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 5 章

“哎呀,你别哭了,一盒糖而已嘛。”

“呜哇啊啊啊啊啊啊——”

迎元挠着头,看看自己手里空了的糖盒,又看看身边哭得声嘶力竭要当场呕吐的小徒弟。

实在是——反应太慢了!

他十天前就被阮棠强灌了那盒松子糖!

他们跟踪了阮棠十天,他曾经有无数次机会可以把黑锅甩给阮棠!

但偏偏就在第十一天——为了早起连续熬了十天夜的第十一天早上——他因为昏睡过头错过了跟踪阮棠,又因为忘给长盈准备早饭而被发现吃空了糖盒。

他迎元除了头疼还能说什么。

二人如今站在云姥城河边,来来往往车马川流不息。长盈这一嗓子嚎得那是一呼百应,五湖四海都要来搂上一眼。

有眼尖的还认出了他是谁,指指点点更是不绝于耳,好似他犯了天大的错。

“别哭了,小祖宗。”迎元从路过的小贩手里薅下两根糖葫芦,塞进小孩儿嘴里,然后再扔两锭银子堵住路人和小贩的嘴。

“可是,可是……”

“别可是了,别哭。”迎元啧了啧嘴打断她,抽出剑对着人群虚空比划了一下,哄散了围聚的好事者。可还是有些迟了,周围的闲言碎语已经飘进了她耳中。

“诶……你看见那小姑娘没,两副瞳孔!诶呦怎么还会转的!”

“呀,恶心死了,瞧着都晦气!难怪只有魔君敢收她了……”

迎元收回剑,回过头。小姑娘举着两串糖葫芦,噼里啪啦掉眼泪。

“……师尊。”她听见男人凑近的气息,“俺爹俺娘把我扔给你,是不是也是觉得俺恶心。”

“啊?”回答她的是糖葫芦咔嚓咔嚓被咬掉的声音。

“糖葫芦!!”长盈猛地一跳,已经晚了,她师尊的血盆大口已经咬掉其中一串的一大半。

“吃不吃,你不吃我吃。”迎元的腮帮子鼓鼓的,说话都含糊。

“你有没有良心!俺现在很难受的!”

“我管你难不难受,”迎元趁她不注意又咬掉一个糖球,“吃完去找竹深再要个糖盒呗,记得顺便帮我要一个,挺好吃的。”

“……”长盈咬着牙,忿忿守护自己最后的山楂球,“你是真的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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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深的府邸建在城寨最高处,密林如盖,长青不倒,山城连绵绕水之景皆在俯瞰之中。

什么都好,就有一点规矩:迎元与狗不得入内。

迎元一脚把那牌子踹飞,吓得长盈脖子一缩,最后一颗山楂核差点卡在嗓子眼。

“什么动静?师尊你又搞什么破坏?”

“胡说,”迎元面不改色,“师弟歧视小动物,我在教育他。”

瞎子也不能这么糊弄啊。长盈被他提着翻过院墙,飞檐走壁,跟毛贼一样躲在草垛里。

“师尊,知道的以为来要糖,不知道的以为来杀人呢!”她有点崩溃,“能不能正常一点啊!”

“啧,你以为我想翻墙啊。”迎元掰开她的盲眼,“睁大你的眼好好看看,这府邸戒严了!要个糖而已,我可不想被抓了。”

“迎元你有病啊!”

“我还没到吃糖就得病的岁数。”

“你!!”她气急败坏,“你躲着,俺去要糖不就行了!惹俺——惹竹深的是你不是俺!!”

迎元耸耸肩,看着这莫名其妙戒严的府邸,“你一个人?”

虽然长盈不是听不见巡逻的卫兵围了里三层外三层,也不是察觉不到空气里弥漫的紧张气息,但她还是坚定地点了点头,毕竟只有她一个人的话,竹深还是不会为难的。

迎元点头赞同了她的提案,于是她起身往前迈步,却莫名其妙地以一个僵硬的姿势停在了半途。

“怎么了,扭着胯了?”

“……不是,”她脸色憋红,“刚刚吃了太多山楂,突然很想拉屎。”

“你拉呗。”迎元说,“这有个石老虎。”

“没茅厕啊!”

“你还在乎这个,你又看不见。”

“现在你知道我看不见了?!”长盈急得快哭了,“我也要脸的啊!!”

迎元沉思了一会儿,“你说的对,待我易个容。”

长盈恶狠狠地踩了这个狗师尊一脚。

然而冲动上涌,理智告磬,拉□□实在是太过难堪,她别无选择,捂着脸躲到了石老虎背后。

“你别害羞,人有三急,你修行还没到家,”迎元背过身,“按照俗世人的年纪,你现在也就五六岁,正是要么拉裤兜子要么拉澡盆子要么拉床褥子就是不拉茅坑的年纪——”

“闭嘴!”长盈捂着耳朵快要崩溃了。

“……”

瞎子捂耳,自取灭亡。

很快她就为自己上一刻的意气用事后悔莫及,没能及时听见脚步声,直到被一群云姥山寨弟子围得团团转,剑指到脖子梗才发现完蛋了。

而她还没拉完。

“大胆贼人!潜入寨主内院重地安置什么秘密陷阱呢!抓走我们寨主的是不是你们!!”

