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
乌图根本就不想和裴霁僵持,借着裴霁推他的力气向后倒去,重重地砸向了背后的木板。
随着一声巨响,整个衣柜都颤动了几下。
姜桃李被吓了一跳,紧接着就担忧地问道:
“裴裴,你摔倒了?”
她说着就要绕过去往衣柜里看。
裴霁呼吸急促,慌乱道:“我没事!”
他站起身,踉跄着后退了半步,在姜桃李看见衣柜里的乌图之前手忙脚乱地关上柜门,把车钥匙递给姜桃李:
“给,找到了。”
姜桃李接过:“谢谢……”
她抬头看向裴霁,忽然愣住了:“裴裴,你脸怎么这么红?”
裴霁垂眼,有些不自然道:“房间里有点闷。”
姜桃李蹙眉,满眼困惑地端详着裴霁:
“嘴角也破了……你脖子上怎么还有几道红印子!”
裴霁愕然转头看向旁边的落地镜。
镜子里的他脸色绯红,嘴角的破口不大但十分突兀显眼,纤长的脖颈上有几道鲜红的印记,隐约能看出来是指痕。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是被人“欺负”了。
裴霁手攥紧,指甲刺得掌心隐隐作痛,正在绞尽脑汁地构思说辞,忽然听见姜桃李傻愣愣地开口:
“你好惨哦。”
裴霁:“……嗯?”
姜桃李眨了眨她那双先天媚眼如丝圣体但败给后天努力的丹凤眼,痛心疾首地叹了口气:
“过敏+上火,晚上还有重要饭局,太倒霉了。”
裴霁:“……”
谢谢姜桃李同志送来的完美借口。
姜桃李叹气,看着裴霁的目光满眼怜爱:
“我早上怎么就没注意到呢?看来我对朋友还是不够关心。你拿粉底遮一下吧,不然小胖看见了又要找速效救心丸了。”
裴霁勉强扯出一抹笑:“好。”
他仿佛已经听见了钱小胖那句经典控诉:
“你们两个花瓶能不能有点儿花瓶的职业素养!不要熬夜不要吃辛辣生冷油腻和甜食不要穿丑衣服不要在关键时候过敏!出活动的时候注意表情管理!媚粉啊媚粉懂不懂!啊啊啊啊我上辈子造了什么孽啊!带你们两个还不如让我投畜生道变成狗娘养的猪!”
魔音贯耳。
姜桃李又絮叨了几句没营养的闲话之后,就拎着她那串万恶的车钥匙离开了化妆间。
几乎是化妆间的门关上的一瞬间,乌图就推开了柜门,冷哼:
“这样把我藏着,刚刚我们那样算什么?偷情?”
裴霁自从今天早上看见乌图的第一眼,脑子里就有一根弦紧紧绷着。
在某只大尾巴狼的存心挑衅和刻意刺激下,裴霁的理智越来越淡薄,脑子里那根弦铛的一声断了。
他冷眼看着正从柜子里走出来的乌图,抬手干脆利落地抽了他一耳光:
“我、偷、你、**!”
*
晚上。
长安饭店。
裴霁为了遮住锁骨上的咬痕,换了件月白色的新中式立领上衣,跟在经纪人钱小胖后面走在装潢典雅的走廊,倒是和长安饭店的复古摆设相得益彰。
在化妆间气血上头抽了乌图之后,乌图就报复性地在他锁骨狠狠咬了一口,裴霁挣脱后仓皇离开,直到晚上也没再跟乌图见面。
现在想来,很不应该。
早在乌图把自己堵在化妆间、逼自己喊姜桃李进来的时候就应该抽他的。
反正对他动手好像不涨黑化值。
钱小胖回头看了一眼神游天外的裴霁,痛心疾首地唠叨:
“裴霁啊,你这外形条件简直就是老天爷掰开你的嘴往里面灌饭,但凡你跟那位低个头,让他抬抬手,也不至于什么好资源都拿不到,我也能跟着你飞黄腾达……”
裴霁轻笑:“钱哥,我要是真跟他低头,哪里还用跟着您混。”
钱小胖:“……”
竟然无法反驳。
钱小胖叹了一口气,叮嘱道:“我知道你不容易,但是抓住今天这个机会,你是可以翻身的!”
“飞蓬集团的老董事长病退后,把公司丢给了他那个深居简出的养子,半年前才到国内发展,最近开始进军演艺圈。”
“这位新老总可不怕孟家,你要是得了他的青眼,说不定也能扶摇直上,彻底摆脱孟家的桎梏。……裴霁,你有在听吗?”
裴霁:“在听。”
他心里有些不安。
飞蓬集团倒不是凭空出现的,而是在海外发展了几十年的大公司,名字原先叫明达科技,老董事长追念亡妻,取“自伯之东,首如飞蓬”之意才改成了现在这样。
老董事长对亡妻情深义重,阴阳两隔五十年都未再娶,膝下也并无子女,媒体对继承人的各种猜测众说纷纭,虽说也有人猜测可能有暗中培养的嫡系,但是这个“养子”继承公司的消息,也来得太突然。
半年前裴霁听说这个消息时并不以为意,但仔细想来,他身边的各种异常,差不多也是在半年前出现的,现在又和这个神秘的商界新贵在娱乐圈有了交集……
裴霁强行压下心中的不安与揣测,对钱小胖温声道:
“钱哥您放心,只有不触及我的底线,我绝对不给您的工作添麻烦。”
钱小胖翻白眼:“我还没那么丧心病狂到把你送别人床上,快一年了你还不了解我?”
