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目光,投向了腰间一枚不起眼的储物袋,那里,有她这些年来准备的一些后手。
天道不允许她暴露魔血。
按照天道对剧本运行的执念,没准她还是男主打怪升级的一个boss。
【一切结束之时,哪怕你没有魔血,他们不也要拆你骨血,堕你修为吗?】
【你又何必在意多一个骂名】
天道那漠然的声音刺入盛春朝试图紧闭的心扉。
盛春朝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瞬。
随即,她脸上浮现出一种近乎纯然的迷茫,带着一丝被冒犯的愠怒:“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她矢口否认,声音刻意提高了些许。
仿佛这样就能驱散令人不安的低语。
幻音宗的宗门情深,凡间市井的喧嚣烟火,那些触感、那些温度、那些鲜活的爱憎……
怎么可能是假的?
【幻音宗是幻境,凡间也是幻境,你早就察觉了不是吗?】
盛春朝心底深处,却有一个声音在悄然附和。
是了,那些过于完美的巧合,那些仿佛被无形丝线牵引的命运,那些偶尔在寂静深夜浮现的、与现实格格不入的记忆碎片……
她不是没有怀疑过,只是下意识地,恐惧地去深究。
【此间一切,皆为虚妄试炼。程迎峰忘川洗魂,长赢封尘化仙,皆为破障。】
【唯你,身负变数,只是他们的破障。】
每一句话,都像是一把重锤,狠狠砸在盛春朝的心防上。
无数散落的线索在这一刻被强行串联起来,指向一个她难以置信,却又无法彻底反驳的真相。
“不……不可能……”
她喃喃自语,眼神有些涣散,但依旧顽固地抵抗着,“若皆是幻境,那他们的伤,他们的痛,我的感受,又算什么?!”
她猛地抬头。
【幻中之痛,亦可铭心。虚妄之情,未必是假。】
天道的声音依旧平淡。
【试炼为虚,成长与抉择为实。尔等在此间经历的一切,终将反馈于真实之躯,塑造真实之魂。】
【然,此刻你若以魔血之身踏入魔窟核心,将打破虚实界限,域外魔念会通过你的血脉,波及真实。】
深渊之下,隐约传来程迎峰一声压抑的闷哼,似乎受了伤。
盛春朝的心猛地一抽。
她被困在了这里。
“所以,我该怎么办?”她终于不再强装不懂,“就在这里,眼睁睁看着?等着这所谓的试炼给出一个结果?”
【等待。观察。抉择。】
天道回应。
【你的存在本身,已是变数。你的不动,或许亦是破局关键。】
【何为真,何为幻。何为当为,何为不当为。静观其变,方能看清。】
那股禁锢之力微微松动,不再强行压制她所有的行动,但仍如一张无形的大网,笼罩着,明确地阻止她踏出。
一股清流般的意念传入她脑海,并非具体的画面,而是一种模糊的感知能力。
她能更清晰地看到外面的能量流动。
她成了旁观者,一个被强制按在座位上的观众,被迫看着同伴在台下浴血搏杀。
盛春朝缓缓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
她讨厌这种无力感,讨厌被安排,讨厌这所谓的天命。
但此刻,她似乎别无选择。
她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
再睁开时,盛春朝眼底只剩下一片冰冷的沉静。
“可在现实,我亦是叛徒,恐怕得销仙骨废灵脉。”
盛春朝的声音很轻,蕴含的苦涩与自嘲。
她不再看那无形的天道,目光虚无地落在前方。
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注定的、灰暗的未来。
在那个她可能即将返回的现实,偷窃早已打在她身上,无从洗刷。
销仙骨,废灵脉。
那对于修仙者而言,是比死亡更加残酷的刑罚,意味着彻底的否定与终结,永世不得超脱。
那漠然的天道之音再次响起,似乎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深意。
【只要命在,你会看到希望的。】
希望?
盛春朝几乎要冷笑出声。
在众叛亲离、筋骨尽废之后,还能有什么希望?
苟延残喘,像个蝼蚁一样活着,见证自己的不堪吗?
只要命在。
是啊,只要还活着。
活着,就有变数。
活着,就可能等到连天道都无法完全阻止的转机。
就像天道似乎是凤容和程迎峰的月老,可修仙界都知道神尊爱上了凡间时的师妹。
只是那位师妹性格太过刚毅,跳了诛仙台证明自己与神尊绝无私情。
她当时明明是证明自己没有做那件事好不好!
程迎峰的神光再次爆发,长赢的剑啸声也变得愈发尖锐凌厉,仿佛在燃烧本源。
他们在搏命。
盛春朝缓缓站直了身体。
她低头,看着自己摊开的双手。这双手,修炼过,战斗过,也沾染过鲜血。
销仙骨,废灵脉,若那是现实注定的劫难,她躲不过。
但在此之前,她是否还能做点什么?
