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鸨则在一边讪讪。都是男人,拿什么生养?这些达官贵人想要试试这些新奇的玩意儿,不就是图个一时的爽?
她一咬牙:“八百吧。”八百好歹也是赚的,这一转手就能赚六百。要是放在手里,还不知道要调教多长时间,说不定就砸在手里了。
最是这些读过几年圣贤书、肚子里稍微有点墨水的读书人最难搞,一个个如同最烈的烈马。可这年头清高有什么用?有用的是钱、权、势。
“六百两,不买的话我便走了。”正好虞七将马车牵了过来,傅辞作势要上车。
“等等,六百就六百吧!”邹婆子还是松了口。这真金白银的,不比那虚无缥缈的香得多。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书生如同货物一般被交到傅辞手里。傅辞叫虞七取了钱,便领着那人坐上了马车,傅辞已经在马车之上。虞七看他买人虽然有些奇怪,但是鉴于这位前几天刚买了一只猫女带回府里,却也不是那么奇怪。
虞七跟老鸨交易完,便来敲车窗问:“侯爷,这人怎么带回去?”哪知道里面人传来一句:“让他上来。”
虞七看见书生身上的血迹与污渍,狠狠地皱了皱眉。这样子怎么能让他上去?
书生见状小心翼翼的开口到:“我坐在外面吧,我身上……脏。”
虞七看向一边在马车车辕上上打盹的阿吉:“阿吉,你进去。”
阿吉还小,一般不跟他们进春满楼,而是独自留在马车上睡觉。他们的意思是让阿吉进去陪傅辞一同坐马车,书生和虞七坐外面。
然而帘子里悠悠传来傅辞的声音:“怎么着,还要我下去请你?”
书生抿了抿唇,手脚并用地爬上马车。马车里傅辞懒散地摊在里面,一副没睡醒的样子,书生仅仅占据了一个小小的角落。
他长手长脚蜷缩在里面,对傅辞尚存畏惧。就算今夜躲开了被卖进春满楼的不幸,可是落到这位荤素不忌的小侯爷手中也不是什么幸运的事。
——无非是伺候许多人与伺候一个人的区别。书生在心中苦笑。
那边傅辞悠然开口:“叫什么名字?”
书生小心翼翼回道:“阿烛。”
“怎么,没有姓?”傅辞挑了挑长眉。
书生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从我爹将我卖了以后,我便没有姓了。”
那想到傅辞嘴角勾起一股莫名的笑意:“没有姓挺好。”
阿烛被他笑得有些莫名,他悄悄收回袖袍下的一双手。刚才没有人注意到,有一抹青光自他袖口飞进老鸨袖子里。这缕青光无声无息地没入老鸨的宽袖之中,附在了她的一双饱经风霜的手上,闪了一闪便没了痕迹。
春满楼门口,老鸨邹婆子心满意足地拎着沉甸甸的银子袋。这侯府果然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银钱还是有的,就是那小武平侯有时候太抠了。
她解开袋子,清冷的月光映照下里面白花花一片——都是银子。她摸出一块,想放进嘴里咬咬试试,却发现那银子一被她取出袋子,竟然在她手里变成了石头!
邹婆子怀疑自己眼花了。可是她对着月光仔细看了看,确实是石块子。怎么回事?难道武平侯府拿石头蒙骗她?
不对!这袋子里的明明就是银子。
她直接把袋子里的银子都抖落在地上,地上滚的确实是一个个银锭子。可是等她的手捡起一个,那银子接着就变成了石块!
这是怎么回事?
老鸨想到了什么,伸手从自己满是金钗的发髻上拔下一个。然后她便眼睁睁地看着她那足金的钗子,居然就这么在她手中变成了不值钱的石头簪子!
看着自己那双长满皱纹的手,老鸨似哭似笑,一路朝后堂奔行而去……
今晚虽然没有再下雪,但却是干冷干冷的。
傅辞裹着他那身大氅大咧咧坐在马车中间,而阿烛仅仅穿了一身单薄的长衫缩在一角。
刚才因为剧烈的情绪波动,他没有太感觉到冷。而此时冷风掀起马车的帷幔,打在他身上是刺骨的凉意,他不禁往里又蜷了蜷。
傅辞似乎看出了他冷,冷不丁问他:“你冷吗?”
阿烛犹豫了一下,本想摇头,可是刺骨的寒意还是让他点了点头。反正已经到这最差的情况了,还能比这再差一点吗?
他现在寄人篱下,等待他的不知道是什么。他看了一眼傅辞身上的大氅,傅辞显然也察觉到了他的视线。他把手伸向了身上的大氅。
阿烛刚要拒绝他把大氅脱给他的好意,却没想到小侯爷只是将大氅紧了紧。他幽幽笑道:“冷就对了。”
阿烛默默将眼神收回来。
马蹄声哒哒,傅辞也没有再开口说话。等到了武平侯府,傅辞从马车中跳下来,也没管后面的阿烛径直往里走。
管家老早就守在大门外,看见傅辞回来,连忙一瘸一拐的迎上去。管家是个耳顺之年的老伯,让人惊异的是他竟然是个瘸子,两条腿一长一短。
然而他的眼力和耳力却不减,眼尖地看到了跟着傅辞下来的人。
“侯爷,您又带人回来了,给他安排到哪里?后院吗?”前两天小侯爷带回来的人就安置在了后院。
傅辞听见这话才回过头来。只见阿烛默默地跟在他身后,他腿上有伤跟地一瘸一拐,与那身有残疾的老管家步调莫名的一致。
“想住哪里?”他问阿烛。阿烛低眉顺眼:“全凭侯爷吩咐。”
傅辞听见这话,点了点头。“那行。”他转头对管家说:“就安排在我那间的耳房吧。”
管家吃了一惊看向阿烛。后面赶来的虞七先忍不住开口:这不妥吧。
不说耳房又小,通风又差。最关键的问题,是离主人房这也太近了,这新领回来的人虽然看起来手无缚鸡之力,但却不知根知底,怎么能就放在这么近的身边?
