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审问

“当时所发生之事你们皆不记得了?”

无论怎么问,下面几人皆是一脸迷茫无措,表示回程路上突然就失去意识,之后的都不记得。

白野掌门看着座下几人,现场打斗可疑,但怎么都不像是这修为低下的几名弟子能搞出的动静。

沉吟间侧目瞟到谢辞忧那席白衣,略微打量对方神色,只见谢辞忧虽垂眸不言,但微蹙的剑眉可窥出他耐心告罄。

果然就听他冷声开口道:“有谁知道你们那天去采草药?”

“药庐的师兄师姐大多都知道的,外门药材较少,清云宗灵脉充沛,灵植也比寻常药铺买的好些,所以我们经常会在宗门各处寻找灵植回药庐。”回答的是那位入门较久的青年弟子江师兄。

谢辞忧:“各处,那天为何决定去那里摘草药?”

清云宗这两日已经调查了那附近,也与谢辞忧一同探讨过情况,阵法显然是提前布置的,启动阵法需要五人祭阵,而那天他们正好有五位弟子在那里采摘草药。

清云宗内门怕是有奸细。

白野掌门思及此脸色微沉,座下几人神色恍惚,似在思考。

江师兄身边那位新入门弟子应是想到什么,用手肘轻轻推了推他,觑了最左边位置一眼,欲言又止,江师兄收到暗示,也向那边看去,正是时清的方向。

这种小动作怎么瞒得了座上几位,他们随着目光都望向那位弟子,因为低垂着头,只能见到瘦削的下巴还有交叠于身前的白皙双手。时清在数道如有实质的目光下,淡定地站着,没有说话也没有抬头。

他也在疑惑。

确实是他提议去那一片位置的,他对清云宗禁地附近很熟悉,而他现在这具身体需要玄灵草滋养灵脉,于是几天前身体还没完全好就回到药庐,并提议此次前往那一带找寻草药。

难道黑影是提前知道他们要去那里才决定趁机布阵冲破禁地封印的?

他竟然被人利用了!

“有话便说,支支吾吾成何体统。”白野掌门语气严肃。

“是小傻,小方说那里草药多让我们一起去那里的,以往我们也没靠那么近禁地范围的。”那个年轻弟子终是说了出来。

“确实是小方提议的,但是他自幼心脉有损,需要玄灵草滋养才特意去找的,并非临时起意。”江师兄补充说道,这一个月相处下来发现小傻子虽然体弱,但是待人礼貌干活又积极,江师兄忍不住替他说话。

听到江师兄替他说话,时清心中一暖。

谢辞忧挑眉:“一个月前?”

白野掌门跟座上众人眼神交换,最开始发现魔气作祟的时候正是一个月前,时机蹊跷,难道此人与魔气有关?

可辞忧仙尊已经查过此人,身上确无魔气痕迹。

时清还是低着头,看不出表情,背脊却挺直,不卑不亢。

谢辞忧眼眸停在下方垂首不语之人身上,对方没有反驳没有辩解,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究竟是淡定还是装模作样。

谢辞忧眼眸稍沉,向白野掌门示意后抬手,手腕一翻向上打开手掌,一枚白色翎羽悬浮于掌心上方,散发着淡淡的荧光。

是仙门令。

该来的还是要来,时清心中无奈叹气。

仙门令乃朝雾阁法器,不仅可以确认魔气还可以审讯犯人,前世无数次看谢辞忧用仙门令审讯犯人,没想到自己也有被审问的时候。

只见仙门令周围荧光化作一根莹白光线,蜿蜒着漂到时清眼前后径直向下缠住他纤细的手腕。

仙门令扣问神魂,不得说谎。

谢辞忧:“清云宗魔气作祟是否与你有关?”在座众人屏息凝神。

“否。”

众人脸色一缓,松一口气。

“两日前北峰处阵法打斗痕迹是你留下?”

“是。”

什么?竟真是他。众人刚松下的神色不由得又是一凛。

谢辞忧眼神更沉,注视了时清些许时间,一字一句问:“你什么身份?”

“清云宗外门弟子。”时清抬头,眼神清澈毫无慌乱,语气认真诚恳。

谢辞忧眼神幽寒,显然不信。

“仙尊且慢!”是白野掌门出声企图阻止,但却晚了一步。

谢辞忧再次开口:“你到底是谁?”

