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19章

玉京子其实并不觉得魂魄有什么变化,但见花清浅神色严肃,他一紧张,自己也有些不确定,迟疑道:“好、好像是稳固了些。”

花清浅当即向吕浮白躬身行礼。吕浮白被她这般客气疏远地千恩万谢,心头泛起一阵自嘲,欲言又止,过了好一阵才低声道:“你不必替他谢我。”

“世子高义!”

“……”

他皱了皱眉,似乎疲倦至极,花清浅这才想起世子是长途跋涉来此,忙收拾出旁边的一间卧房,请上神进屋休息。

花清浅这座小院别的没有,屋内陈设那是一等一的好。她从前在西谷就爱攒东西,做妖尊尊后时收的法器、宝贝等也尽数带了过来,自己卧房里都放不下,在客房里也摆了一些。

吕浮白随她进到屋内,听她一路介绍这个洗脸盆有什么功用,那块海藻香皂又有什么来历,她这五十年真是过得十分精彩。

他一直无话,放在以前,碰见这种鸟族上神,花清浅会没话找话,套一套凤凰神君的消息。但现在她已没有那个厚脸皮,自知越待下去越讨嫌,便及时住口告辞,请他自行安歇。

-

当日傍晚,为了欢迎吕浮白,也为了满足玉京子的馋虫,花清浅做了栗子炒鸡,又挖出一坛果子酿,酒味饭味香得本地土地公都钻了出来,嘿嘿笑着说想蹭一顿饭。

席间土地公与玉京子争着啃鸡腿,气氛热闹,吕浮白饮下两轮果子酿,也像是活泼了些,居然跟花清浅咨询起心事来:

“现在的年轻妖族,都喜欢什么?”

这问题实在太突兀,花清浅疑惑地看向他:“啊?”

“我爱上了一个妖,可我惹恼了她,如今她不愿见我。”吕浮白垂着眼帘,脸色一如既往的苍白,透出一丝沉郁与不甘:“我想哄她高兴,求她原谅我,应该怎么做?”

鸟族中兴的希望、堂堂孔雀大明王世子,居然也会爱而不得,花清浅来了兴趣,让他多说几句:“你喜欢上的是个妖族?她在跟你闹脾气?”

吕浮白轻轻摇头,道:“她不轻易闹脾气,她就是不喜欢我了。”

“以你大明王之子的身份,谁敢不喜欢你?”花清浅觉得不可思议,“这位妖族女子眼光可够高的啊。”

“花姑娘,你听仔细点行不行,世子说的是‘不喜欢了’,说明那女子原本也是喜欢他的。”土地公吞下一块鸡肉纠正道。

花清浅受教地点点头,又转向吕浮白:“她怎么忽然就不喜欢你了?”

“她以为……我不爱她。”

听到这里,玉京子忽然蹦出一句:“能给人家女子这种感觉,说明世子殿下确实不怎么爱吧?”

花清浅想想,觉得挺有道理:“确实,这都能有误会,世子爱得是有多含蓄?”

“不,不是的!”吕浮白像是被一刀扎进心脏,嘶声反驳:“我只是……只是笨嘴拙舌,不会说话,也不懂讨人欢心,才会让她误会的。”

这位是大明王世子,估计很少有讨人欢心的机会,这话花清浅还是信的。

看他茫然苦涩的神情不似作伪,她顿时起了些恻隐之心:“那你到底做了什么,把人家惹到了什么程度?我也是妖族女子,你跟我说说,我设身处地帮你想一想,还有没有补救的办法。”

不知是不是喝了酒的缘故,吕浮白出乎意料的坦诚。

“她以前总爱跟在我后面,可她年纪小,法力低,旁人常常嘲笑她,说我们不相配。”

“但其实在我心里,是我……是我配不上她。我比她大那么多岁……”

“她天生讨人喜欢,身份又高贵,将来前途不可限量,偏偏她还是分不清爱与孺慕的时候,我常常想,或许她对我只是崇敬,我却对她动了心……”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只会回避她的心思,领着她修炼,将无数法术强塞给她。我对她太严厉,太苛求,我拒绝她拒绝得太多,好听的话说得太少——是我的错,我没来得及——”

吕浮白闭上眼睛,短促地倒抽了一口气,仿佛说出这段话让他心如刀绞:

“她当然会觉得,我不喜欢她。”

花清浅听着他的话,脑海里却浮现了她与凤凰神君那些往事。

傅玄教她修炼时也很严厉,想来一定要比吕浮白对他心上人严格多了,因为神君压根不喜欢她,教她修炼只是因为被纠缠得烦了,没有吕浮白这种小心思。

她修炼起来不分日夜,有一次甚至累到生病,倒在长生山下起都起不来。不过那次也因祸得福,神君亲自给她治病,为了哄她,还采来甜口的摩罗冰心给她熬汤,她功力因此大涨近乎两倍。

修炼本就艰苦,被傅玄监督的修炼简直是人间炼狱,她也不是没抱怨过,但没有当初,何来今日?回过头来,她现在能有这份在同龄蛇中脱颖而出的高深修为,还得感谢神君。

“呃,世子这也不算做错吧?不管怎么说,你那心上妖因你修为精进,也是好事啊。”她看吕浮白这副恨不得时光倒流的模样,伸手想安抚地拍拍肩膀,犹豫了一下又缩回手:

“那小妖族估计是太年轻,还没学会认清人的真心。好在年轻妖族也容易哄,你就别搞什么暗恋了,找个机会跟她表白心迹,好好解释一番就行了。”

吕浮白眼神发亮地看着她:“真的吗?你觉得,她会接受我的心意?”

