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葬礼

薄彦跟自己的遗照大眼瞪小眼。

身旁是来来往往的宾客,时不时有他根本不认识的人过来放下白玫瑰以表哀思。薄彦的目光在这些人的脸上仔细扫过去,最后满厅堂张望了两圈,不可置信地摘下了墨镜。

搞什么?这是他的葬礼,来吊唁的居然一个熟人都没有。

穿着黑色裙子的小姑娘过来悼念逝者,对着黑白相片上容貌精致的少年轻轻叹气:“好可怜呀……”

英年早逝固然令人唏嘘,但陌生人见了最多感叹一句好可惜,好可怜是什么说法?薄彦瞅着这小丫头一脸真情实感不像是假的,眼珠一转,张嘴套话:“怎么说?”

女孩年纪小,没什么戒备心,问什么答什么:“死了三年才准下葬安息,还不可怜吗?”

她仰头冲着这个穿搭copy银行抢劫犯的奇怪男人小小声分享八卦:“听说要不是柯叔叔发话,柯大少爷都准备把骨灰冲进下水道,好歹也是未婚夫……你说是不是死得好可怜?”

“…………”薄彦嘴角一抽,用蚊子放屁的音量小声逼逼,“死得好还差不多。”

女孩没听清:“什么?”

身后衣着得体的美貌妇人上前将女孩拉走,低声训斥:“别乱说话。”

嚼柯凌舟的舌根,除非不想活了。这位柯氏集团的未来掌舵人比他父亲更加杀伐果断难以相与,没人敢轻易开罪。

过来悼念的宾客越来越多了,薄彦站在遗照前边挡事,没两下就被挤到了旁边,他顺手从点心架上捏了块糕点塞进嘴里,看着满堂名字都叫不上来的人来假模假样参加自己葬礼,吃着吃着,心里就泛起了一股酸楚。

可不就是死得好吗?

自从十五岁被收养进柯家大门,他就开启了长达五年的职业受气包生涯——柯家那位大少爷性格恶劣阴晴不定,自己简直就是送上门的出气筒。

别人都羡慕嫉妒恨,说他跨入豪门山鸡变凤凰,没人知道他天天晚上被柯凌舟欺负得抱着被子哭,从十六岁起连续四年的生日愿望都是缅北诈骗集团来救他于水火。甚至到了第五年的时候,薄彦对着生日蛋糕几乎是热烈盈眶,心说老天爷啊,你要是还把我当孙子,就让我摆脱这个狗东西!

结果睁眼就听到柯凌舟居高临下命令道:“毕业了就跟我结婚。”

泪,飙了出来。薄彦绝望得差点背过气去,然而一边伤心还得一边装成是喜极而泣,惨白着一张脸结结巴巴谢主隆恩。

...

我这条命,比苦瓜苦。

薄彦就着沉重肃穆的葬礼进行曲忆往昔,拍了拍手上的糕点屑,凄凉地叹了口气。

那几天他睁眼闭眼都想死,结果天杀的好的不灵坏的灵,没过多久就真因为滑雪出意外英年早逝了。

再醒来就是三年后,莫名其妙重生到了一个名叫季尧迦的十八线小明星身上,刚回公司就听到经纪人提起今日柯家举办葬礼。他把自己裹得好似个中东妇女混在宾客里偷偷出席,结果一来就听到柯凌舟要把他骨灰冲进下水道。

“到底跟我有多大的仇啊?”薄彦一个人在角落里颇感委屈,心说活着没折腾够,死了也不放过我?他把目光落到前方那个价值不菲的金丝楠木盒上,边擦嘴边思考着要怎么才能趁人不备将自己的骨灰盒偷偷抱走。

公馆内微弱的议论声不知何时已经全然静了下来,管家梁赫穿着一丝不苟的黑色西装,站在最前方摆着一副公事公办的嘴脸,准备开始主持仪式。

都到了这个时候,柯家父子还是没有露面。

其实人都死了三年了,再举办葬礼也不过就是走个过场,薄彦父母早逝,被柯奉生口头收为养子之后就跟原来的亲戚都断了联系,这些年因为柯凌舟看得太严,也没什么朋友。

在场的人受邀前来悼念,多是看在柯家的面子上,没几个真心实意,就连发表悼词的时候,都仍然是由梁赫代劳。

管家念稿子的语调平铺直叙,波澜无惊的双眼显出他根本毫无感情,不过是完成工作。

薄彦有些挫败,消沉地拉了拉帽檐,心想当年好歹也送过管家亲手栽种的蝴蝶兰,自己死了,他居然一点都不伤心。

外面不知何时开始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秋雨绵绵,夹杂着山野间的雾气,愁云惨淡的,不像是什么好的预兆。

公馆大门突然发出一声沉重的闷响,钢琴声一顿,猝不及防的重音如锤,砸得所有人心头一震。

薄彦吓了一跳,心说谁这么没礼貌打断人家悼词演讲,真是缺德。回头一望不偏不倚对上一双熟悉又冷酷的眼睛,身子一抖,差点从座椅上摔下去。

大厅安静,这点动静刺耳又突兀,几十道视线齐刷刷射他身上,其中一道如电如箭,薄彦背后寒毛“唰”的一下就立了起来。

他下意识哆嗦,颤抖着爪子紧了紧自己的口罩和帽子,明明什么也没干,却好像犯了什么天大的错事,心虚得要死。

但好在柯凌舟从来都不在意无关紧要的人,只随意扫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

薄彦松了口气。

这位柯家未来的掌舵人显然是匆忙赶回来的,发丝略显凌乱,眼底隐有血丝,大衣还沾染着室外寒秋肃杀冷意。

他冷冷扫视众人:“谁允许你们在这里举办的葬礼?”

