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落而下的雨丝宛若一朵朵白花砸在地面，激荡出无数水珠，如时欢的万千纷乱的思绪般混乱。

系统的机械声喋喋不休地在时欢的脑海中响着，吵得人不得安宁，时欢尝试进行关闭，却发现这道提醒是强制性的。

【任务进度条倒退中……10％……9％……即将归零警告!警告!】

时欢站起身，居高临下地望着蹲在门槛边的陈言，有种周围都与她无关的清寂感，这一刻时欢发现自己竟然意外地冷静，冷静到她甚至已经想好要用什么姿势惩罚这只不听话的坏小狗。

时欢慢慢地从上到下扫视着陈言，目光往下压的时候，一种天然的不可侵犯的强势感油然而生，而陈言也任时欢的视线在自己身上打量，目光虔诚痴痴地仰着头看着时欢。

小狗很漂亮，漆黑清亮的眼睛，是一双只装得下一个人、只看得到时欢的眼睛。

黑直柔软的长发，时欢很清楚它的触感，她曾一次一次爱不释手地摸过、揉过、搂过，时欢也曾闻着它的味道入睡。

但这仍然不是理由。

【任务进度条倒退中……8％……7％……】

小狗很笨蛋，笨蛋到连免费送到她面前的东西都不要；笨蛋到这时候也不懂得趁机利用她的同情提出条件；笨蛋到她在衡量值得与否的时候也不曾反抗，甚至还乖乖地任她打量，珍视和时欢在一起的每分每秒。

但这也不是理由。

……

那还有什么可以作为值得的理由呢？

成年人的世界就是这样，不同于少年人，开心已经不能够作为成年人行动的准则，值得与实用才是。

系统催促的声音依然嗡嗡不断地响着，甚至逐渐在加大音量，声音大到仿佛震动到了鼓膜。

【任务进度条倒退中……6％……5％……】

时欢突然之间找到了理由。

小狗还很好骗，好骗到只需要一颗糖果就会高兴到摇着尾巴跟自己回家，如果她离开了，小狗一定会委屈地连饭都吃不下的。

最最最重要的是——

世间也只有一只这样忠诚的笨蛋小狗，而她恰巧也不想看到这只笨蛋小狗委屈地掉小珍珠。

但成年人总是会有各种各样的担心，即便是做了一百遍的计划书，搜了一万遍的细节，成年人仍然会担心根本不会发生的万一呢。

成年人总是会试图寻找那一个根本不会发生的万一。

万一——

“你喜欢我什么？”时欢的语调近乎冷漠，可她还是问了出来，平静地叙述:“我是一个很坏的人。”

“我的外表，你所看到的皮囊之下，其实不过是一个无趣到极点的灵魂。”

“不仅如此，我还是一个非常势力的人，我会不自觉地对一切衡量值得与不值得，我目光短浅，我有很多缺陷，我……”

话音未落，像是听不下去了般，向来会听时欢说完才会说话的陈言却是突然打断了时欢的话，姿势依然没变，陈言从下而上仰视着时欢，像在看着神明般虔诚，而她就是神明唯一的信徒。

“你以为我是爱的是最完美的你吗？你以为我是因为你对我好我才爱你吗？”

“并非如此。”

“我还爱你始终比较着一切的自私自利，我爱你对这个世界的目空一切，爱你强势又**，爱你敢独自对抗世界的孤僻与骄傲。”

顿了片刻，陈言突然笑了，露出她独有的小梨涡，扬扬下巴，一字一句地叙述着她眼里的事实:“你的无趣、你的短浅、你的所有，我清清楚楚地看在眼里，时欢。”

小狗有点小得意，语调都上扬了许多:“我比你想象的要了解你，而且我敢说，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你。”

小狗的眼神认真专注，像在说着什么誓言般严肃:“就算你说你有其他的什么我不清楚的地方，好的，坏的，我敢拿一辈子去了解。”

时欢说不出话，她也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时欢从未见过如此热烈的爱，她不了解爱应该是怎么样的，还是说，所有相爱的人对彼此都是这般热烈的爱？