“你好,初次见面,”易完容的迎元向来者伸出手,“我叫阮棠,我是来带我徒弟拉屎的。”

长盈:“……”

她的师尊,比狗还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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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棠打了个莫名其妙的喷嚏。

不知道该庆幸还是懊悔,他已经跟丢那羽人了。

对方的脚步很轻,行踪难觅,周遭又山峦交错,鸟雀扑羽,却再不见那枚金翎。

掌中的指环被攥得汗津津,烙下深切的红印。

迎元说过,这一枚灵犀戒也是如同断臂一般陷入地脉而消失不见的。它现在出现在这早已死去的药仙君手里,说明他跟最近云姥城的地脉异常脱不了干系。

他环顾四周,寒冬腊月,山石间寸草不生,连上阶青苔都是鞋尖一蹭就掉。已经是地劫的前兆了。

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找出地脉,调理生息,问竹深是首选。可事关云姥城命脉,他不拍出药仙君的身份是绝对问不来的。迎元跟竹深走的这么近,瞒过迎元的几率有多少?

阮棠看着自己左臂上一粒一粒站起来的鸡皮疙瘩,深深叹了口气。

有什么法子能在不暴露身份的前提下提醒竹深呢。

“……师尊?!”

阮棠骇了一跳,从沉思中惊醒,眼皮子一跳,猛地回过头,一名女修端着一只六壬式盘站在竹林间。

黑裙红衬,刺着浅色的烫金纹路,竹间风啸,猎猎扬起的裙摆之下皆是簇簇短剑,晃了人眼。

是金萧!

当年座下唯一的女弟子,也是唯一送自己最后一程的孩子。

他时不时悔恨自己将太多身后事托付给了这个最小的孩子。当年离去之时,她才刚到自己的胸前,没比如今的长盈大几岁。

如今不仅出落得亭亭玉立,连身长都……天,她是不是长得比迎元还要高?

阮棠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她,打过照面以后,女修面上的表情从喜悦转变为失望,最后落在懊恼。

“哎呀,怎么算错了,我以为师尊真活了呢。”她嘀咕着拨了拨式盘,上前跟阮棠打了个招呼,“抱歉啊道友,认错人了,我再往前找找。”

这哪行,前面还真有个“药仙君”。

阮棠猛地拽住她背后的行囊,眼睛不眨地扯谎,“我就是从那边来的,那边没人。”

“当真?”

“当真,你再算算嘛。”

金萧瞧了他一眼,又拨起了六壬式盘。

说起来这也是阮棠第一次见她算卦。金萧这一族以卜术闻名天下,但她是离家出走来他门下的,打死都不愿意跟家族里的东西沾边。也不知五百年发生了什么,她竟能把式盘点得跟胭脂一样轻巧。

阮棠见她真会算,悄摸摸地在背后施了个术。

“空亡……找不到……?”金萧摇着卦盘,滴溜溜的黑眼珠一转,一个闪身就从他背后拽出那只胡来的右手。

“呵呵,道友挺调皮的嘛。”

“…………”

“好了小娃娃,不许闹了啊,我再来一卦。”

阮棠唯有沉默。怎么办呢,这孩子打小就聪明,以前她小时候都治不住,现在更束手无策了。

阮棠只好看着她又排了个盘,他对卜卦一知半解,一上真家伙只有干瞪眼的份。

“……用爻甲戌逢地网,但方位地空亡落凶煞……哈?”金萧算了几遍,匪夷所思,“失物找得到,但是没地方找?”

失物本物扯着僵硬的笑。

金萧把卦盘一收,摸着下巴打量着他,似乎要从他身上琢磨出点儿什么。

“我叫金萧,俗姓唐,”她伸出手,“道友怎么称呼?”

“……阮棠。”

“你就是阮棠?”金萧面露讶异,“我们大师兄前阵子来讯,说到了你。”

阮棠眼皮一跳,有种不祥的预感。果不其然,下一刻听她开口。

“他说找不到你,就要用你的名号在云姥城到处拉屎。”金萧戳戳他的胳膊,“小道友,你跟咱们大师兄什么关系?他已经好久没这么疯了。”

“……不熟。”

“他有没有可能突然喜欢上你了?”金萧啧啧嘴,“变得不喜欢师尊了,移情别恋了?”

阮棠尴尬地笑。

金萧眼睛一亮,“是不是说明我有机会了?”

阮棠笑不出来了。什么东西?金萧什么时候对他有想法的?

在金萧再次蹦出些什么对老人家心脏不好的词儿之前,几个云姥城寨弟子忽然御剑落在二人面前,为首的那人一礼上前。

“诸位道友,请问见过一个叫做阮棠的人吗。”

阮棠沉默的间隙,金萧往前挤了上去。

“怎么了怎么了?”

“哦,他在我们寨主夫人养病的深院带人公然大解,还畏罪潜逃,现在云姥城寨上下五百弟子都在抓捕此人归案。”

……来真的啊?!狗,真狗。阮棠心想。

金萧也□□沉默了。

她默默后退,把阮棠往前推了一把。

……开心吗,这样的狗徒弟他还不止一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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