“她为什么不会接受?”花清浅开了个玩笑:“就算她嫁人了,实在不行你就抢过来嘛。”她看了眼吕浮白的脸色,忽然警觉:“等等,她不会真的嫁人了吧?”

“我被邪魔击伤,沉睡了千年。”他苦笑一声道,“等我醒来时,打听她的消息,周围人都说,她已经有了夫君。”

花清浅捂住嘴:“那我刚才说错话了,还请世子恕罪!”

“你说得也没错嘛。”土地公半只鸡、一碗饭、三盘菜、四杯酒下肚,再塞不下什么东西,仰躺在椅子上懒洋洋说道:“要论强取豪夺,这世上谁能抢得过大明王世子?”

花清浅冲他丢过去一颗栗子,土地公呜哇大叫“怎敢对土地不敬,小心倒霉半辈子”,她理都不理,只顾着跟吕浮白强调:“世子!你不要听他的,成亲了的女子你最好别肖想了,拆人姻缘要遭天谴的!”

“等我找到她的时候,她已经没有夫君了。”

“那就好——”

“可她身边还是有别的男子。”

“那你得等人家分开之后,再作——”

“我把那些男子赶跑了。”吕浮白说道,语调还有几分得意。

花清浅无语:“世子殿下,你说话能不能一次性说完?”

孔雀世子这段情史的前途看来很是光明,花清浅喜欢这种团圆结局,很为他高兴,不知不觉就喝得多了果子酿,软绵绵趴在桌上。

玉京子打着饱嗝,醉醺醺地被土地公搀了胳膊遁地而眠。吕浮白的神思却分外清醒,他看向花清浅格外妩媚的泪痣,被果酒熏染、绯**滴的双颊,明明还没触碰到,手心却已经烫得发疼。

夜深风冷,他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扶起花清浅,准备带她回屋。她毫无防备地靠在他怀里,姿态亲密,吕浮白微牵起唇角,抱着柔若无骨的她来到床边,弯下身去轻轻为她盖被子,一如多年以前——

花清浅忽然惊醒,迷朦地睁开眼睛。她看不清身边人的具体面貌,只能看到他一双眉眼,那双格外疏淡沉稳的眉眼,这样温柔地看着她,还与她挨得这样近,像是下一刻就要亲吻她的眉心。

世上这般爱她的人,她只能想到一个:“夫君?”

那人像是被这个称呼刺了一下,猛地退开一步,声音疼得发颤:“你看清楚,我不是苍御峻。”

“你当然不是。”花清浅奇怪地看他一眼,“那个混账才不是我夫君。你是……”

她说到一半打起哈欠,唇齿模糊不清,没说完便陷入了昏睡。但不用她说,吕浮白也知道,她叫的这个人绝对不是他。

他枯立在床前,她安静恬美的睡颜近在咫尺,因燥热扯开的领口,线条精致的锁骨,他移开视线,极度压抑着思绪,却仍忍不住去想,到底有多少人见过她私下这般醉倒不设防的模样。

那股冰冷刺骨的寒意又在心中肆虐疯涨,冲破他五十年来强行垒好的每一处防线:她不爱他,在没有他的日子里,她身边狂蜂浪蝶不知有多少,她乐在其中,甚至当真爱上了别人,撒娇叫那人“夫君”——

移情别恋,原来是这样轻易的一件事情。

吕浮白瞳孔微缩,嫉妒、懊悔与无措填满胸腔,让他面容都险些变得扭曲,他猛地捂住心口,永不熄灭的离火可使极寒之地万年冰原回暖,他却只觉得冷。

在无比漫长的生命里,他第一次领教,原来生出了情根的心,可以让人疼成这样。

“清浅。”很久很久之后,他依旧立在床前阴影处无助开口,眸底血丝触目惊心,声音低不可闻,“我……我已经学会爱人了,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

有人在她的床前伤透心神,酸楚枯立至天明,花清浅丝毫不知。

她只知道,今晚她久违地做了个美梦。

她梦到了夫君。

夫君有一双英挺疏朗的眉眼,同凤凰神君有几分相像,但花清浅分得出区别。夫君表面温润,眼底却藏着不易察觉的阴戾,他没有神君那样光风霁月,他手段残忍,心里没有苍生,他甚至不是个好人。

他对谁都是算计,独独会对她好。

神君是好人,可好人不喜欢她,她爱到最后只落下遍体鳞伤;夫君是坏人,可心狠手辣的坏人偏爱她,在他身边的那段日子,是她迄今度过最快乐的时光。

ps:神君没有说那场大战的误会,因为说了就太明显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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