灵魂颤栗的那一刻，时欢罕见地陷入了迷茫，系统的警告声依然混着雨声坚持不懈地响着，像是世界即将失去秩序前的交响乐，混乱、阴暗、不堪，乃至卑劣。

雨愈来愈大，甚至越俎代庖，多次越过屋檐，混着风砸在两个人身上。

恍惚间，时欢听到陈言极小声的一句嘟囔，声音小到似乎随便一道雨声都能够将它淹没，可时欢还是清清楚楚地听见了。

就像是陈言清清楚楚地看见了自己一样。

时欢听到陈言说。

“而且我还愿意当你的小狗。”

极其破坏气氛的一句话，成功让时欢笑出了声，人类绞尽脑汁用着华丽的词藻在这个快餐时代想方设法地描述真心，可小狗只会眨巴黑漆漆的眼睛望着你说它喜欢你。

真的好笨，好笨好笨的小狗。

陈言见时欢久久未言，以为自己又说错了什么话，不自觉地开始检讨，回想了半晌，她终于发现是哪里不对。

“不可以随便说喜欢时欢，不可以随便突然抱住时欢，做有关时欢的事情之前要征询欢欢的意见，不要随便撩时欢……”

小狗瞬间懵了，它它它……它好像全都犯了怎么办？本来时欢就要离开她，现在一定会被更讨厌的吧？

想到这里，小狗觉得自己的心脏像是泡在满是浸满了棉花的水中，变得沉甸甸的，有种难言的情绪逐渐膨胀起来。

小狗觉得自己也要跟着世界一起下雨了。

时欢自是注意到了陈言的情绪变化，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时欢大概能够猜到具体，她知道这份情绪一定与自己有关。

在喧闹声不断的世界中，陈言听到时欢淡淡的声音从上方传来:“抬头。”

陈言下意识地遵从命令。

陈言感到领口处传来拉扯感，视野中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指扯住衣领，不需要对方使出太多的力气，陈言的身体自己便主动顺着那股力气站了起来。

雨声轰然变大。

陈言整个人几乎静止，她感到似乎全身的血液都停止了流动，只有年轻的心脏在剧烈地震动。

唇瓣与唇瓣要发生触碰，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

起初只是简单的浅尝辄止，在点到即止的温热里最大限度地维持一种微妙的平衡，可后来这两具年轻的身体像是建立起了一座只她们彼此能够感知到的联结般，所有压抑的情感在这一刻向彼此传达着。

涌动的情愫像流动又浑浊的温水，情感的宣泄像洪流冲破河堤，毫无节制地将二人一同席卷到其中，拉入深不见底的暗潮中，在疾风骤雨中将两人的小舟掀翻。

于是仅有的理智也被卷入海底化为齑粉，空气的稀薄让彼此窒息到更加努力地互相索取着对方有限的空气，偶尔会泄露一两声克制又低沉的闷哼。

没有安抚，亦没有爱语。

只有轰鸣不断的雨声以及系统逐渐减弱的机械声。

但这一刻陈言觉得自己无限趋近于幸福。

【任务进度条倒退中……3％……2％……警告!警告!】

【任务进度停止，请宿主尽快检查并完成……检测到任务进度发生变化!】

系统声嗡嗡不断地响着，可时欢完全听不见了，连同雨声，连同人声，连同自己的呼吸声，她只听到小狗委屈却又欢愉的啜泣声。

明明已经做出了决定，这段日子以来所有的挣扎与痛苦被一扫而尽，时欢觉得自己应该是开心的，可不知为何心脏只有满满的酸胀。

【……10％……30％……50％……99％……】

【检测到任务已完成，强制脱离准备中!请宿主做好准备!】

恍惚间，时欢终于在陈言的眼睛里明白了一件事——

原来，小狗只是想要一个吻。

第一个世界完，感谢陪伴!亲亲我的读者宝宝们!这一个位面实在是太甜啦不是很忍心虐，强行死遁的话就相当于双方的be了，所以死遁的点比较浅，是借助系统完成的死遁，下一个位面我争取拽回来。

下一个世界大家不要看，等完结再看吧，有些地方歪了我正在努力拯救回来。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5章 世界一（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