“你有意见吗?”傅辞看向阿烛。阿烛当然不敢说有意见,他只能诺诺地点头。
傅辞看向管家忠伯:“行了,正主儿没意见。给他打点水擦一擦,再抱两床被子过来。”忠伯知道这小主子再劝也没用,只得摇摇头起身去抱被子了。
然而这一夜过的却像是兵荒马乱。
凌晨还不到,傅辞便被急促的敲门声叫醒,他一脸起床气地打开房门:“怎么了?除了侯府着火了,其他的事情别叫我!”
却没想到阿吉哭丧个脸过来通报:“着火了,着火了。”
半大孩子讲话也讲不清楚,傅辞听了眉头拧起,只在中衣外面披了件外袍便出来。他一边穿衣服一边怀疑自己乌鸦嘴:“真着火了?”他也没看到那里有火光或者烟雾腾起呀。
阿吉这才哭丧着脸道:“不是咱侯府着火了,是春满楼着火了,烧死了老鸨!”
傅辞一听,侯府没着火。然而下一瞬他又拧起眉头:“春满楼着火了?谁死了,邹婆子吗?”
“对呀,”阿吉哭丧个脸:“来了个县尉要跟我们要凶手。”
听见这话傅辞系衣服的手一顿:“侯府哪来什么凶手?”难道是他府里的人放的火?天方夜谭。
他武平侯府没事去烧花楼干什么。
“不是,是要您今天在春满楼带走的人。”阿吉跟在后面喊道。
等傅辞披了件外袍赶到前厅,已经有官差候着了。为首的是个二十多岁穿着官袍的青年人,长相清秀,可是见到傅辞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非要冷着一张脸。
“我是卞阳县的县尉韩述,此次前来是为了调查春满楼纵火杀人一案。”
春满楼,隶属卞阳县管辖。
傅辞挑了挑眉:“纵火杀人关我侯府何事?我们不到子时便从春满楼回来,当时春满楼并没有起火。难道你怀疑是我干的?”
韩述面无表情:“不敢。但是我们询问了楼里的人,今日你从春满楼买下一个被强买强卖的男子。他需要跟我们走一趟。”
傅辞颇含意味地看他一眼:“他今日就睡在我旁边的耳房里,并无外出。”
韩述一副公事公办的表情:“程序需要。请他跟我们走一趟。而且,你又怎么知道,他没有中途趁着你睡着的时候翻出外墙,去纵火杀人?”
若说谁最记恨邹婆子,被强买强卖的阿烛自然会排在前面,何况出事又是这样一个人特殊的时间点,前脚刚交易完了,后脚老鸨就被烧死了。
傅辞给这二愣子气笑了。从他的武安侯府翻墙出去杀人?看看他这武平侯府的围墙有多高,还有当他武平侯府的护卫是吃干饭的吗,让一个书生来去自如。
可是今日韩述却不依不饶,似乎铁了心了非要带阿烛走。
“行吧。”傅辞松了口。此刻阿烛也醒了过来,穿好衣服,赶了过来。
因为在耳房里洗澡什么都不方便,他借了点凉水将身上脸上的脏污擦了一遍,又将头发重新束起。单单是这样,还是那身脏兮兮的青衫,就足以让他貌美地惊人。
鼻梁高挺,月光下眉如远山青黛,惑人心扉。然而,那眸光却如清泉一般,带着些属于未经世事人独有的澄澈和天真,一副诱人而不自知的模样。
县尉吃了一惊,就算同样身为男人,他都被这样的美貌晃了一下神。
傅辞意味深长地看他一眼:“人我交给你了,什么样去的什么样回来,必须给我完完整整的带回来。”
韩述察觉到自己的失态,他木着脸:“若不是犯人,自当会完好无损的回来。”
傅辞道:“最好这样。”说罢,他打了个哈欠:“送客。”
阿烛却只能乖乖跟在县尉身后跟着他们走了,后面是几个押送的衙役。
有个衙役小声抱怨:“格老子的,谁这么想不开,大冷天半夜放火杀人。”
他又偷偷看一眼前面年轻的县尉。这县尉也是新官上任三把火,非要在这半夜查案。要他说,放到明天早上,等太阳升起之时,不什么都真相大白了吗?
阿烛似乎不敢与他们说话,只是乖乖地低着头走,哪想到一行人还没有出武平侯府却被人拦住。拦住他们的是忠伯。忠伯笑眯眯地递过来一件大氅:“这是我们主人给阿烛的。”
韩述冷着脸接了过来检查了一番,确认上面没有什么猫腻才给了阿烛。阿烛接过这件大氅,有些发愣。白皙的手指划过大氅温暖的绒毛:“侯爷为什么给我这个?”
忠伯只是微笑着劝道:“快披上吧,夜里冷。”他总不能说小侯爷的原话,毕竟二百两银钱的人呢,换成煤都能买一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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