裴霁:“钱哥你最好了。”
钱小胖咕哝:“还用你说。”
说话间他走到了宴会厅门口。
与其说这是一场饭局,还不如说是一场酒会。
钱小胖帮裴霁拉开门,低声道:“我没请柬,就不陪你进去了,桃李那边还有个剧本要谈,你结束了打我电话。”
裴霁笑问:“又是恶毒女配?”
钱小胖麻木:“嗯,蛇蝎美人。”
裴霁怕刺激到钱小胖脆弱的神经,但又实在忍不住,就别开脸低着头笑。
钱小胖恨铁不成钢:“次次接的本都是又坏又傻逼的小成本网剧女反派,观众缘都败光了,她还演得挺高兴!……别笑了快进去吧,记得跟大老板好好说话别耍少爷脾气知道吗?我不想两个小时之后看见我的职业生涯断送在你的手里!”
他说着将裴霁推了进去。
裴霁:“……”
钱小胖说的“耍少爷脾气”,是指自己入行的第一个饭局上,投资商走过来同他喝酒,他没反应过来,和在孟家的二十余年一样,淡漠地端着杯子等别人同他碰杯。
裴霁刚掩上门还没来得及转身,倏地听见身后有人扬声道:
“这不是孟小少爷吗?”
裴霁皱眉,抬眼便看见一个五官勉强还算周正、穿着咖啡色西装的瘦高男人满脸嘲讽地看着自己。
他没认出来是谁,只觉得有点眼熟。
瘦高男人旁边有人低声问:“韩经理,这就是那位……”
孟家正恩集团的总经理——韩建笑了笑:
“就是他。”
“被金尊玉贵地养了二十年又怎样?养子而已,不过是孟家的一条狗!还不是被正头太子爷轻飘飘的一句话打发了?”
裴霁嘴角绷得平直,装没听见韩建夹枪带棒的奚落,转身走向宴会厅人少的另一边。
韩建冷声:“站住!”
裴霁不为所动。
韩建放下翘着的二郎腿,站起身快步走到裴霁面前拦住:
“跟你说话呢,你没听见?”
裴霁垂下鸦羽般的睫毛,声音温和平静:
“抱歉,我姓裴,不是你口中的孟小少爷。”
韩建鄙夷:“孟家好歹养你一场,你就这么忘本啊?”
他上下打量着裴霁,“啧”的一声:
“也是,毕竟我们孟总把你逼得走投无路当了戏子,还压着不让别人给你好资源,由奢入俭难啊小少爷,现在的日子,不好过吧?”
裴霁看着他,白瓷一般的皮肤在宴会厅温暖的灯光下几乎透出了玉色,眉眼漠然:
“孟谨谦让你来的?”
他和孟家的关系其实很狗血。
七岁之前,“孟霁”还是孟家悉心培养的接班人,直到父亲去福利院捐款时,遇见了和父亲小时候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裴谨谦”。
亲子鉴定结果在一周后静静地躺在了桌子上。
两个孩子同一天在同一家医院出生,只不过一个出身顶级豪门、泼天富贵;一个出生两年后家中产业破产,父母自杀,被送到了福利院。
“孟霁”才是应该那个应该待在福利院里的孩子。
孟父把孟谨谦从福利院接了回来,用尽全力弥补,也依旧和从前一样,像对待亲生儿子一样对待“孟霁”。
但是裴霁从孟谨谦看向自己的眼神里读到了某种隐秘的情感。他自愿改了姓,读了对继承家业没有任何助力的音乐,就当是偿还自己和孟谨谦那错位的七年。
即使明明不怪他。
裴霁一度以为自己和孟谨谦也勉强算是兄友弟恭,直到孟谨谦继承了家业……
韩建似乎没想到裴霁会主动提孟谨谦,笑嘻嘻道:
“是不是我们孟总让我来得不重要,小少爷,你就听我一句劝,孟总如今可是给你留着情面的。强取豪夺做到这份上,已经很正人君子了……”
裴霁攥着被子的手微微发白。
好想一杯酒泼他脸上。
但是他自己怎么样无所谓,牵连了钱小胖就不好了。
裴霁恼火打断:
“韩经理,慎言。”
韩建满不在乎:“怎么还不让说了?”
他眼神揶揄:“不过你作为男人,这长相也的确太漂亮了点,难怪我们孟总魂牵梦萦……”
“魂牵梦萦?”
随着门被打开的声音,一道温润如春风细雨的男声带着笑传来:
“还未见过你们孟总,倒是没想到他这位青年才俊竟然这么痴情。”
裴霁愣住。
他抬头看着声音传来的方向,一个助理打扮的男人正恭谨地垂头关门,说话的年轻人穿着件休闲的深灰色风衣,周身气质温和无害,乌黑的头发微微有些长,一双眼睛如成色极好的翡翠,正含着笑看过来。
裴霁只觉得浑身血液都凝固了。
宴会厅几乎所有人都站了起来。
年轻人笑得眼睛弯弯的:
“大家不用拘谨,虽然今天是我做东,但是最重要的,还是大家玩得高兴。”
他看向僵立在旁边的裴霁,有些担忧地蹙眉,轻轻握住裴霁的手:
“这位朋友脸色怎么这么苍白,是不舒服吗?”
裴霁觉得仿佛有蛇缠在自己手上,往后挣脱想把手收回来,却根本就没有抽动。
年轻人好脾气地笑道:
“忘了自我介绍了。”
“我是飞蓬这一届的话事人,魏含翡。”
裴霁四肢冰凉,缓缓抬头看着他。
那双带着温柔笑意的眼睛眸色深碧如翡翠,分明是一双属于蛇的竖瞳。
飞光直射蓬莱阙,霁月犹悬翡翠楼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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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蛇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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