为了无愧于此刻的存在?
天道要她静观其变,要她作为变数等待审判。
可她盛春朝,从来就不是一个甘于被动等待的人。
她的目光再次投向腰间那不起眼的储物袋,眼神变得锐利而深沉。
她指尖灵力微吐,极其隐蔽开始在那储物袋的隐秘符文上勾勒。
既然不能直接参战,那她就做一个藏在阴影里的执棋者!
—
九重天。
云纹玉盘浮在半空,黑白两色灵晶棋子落于其上。
白衣神女垂眸落子,指尖凝着的霜色灵力将一枚白棋放在棋局。
对面的黑衣男人指节泛着冷光,黑瓷面具遮住半张脸,只露出线条凌厉的下颌。
他捏着黑棋的手顿在半空。
“你输了。”男人突然开口,“她偏要逆势而为,明知道幻音宗全员会死,青羽宗肯定会拿此事在道德制高点上谴责她,连你那几个旧部也不会放过她,视她为耻辱。”
他将黑棋重重落在玉盘上,震得云气散,“销仙骨废灵脉是迟早的事,一个没了灵力的废人,对你还有何用?”
神女抬眼,眸中映着玉盘上的棋局。“你错了。”
她抬手落子,白棋轻轻搭在黑棋旁,不知道是说棋子还是人。
“有用有的时候没有用,在绝境里撞出一条路才能破局。”
神女的声音竟于天道的声音如出一辙。
她指尖轻点玉盘,盘面突然映出盛春朝的身影。
少女一直手没抖,竟在悄悄将魔龙逸散的魔气,往自己的木灵里引。
“换元符。”
黑衣男人举棋的手猛地一滞,面具下的呼吸似乎顿了半拍。
灵晶棋子从他指缝滑了半分,又被他稳稳攥住。
过了片刻,他低低笑了一声,声音里没了之前的冷硬,多了点复杂的喟叹:“是啊,如你。”
云风卷过露台,将玉盘上的棋子吹得轻轻晃动。
神女没接话,只是望着盘面里盛春朝的方向,指尖的白棋悬在半空,像是在等一个注定会到来的落子时刻。
“她比我当年,更敢赌。”
神女终于落子,白棋落在黑棋的断点上,瞬间盘活了整盘棋。
“赌自己的命,去找自己的生路。这才是破局的关键。”
男人望着玉盘里逐渐清晰的活棋纹路,捏着黑棋的手缓缓松开,棋子落在玉盘上,发出一声轻响,认了输。
男人站起身,黑袍扫过云气,留下一句:“我去看看青羽宗的动静。要是他们真敢下死手 ……”
“不必。” 神女摇头,“她的局,该让她自己走。我们要是插手,反而落了下乘。”
男人的脚步顿在云边,回头看了她一眼:“你就这么信她?”
神女垂眸:“信她,信我自己。”
—
“还能撑多久?” 他偏头问长赢,声音比之前稳了些。
长赢剑势一沉,劈开袭来的黑雾:“半柱香。但它的魔气在变强。盛姑娘还没找到。”
“不用撑了。” 程迎峰突然笑了笑,剑身上的神光裹着一缕木灵。
他们一直攻击的是头和心脏,可木灵在骨不在肉血。
“你不要命,我还想要呢?” 长赢皱眉。
“有人在帮我们。信我一次。”
与此同时,盛春朝这边,天道的禁锢之力突然紧了紧,在警告。
她没管,反而将另一只手也动起来,灵力源源不断地出去 ,魔气一点点汇进她身体里。
她能感觉到,外面就差最后一点力。
“再加把劲。” 她低声自语。
突然,裂缝里的魔龙像是察觉到不对劲,猩红巨眼猛地一缩,放弃攻击他们,准备逃离。
程迎峰拿出镇妖塔,巨眼眼见着逃不走,转而放手一搏攻击程迎峰。
“小心!” 长赢惊呼,提剑就想挡。
“别过来!” 程迎峰喝止。
“破!”
一声低喝,剑尖刺穿骨的瞬间,裂缝里传来一声凄厉的嘶吼。
魔龙的骨爪停在半空中,黑雾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散,连那双猩红的眼睛都暗了几分。
盛春朝这边,天道的禁锢之力也随之松了些。
她松了口气,刚想收回灵力。
【本来你还可活,如今这身子怕是当场会死】
盛春朝内里两种力量打架循环不了。
【你还不打坐】
“帮我,天道。我若死了这些魔气可就要现世。”
“我想你不想他们现在被发现吧?”
盛春朝早就想好,她要赌一局。
只是她强撑着疼痛,没等到天道答案,直接晕了过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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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销仙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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