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辞刚被他推开,还有一些着恼。
而后看着他一副要打摆儿的样子,却不禁乐了。
上次见这家伙这个模样还是在十多年前。那次他不小心让他喝了酒,却没想到他这么不经醉。当然醒来之后对他的厌恶也是真真切切的。
这次可是他自己误喝了酒。
“这是几?”傅辞使坏将手伸过去。
却没想到阿烛一把抓住他的手。傅辞是天生的体热之人,他的手也像一只小火炉一样。阿烛将他的手贴在自己的手上,似乎当成了暖炉。
就这么握了一会儿,又忽然将那手贴在自己微微有些发烫的脸颊上。可是脸颊的上的温度非但没有降下去,反而越烧越热。
“什么玩意儿?”他边抱怨着,边丢下那只没用的手。
傅辞给气笑了,他收回那只“没用”的手,又给自己添了一杯桂花米酒。
没用的究竟是谁?
但是他眼波一转,试探地问着醉汉:“你还知道你是谁吗?”
醉美人双颊微红,断断续续回答:“我……我是阿逐。”
傅辞又试探地问道:“你知道我是谁吗?”他指着自己的鼻子。
美人抬眼看他一眼:“你是小侯爷。”
行,还没醉到离谱的地步。
“你到我身边,有何目的?”
换到这个问题,阿烛犹如锯了嘴的葫芦,顿时不开口了。
他似乎顾左右而言他,扭头看着旁边断断续续经过的行人,桥上桥上走下的客商,可就是不开口。
然而傅辞完全不放过他。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告诉我,你所求的又是什么?”
他的声音低沉,似乎蛊惑着他说出真相。
阿烛沉默半响。
傅辞本来以为他不会开口了,却没想到。这人断断续续开始说。
“我自幼饱读圣贤之书,立志要做圣人。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可是后来我却发现我穷困潦倒、力量微薄到连自己的命运都反抗不了。
别说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我连自己的家人,都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在命运的泥沼中挣扎。
我伸出手却够不到,也把他们拉不上来。”
他苦笑一声,又拿起手中的桂花酿,往喉咙里灌一口,微微辛辣划过他的嗓子,带起一片哑意。
“既然已经成为了您的……男宠,我只想把日子好一点,寻求一个能够为我遮风挡雨的庇护之所。”
傅辞眼中闪过一抹动容。
盘里的饆饠已经见空,那一小瓶桂花酿也已见瓶底。
小侯爷纡尊降贵地把人架起来,放到马车上。
阿吉想要接过去,却被却被傅辞拦下:“不必,帮我掀起帘子来。”说完他便将阿烛安置在自己的马车里,自己坐在马车外面吹吹风醒醒酒。
马车里的人睁开醉意朦胧的眼睛。
他确实容易醉,但是这些年的经历使他在喝醉之后也必须保持一丝清醒。
回忆一番刚才说的话,那话说的恳切而又真假参半,再加上阿烛被父亲卖掉的可怜身份。
傅辞应当是信了。相信他只是为了寻求一个安身之处,过平静且无波无澜的生活。
陆逐嘴角勾起一个冰冷的弧度。
他也确实期待过平静的生活,只可惜树欲静而风不止。若有一日他退隐江湖,除非陆家那六百余口人能瞑目昭雪。
月光逐渐藏匿于云层间。春满楼依然灯火通明,唯有后面那片被烧毁的残垣断壁无声地昭示着这里曾经发生过一桩命案。
一个老鸨的死去,似乎不能影响着人们的寻欢作乐。
人们为**所驱使,就算到下一个春满楼,也会有许许多多个春满楼拔地而起。甚至有人众说纷纭,有说老鸨是做了太多的亏心事,被鬼怪们勾了魂也说不定。
今夜柳柳恰巧不出台。她在自己的房间里对镜梳着妆,而柳絮儿则在一边玩她自己的那些小玩意儿。
柳柳看着铜镜中的小女孩儿,眉间却布满了愁绪。
而在同时,一道黑影贴着后面的外墙,沿着墙根悄悄地潜入春风楼。那道黑影准确无误地来到了柳絮儿居住的窗下。窗上烛火映出的人影似乎在是在梳妆。
黑影思索一下,却又转身去了后堂的废墟。他在后堂的废墟之中翻找了一番,但是那场大火实在是大,将整个后堂烧得面目全非,几乎什么都没留下来。
黑影在其中一无所获。
可他又摸到女眷们居住的楼下。他顺着小楼的木质结构攀爬上了二楼,在老鸨的房间前停下。
所有的东西应当就在这里了。
轻轻地将那门推开一条小缝,“吱呀——”一声在屋中响起。
黑影人心提到半截。
然而幸好此时屋中好像没人,而且旁边的屋子动静闹腾的不小,因此谁也没注意到,老鸨那间一直空着的房间被人打开了。
他蹑手蹑脚的进入屋内,转身关上屋门。然而却在这一瞬间,他感到背后一阵劲风袭来!
那招数又凶又狠,直冲他命门而去。不过黑影显然有功夫在身,他顺着那劲风的方向一躲,一道拳风擦着他的脸颊划过,带起一阵急促的气流。
在这档口里黑影也看清了出手的,竟也是一位黑衣蒙面人。
那人身材矮小,蒙着面纱看不清脸。但是功夫确实不俗。以至于他应对起来都颇觉得难以应付。
而且那人似乎还没有使出全力跟他打。他注意到那人似乎一边打着一边还能分神在找什么东西。
但两人之间打斗依然拳拳到肉,他在那人手里占不得丝毫便宜。甚至撞翻了一条沉重的柜子。那柜子一经翻倒,居然从里面滑出一道暗格,暗阁内是一本账簿一样的东西。
两人看到那样东西都眼疾手快了,想要去抢。矮个子黑衣人拳脚功夫显然更胜一筹,率先抢到了那本名册。
他抓住那本名册之后便再也不恋战,一掌推开高个子便想跳窗而逃。高个子被他推的撞在了一旁的柜角上,“嗯——”剧痛使他闷哼一声,然而下一瞬间他便要跳窗去追。
却没想到他刚捂着疼痛难忍的胸口跳下去,被从黑暗里出来的人拦住去路。
“老师说的果然对,这两天应当不止有一拨人造访。”韩述从黑暗处走出来,看向那名身材高大的黑衣人。
那黑衣人微微一愣,显然没想到还有官府的人在这里守着,转头便想逃走。
然而却被从后面转出来人夹在了中间,这还是他白日里见过的人。
“哟,楼老板,今日怎么要来做这不速之客?”
被人点破身份,楼二索性也不装,他摘了面纱。
饆饠摊老板一张脸展露在月光下。
傅辞微微眯了眯眼,真的是他。
他一直觉得这楼二行为有些奇怪。明明有个女儿,熟客却说她很久不见了。放着女儿不管,非要半夜潜入这春满楼来找花娘,还几次三番给人送饆饠。
最关键的是,看他眉目周正,手脚勤快,也不像耽于享乐的人。
楼二没想到他会被官府的人发现。
“你们在这里埋伏我。”他怒目而视
韩述道:“这可不叫埋伏,这叫守株待兔。你不过是我们守到的第二只兔子。”
却没想到楼二嗤笑一声:“你们在这里蹲我,不如去抓刚才那人。他杀老鸨的可能性更大。”
傅辞从他的语气中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你知道刚才那人的身份。”
楼二冷笑道:“我可没说我知道。”
说罢,他闭了嘴,竟不再发一言,任凭衙役们将他带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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