“清云宗外门弟子。”时清亦是一字一句重复,话闭眉头紧蹙,喉头腥甜,随即抬手捂住唇,鲜血从指缝中涌出,他另一只手捂住自己胸口,整个人止不住颤抖。

仙门令,虽然不似搜魂那般伤害人的神魂,可是对神魂也是有所损伤,对于修为高的这点损伤不算什么,但是时清本就体弱,普通凡人只能接受三个问题,超过三个就会达到神魂极限。

这是白野掌门出声阻止的原因。

也是时清有恃无恐的原因,只要撑过前三个问题,摆脱奸细嫌疑,那其他的就由着他说了,只是没想到谢辞忧竟然会在他身份上如此在意。

白野掌门看着座下那名弟子口吐鲜血,神色痛苦,分明是修为低下的普通弟子,哪怕有什么蹊跷也不至于现在要了他的命,不由得有些着急。

早在几人昏迷时,清云宗长老们便细细调查了这几名弟子情况,据说这位弟子本来就心脉受损身体不好,小时候村里有邪祟作乱,清云宗到晚了,只救下他一人,于是收回外门放着,平时在药庐帮忙打杂。身份上并没有什么可疑。

“仙尊,仙门令下不得说谎,他方才回答至少证明此事他并未参与,身上没魔气亦并非奸细,既然是我门普通弟子,还请仙尊有何疑问都先解开仙门令再说。”白野掌门道。

谢辞忧脸若冰霜,对他的话语置若罔闻,盯着座下神色痛苦之人,淡淡道:“普通弟子?我看未必吧。”

真是难缠!

时清低头眼眸一动,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口角溢出鲜血。

一开始有装模作样的成分在里面,可惜这身体太差,咳着咳着只觉得五脏六腑无一不痛,咳得腰背都直不起来,只能单膝跪地用手撑住地面,点点鲜红砸在白玉石地面上,如雪中绽放的红梅。

一旁站着的几位弟子皆是又惊又忧,江师兄更是顶着头顶威压走过来企图搀扶他,边战战兢兢道:“仙尊,小方身体一向很差我们几人皆可作证,即便他参与打斗那也是救了我们一命,既然已经查明他并非坏人,还请仙尊手下留情啊。”

白野掌门也脸色难看,这里毕竟是清云宗,辞忧仙尊要屈打成招不成,这要是传出去说他们怀疑受害弟子,还生生将人逼问致死那可如何是好。

但谢辞忧站在那里,像一尊冰雕的煞神,雪白法袍裹着他修长的身形,周身萦绕着一股无形寒意,比风雪更冷冽,比寒潭更沉冷,寂静却致命,连空气都凝滞了几分,一时之间所有人噤若寒蝉。

殿内一时只剩时清剧烈地咳嗽声。 眼看跪着撑地之人摇摇欲坠的身体。

谢辞忧眸光一动,时清手腕上的仙门令终是被撤回。

药峰的白云长老朝飞身到时清身边给他喂下丹药,咳嗽声渐歇。

“辞忧仙尊,接下来还是让我们自己审问吧。”白野掌门道。

谢辞忧点头施礼后便不再说话,只望着座下平缓气息站起来之人,看不出什么情绪。

“你方才说你参与现场打斗,为何一开始隐瞒不说?”白野掌门沉声问。

时清面色稍缓,但面露难色,似有难言之隐般:“弟子确实失去意识,也似乎真的参与打斗,但是一切太过奇异,就连弟子也不确定那是梦还是真实发生的,实在是不敢说,怕被当作疯子。”

“哦?有何奇异,什么叫似乎?一一说来不得隐瞒。”这话听着确实不明所以,白野掌门不由得神色微沉。

“其实我确实失去意识一段时间,与其说失去意识,不如说是做了一个梦,梦到…”

时清眉头紧皱,看着难以启齿般,“梦到霜玉仙尊了。”

“什么?”众人皆是一惊,连谢辞忧都有一瞬的愣怔,随即恢复如初。

“弟子发誓句句属实!”说罢时清跪下举手做起誓状,“弟子梦中忽见一男子白衣翩跹,右眼角下有一颗泪痣,他右手持三尺剑,踏月而来,告诉弟子魔气作祟,他不能再护清云宗了,说…”

“说什么?”虽然觉得荒唐,但白野掌门还是忍不住问。

“说我月前跌落禁地附近,他藏于禁地阵内神识有所感应,觉得与我有缘,于是决定让我继承他的衣钵,梦中传授我阵法,不求我护清云宗,至少帮我们渡过此番危机…”

