”
寒褚黎还未来得及解释,只听沈墨辞声音从后方悠悠传来:“小殿下跟本座闹别扭,不愿同本座同乘一辆马车呢。”
他遣词有种隐晦的亲昵,加上漫不经心的语调,有种难以言喻的旖旎意味。
寒褚黎耳根渐渐漫上红痕,恼羞成怒:“沈墨辞——”
火焰覆上手掌,商临拉了他一下衣袖,示意他不要跟病人一般见识。
寒褚黎攥了攥拳,火焰消散,转头瞪着福大佑,没好气道:“本殿下命令你,从马上下来,去坐马车!”
福大佑眼神飘向沈墨辞,仍旧犹豫:“这……”
沈墨辞:“去坐马车吧。把你的马让出来给小殿下骑。”
“是,阁主。”
得了沈墨辞首肯,福大佑利索地下了马,把缰绳递给寒褚黎。
寒褚黎冷着脸接过缰绳,翻身上马,正要驾马前行,却见沈墨辞也翻身上了另一匹马。
寒褚黎:“?”
沈墨辞笑:“马车里憋闷,本座想出来透透气。”
“沈墨辞你是不是有病?”
沈墨辞点头:“多亏了小殿下,让本座相思成疾。”
寒褚黎视线猛地转向还杵在下面的商临,感到一阵窒息:“你还愣在这儿作甚?还不快去驾车?天黑前我们得赶到下个镇上。”
商临一言难尽地看着两人,欲言又止,最后碍于寒褚黎的面子什么也没敢说,叹了口气,转身上了马车。
离开马车逼仄的环境,即使沈墨辞就在身侧,寒褚黎也不再那么紧张。
沿途欣赏郊外风景,心情也舒畅不少,连李容诚弦月寻七三人的烦心事,这几日也暂且抛诸脑后。
寒褚黎没再回过马车,沈墨辞便也在外面陪着他吹风。寒褚黎几番打量沈墨辞,见他面色如常,丝毫没有弱不经风的样子,便知他此前上车的借口完全就是胡诌。只是现在再去追究也晚了。
福大佑诚惶诚恐坐了一路六皇子车驾。李容诚醒后与之大眼瞪小眼,彼此都没什么话好说,只能一路沉默回到京城。
寒褚黎低调惯了,只在路上起了一封折子托人送入皇宫,折子里简要回禀了昆言一事概要,嘱托他那喜好排场声势的皇兄,千万不要差人来接驾。
临近城门时,寒褚黎还戴上了帷帽,以致入京时,看守城门的士卒还只当这是一队寻常车马。
京人对宝马香车司空见惯,往来行人对六皇子车驾皆无动于衷,只有城墙上一华衣翩跹的少女,托腮望着车驾后骑马的二人。
她目光只在寒褚黎身上停留一瞬,便转向他身侧高大俊朗的白衣男子。沈墨辞似有所感地抬起头,两人视线交汇一瞬,少女雪白的面颊上,蓦地染上一层薄红。
沈墨辞忽然把目光转向寒褚黎,盯着他看了许久。
寒褚黎被他看得心里发毛,不耐的声音自:“沈墨辞,眼睛不想要了我就帮你挖掉!”
沈墨辞淡笑:“不劳小殿下费心,本座还想留着这双眼欣赏美人。”
寒褚黎冷道:“闲庭阁不在京城,你跟着我入京做什么?”
他这一路深受沈墨辞所扰,都不曾找福大佑问话。眼下已到京城,他也没机会再找福大佑单独说些什么,遂看沈墨辞越来越不顺眼,只想快点把人赶走。
沈墨辞道:“本座一路给小殿下保驾护航,小殿下难道不请本座去给赋司喝杯茶?”
寒褚黎看着他还不能动的左臂反问:“你保什么驾护什么航?沈墨辞,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
上次沈墨辞夜闯给赋司寻物未果,眼下又想诳他引狼入室,真当他是好骗的?