生而上位者,威慑与生俱来,并不是多高的音量,却足以让所有人噤若寒蝉。

大厅内死一般的寂静,唯有梁赫镇定,冷静地对视他:“是先生授意的。”

梁赫口中的先生只有一个,那就是柯家如今的掌权者,柯凌舟的父亲柯奉生。

但柯凌舟不为所动,毫无表情:“都出去。”

秋风挟着冷雨,横冲直撞驱散了厅内暖意,凛冽寒气一阵阵席卷。

场内气氛降至冰点,客人们面面相觑。梁赫惯来不苟言笑,此刻眼中却似乎覆上了一层复杂的东西。

沉默了一会,他劝说道:“三年了,让他入土为安吧。”

离得远,又带着墨镜,所以薄彦其实看不太清柯凌舟的表情,只看到他抬眼扫向遗照,喉结微微滚动,像是在极力压抑着情绪。

“完了完了完了。”薄彦脸色唰白,当了五年的倒霉蛋,最清楚这个细节就是柯凌舟暴怒前的征兆。

阴影铺天盖地涌上来,哪怕换了一副躯壳,他见到柯凌舟依然怕得宛如老鼠见了猫。薄彦小腿肚子发软,骨灰也不想要了,趁人不注意赶紧一点点往门口挪。

结果还没挪出几步,就听到背后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柯凌舟的声音咬牙切齿地响起:“入土为安,他敢吗?!”

祭台上的东西全部砸落在地,尘灰四散,滚得满地狼藉。柯凌舟侧颈青筋暴突,神态竟然濒临失控了。

公馆里响起一阵小小的骚动,但没人敢大声说话,谁都不敢在这节骨眼惹火上身。

客人们带着一脸讳莫如深慌张朝门口涌过去。薄彦都吓蒙了,被旁边人推得一踉跄差点摔倒,方才那个小姑娘见状赶紧过来给他拉了一把,也被骇得小脸惨白:“快走快走,好可怕……”

身后隐隐约约传来柯凌舟和电话中柯奉生暴怒的争吵,还有重物摔砸的巨响。薄彦跟小姑娘手拉手一起抖,大脑一片空白,直到将公馆远远抛在身后才惊魂未定的缓过劲来。

他很多年没见过柯凌舟发这么大的火了。

小姑娘在他耳边嘀嘀咕咕又说了些什么他没听清,薄彦取下口罩喘了两口气,有些僵硬的转动脖颈,回头望向公馆的方向。

他其实有些无法理解柯凌舟今日的雷霆之怒。

在遇见柯凌舟之前,薄彦人缘其实挺好,温柔活泼又长得好看的男生走到在哪里都吃得开,唯有柯凌舟第一次见面起就十分厌恶他。

以往待在柯家,只要稍一不顺柯凌舟心意就要受罚,轻则不许吃饭不许睡觉,重则关进暗无天日的地下室不闻不问……这些年逆来顺受,变着花样讨他欢心。

可到头来,柯凌舟还是这样讨厌他,就算当初要跟他结婚,也不过是因为柯奉生分给他的那些股份。

就算是养的小狗,这么多年了,也总该有点情分吧?

小姑娘在问他要不要搭便车回市里,薄彦还沉浸在回忆中,表情有些怔忪,极小幅度地摆了摆手。

雨渐渐停了,但十月山里的寒风刮在脸上还是割得人生疼,薄彦在树下僵立了半晌,拿手搓了搓脸颊,终于有些后知后觉的难受起来。

他自言自语:“有这么恨吗?”

来这里的宾客大多有司机接送,只有薄彦是打车上来的,请了半天假还被经纪人黎姐训了一顿,叫他三点之前必须赶回去,得见一个导演。

微信上黎姐已经发了好几条消息催促,薄彦低头回了句“知道了”。

枫叶打着卷儿飘落到他肩膀上,这场景看着有些萧瑟。薄彦皮肤白,眼角一红就特别扎眼,他吸了吸鼻子,把胸口那点委屈和沮丧压了回去,强装着不在意嘟哝道:“凶个屁啊。”

他恶狠狠地说:“这辈子再跟你扯上关系,我薄彦就从这鹭山顶上跳下去。”

阅读指南:

1v1双洁

可能会有修罗场

无原型无逻辑请勿深究

阅读不适请及时止损(骂了攻就不能骂我了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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