“荒谬!”白云长老沉声喝止。

“弟子所说句句属实,霜玉仙尊还给弟子看他的本命佩剑春风,春风剑柄内另有玄机,藏着尺余匕首,名换落雪,通体霜寒。”

此话一出,众人面面相觑,霜玉仙尊作为当年与谢辞忧并肩的天才,他们鲜少见他出剑,剑若春风,邪祟消散,只远远看过他出剑,未曾见过也未曾听过里面还有一柄短剑。

除了谢辞忧与白野掌门。

白野掌门惊疑不定:“他还给你看他的落雪剑?”

听白野掌门这么说,看来此人说的短剑是真的了!

“是,是啊”时清弱弱道。

大殿陷入安静,白野掌门深感离奇,一时竟不知道从何问起。

一道冷淡的声音打破沉寂:“落雪剑纹为何?”

问话的是谢辞忧。

时清作回忆状,随后认真道:“应是,霜花纹路。”

谢辞忧不语,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眸里寒光像带着寒光的利刃,正企图直射他内心。

时清不自觉吞咽了一下,他毫不怀疑,要不是现在周围有人,谢辞忧会直接对他进行搜魂,挖开他的记忆看看是不是真的有所谓托梦。

时清正被被盯得汗毛竖起,白野掌门救了他,开口道:“那他还说什么?”

这是八成信了!

时清得救般急忙看向白野掌门,决定投出让他们无法质疑的话语:“他梦中还交代我转告白云长老少喝点酒,若是想念他的桃花酿可以去清寂峰悬崖边巨石从外往里面数第三棵树下挖他亲手埋下的桃花酿。”

“这,这…”白云长老闻言也是语塞。

时清得清云宗无虚老祖亲传,按辈分仅次于无虚老祖,凌驾于清云宗掌门及各长老之上,所以其实时清跟他们交集不多。

只是白云掌门嗜酒,有一次上清寂峰拜访他师尊时喝了时清酿的桃花酿,甚是喜欢。

时清再接再厉对着白野掌门道:“他还说清云宗若是有新收天赋不错的弟子,可以将清寂峰他房内书案抽屉内的白玉剑穗赠与该弟子。”

此时不仅白云长老,连白野掌门也彻底沉默了。

“你所说可属实,尘季。”尘季本就是代替顾言参与此番审问,只是按照辈分没有他发言的份,听到掌门唤,立刻心领神会御剑往清寂峰而去。

大殿再次迎来死一般的安静,几位外门弟子早已经傻眼了,呆若木鸡站着。

“你意思是说:他神识入你识海传授你阵法,所以你及时醒来用所学阵法击败来人?”谢辞忧眼眸幽寒。

“对,我醒来时就见一黑影行为可疑,他发现我醒过来便朝我动手,情急之下我竟使出梦中所学阵法,将黑影困住,本欲问清对方身份,奈何林中还藏有一用剑对我发动剑招…”

时清没有隐瞒,将当初的情况如实汇报,只是特意描述得混乱了点。

但凭现场痕迹与在座各位的实力,确保他将情报都传达完毕,这才住了嘴,装作心有余悸般捂着胸口。

也是这时,尘季回来了,脸色怪异,手里拿着一个精美的镂空玉匣,怀里还抱着一坛酒。

这次不仅是清云宗各位,连谢辞忧脸色似有所波动,他抿着唇的唇微动,终是开口问道:“他还有别的话留给什么人吗?”

“…不记得了,我身体本就不好,梦中他倾囊相授我也没记全。”时清一脸愧疚道,“弟子无用,辜负了仙尊一片好意,呜呜呜”说罢竟真的眼眶泛红,滴出几滴泪来。

“这这,这不怪你,既然如此,或许真的是你与他的缘分吧…”白野掌门出声安慰。

仙门不乏很多机缘巧合下获得传承之事,或许这梦中传授也是一种传类似传承秘境那样的存在吧,若换成其他人倒甚是离奇,但若是放到喜欢研究各种远古术法的全能天才霜玉仙尊身上,多难以置信的事都是可能的。

这般想着,白野掌门便是彻底信了时清方才所言,谢辞忧也若有所思。

时清抬袖抹泪,在无人看到的角度,那双含着泪的漂亮眉眼一弯露出一丝狡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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