一会儿他要入宫觐见皇兄,无暇顾及沈墨辞,可不正方便他动手!
沈墨辞见骗人不成,遗憾拂手:“本座明白,小殿下不待见本座,连口茶都被不肯赏。”
眼见着要到给赋司,寒褚黎偏头威胁:“你若再不走,我就把你抓进给赋司监牢里,那儿你想喝什么茶都有!”
“那还是算了,”沈墨辞叹息,“监牢太过冷湿,本座无福消受。”
寒褚黎翻身下马,前头福大佑听到动静,也从马车上下来。
寒褚黎把缰绳递给福大佑,对他道:“福先生,经此一事,我们也算是共患难的朋友。本殿下看你非奸佞之人,看在朋友的面子上劝你几句,哪怕去了给赋司也要有自己的判断,莫要受沈墨辞蛊惑。若你帮着沈墨辞为非作歹霍乱朝纲,给赋司定不会轻绕。到时候就别怪本殿下不顾及往日的情面了。”
福大佑一怔,不知六殿下突然跟自己说这些是什么意思,莫名看了沈墨辞一眼。
只见阁主似笑非笑地看着六殿下,没有半点指示,福大佑拿捏着分寸,小心说道:“多写殿下抬爱,草民惶恐,不敢与殿下以朋友相论。”
寒褚黎:“……”
“咳。”沈墨辞以拳抵唇,遮掩住上挑的嘴角。
但寒褚黎还是瞧见了他眼中笑意,眼皮绷紧,一双凌厉的凤眸微微上挑:“总之你能把我的话听进去就好。若不想与给赋司作对,往福先生能小心行事。”
福大佑一头雾水,只能含混着应了两声是。
寒褚黎瞪了沈墨辞一眼,见他还在偷笑,嘴角慢慢拉平,不太高兴地拂袖离去。
福大佑调转马头与沈墨辞并肩,心中惴惴:“六殿下究竟是什么意思?”
沈墨辞当他是问寒褚黎为何不太高兴,淡笑着说:“闹小脾气呢。小殿下就这个性子,你往后多担待。”
福大佑:“……?”
回给赋司交代商临阿乙,把昆言和弦月寻七分开关进两间牢房里。把营养不良的李小少爷安置好,让他吃点东西喝点安神的汤药先睡下。
简单沐浴更衣后,寒褚黎递了折子,只身去往皇宫。
京城前些日子下了场大雨,如今地面还有些潮湿。
虽已至初夏,但雨后的天气尚有几分寒凉。寒褚黎记得自己离京时,皇兄好像还在喝药。原本还担心皇兄身体,见到成华帝后才松了口气。
成华帝正站在御案前捧卷闲读,见寒褚黎来,放下书卷,笑道:“此行辛苦了。朕瞧你瘦了不少。”
“皇兄看着倒是精神好多了。”
寒褚黎边说边作了个揖,被成华帝扶起。
“亏你能瞧出朕前阵子身子不大痛快。前些日子折子多,这几日折子少,朕清闲下来,便感觉好多了。刘裕,赐座。”
“是,陛下。”
刘公公端来一碗热茶,放到侧案上。
寒褚黎坐下后,端起茶抿了一口,笑道:“还是皇兄的茶好喝。”
成华帝也坐到龙椅上,捧着热茶叹道:“喜欢朕的茶,便多进宫陪陪朕。朕年纪大了,朝中又政务繁忙,许多事力不从心。你该在朕身旁多帮衬着些才是。”
寒褚黎将茶杯搁在桌上,笑了笑:“皇兄正值壮年,何来力不从心一说?”
成华帝抬眼望向寒褚黎,目光深不见底,一双与寒褚黎有三分相似的凤眸看不出喜怒。
寒褚黎只低头喝茶,片刻后,成华帝才好似无奈般摆了摆手,道:“罢了,朕不勉强你。且说说石寒镇的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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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回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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