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昏昏沉沉，像是在某处悬浮飘荡，难以安定，直到一股温润的灵力注入，逐渐抚平所有的隐痛与不安。
对周围的感知逐渐恢复，乐喻清觉得此刻像是置身于幽冷的潭水中，清凉的感觉包裹着她，在幻境中被压制的灵力重新复原。
保持着这样的状态不知过了多久，她渐渐清醒，看清眼前的一切。
是熟悉的幽潭，不过她此时并不在幽潭边上，而是置身于冰冷的潭水中。
刺骨的凉意让她忍不住瑟缩，突然，后方响起一道冷淡的声音：“别动。”
乐喻清浑身一僵，她自然认得这道声音。
“仙尊?”
没有得到回应，乐喻清只感觉到身后人的手贴在她的背上，接着便是源源不断的灵力涌来。
“凝神静心，抱元守一。”
闻言，乐喻清不敢分心，当即照做。
灵力被全然接受，带来的暖意蔓延至四肢百骸，助她抵挡着潭水的冰冷刺骨，像这样运行一周天后，她明显感觉到浑身的疼痛减轻不少，原本昏沉的神思也愈加清明。
约莫半个时辰后，水声轻响，身后人似是从潭水中起身，回到岸上。
那抹清冽的气息相应离去，乐喻清心中闪过一丝莫名的失落，低垂下眉眼回避着。
很快，她听见身旁人微凉的声音，清泠泠的，有如流淌的清泉。
“抬起头。”
乐喻清听话地照做，发现她身上的衣衫已然被灵力烘干，恢复平日里清雅淡然的模样，无需自己回避。
沈离昙一错不错地盯着眼前的少女，眉目明亮，黝黑的眼眸纯澈赤诚，有些怔愣的样子更添几分乖巧，不像是伪装。
“仙尊，怎么了？”周遭一片静默，加之被那道冷淡的目光这样盯着，乐喻清不明所以，率先问道。
“你在第三重幻境里瞧见了什么？”
第三重幻境……乐喻清皱了皱眉，回忆着当时的情景，认真地将所见的一切如实说出。
沈离昙站在幽潭边，静静地听着，默然不语。
暗沉的天色，嘈杂的声音，眼前人所说的并没有多少特别之处，但她事后查看过，那么多学徒进幻境试炼，引发第三重幻境崩塌的原因只在乐喻清一人。
要知道，前两重幻境仅是考察心性，而第三重名为堪命，指示着命运。
眼前的这个少女，究竟有什么特殊之处?
沈离昙打量她一眼，等着她说完后淡声道：“幽潭有疗伤的功效，按照我方才引导灵力的方式运行，可以让你身上的伤势尽快痊愈。”
乐喻清眼睫颤了颤，在幻境出现问题后救她出去，现在又替她疗伤……
她看向沈离昙，语气认真：“多谢仙尊。”
沈离昙淡淡“嗯”了声，不以为意，她清晰地瞧见乐喻清眸中诚挚的感激，可于她而言，救一个学徒不过是随手的事。
“疗伤后便回寝居休息罢，明日还有比试。”
语毕，沈离昙抬步准备离去，忽然一阵水声轻响，那人从幽潭里出来，站到她的面前。
乐喻清顾不得烘干身上的水珠，她怕迟一步仙尊就会离开，想要再次见到仙尊并不是容易的事。
莹润的水珠顺着她的下颌滑下，滴落于地，沈离昙凝眸看她，“何事？”
乐喻清捏紧衣角，在心底酝酿片刻，轻声问：“您觉得我在幻境中的表现如何？”
最后能否通过试炼进入内门要结合幻境和比试中的表现来定，可评判的标准未知，她还在第三重幻境中昏倒了，乐喻清很难不忐忑。
沈离昙察觉到她发颤的手和被捏得发皱的衣角，微微抬眸，视线最终落至她略显青涩的脸庞上。
“最终能否进入内门由所有的长老们共同评判，我一人的想法说明不了什么。”
沈离昙说完欲抬步离去，可眼前人往旁挪了一步，再度拦住她。
以前从来没有学徒敢像这样拦住她，沈离昙微微挑眉，“还有什么事？”
乐喻清目光认真，道：“之前您问我是否想好要拜进哪座峰，我当时没想好，但现在有了答案。”
她悄悄瞧了眼沈离昙的神色，见眼前人神色如常，未有半分不悦，才继续道：“我想成为您的徒儿，所以您的看法于我而言最为重要。”
沈离昙的语气毫无波澜，“我先前便说过，我不收徒。”
“可您也说过，不喜欢过于聒噪的，喜欢一点即通的徒儿。”乐喻清低声说出。
那日回去之后她想了很久，既然沈离昙对自己的徒儿有大致的标准，收徒这件事也并非没有可能。
沈离昙揉了揉眉心，没想到眼前人将她提过的每句话都记得清清楚楚。
“那番话是骗你的。”
乐喻清一愣，动了动唇：“什么？”
沈离昙却不想多言，掌心聚起一团灵力，替她烘干身上的水珠后便抬步离去。
乐喻清僵在原处，这下她没了拦住眼前人的理由，只能任由那抹冷冽的气息从身旁而过。
原来当时的那番话只是逗她的，并非仙尊真正的收徒标准。
她心间浮起一抹淡淡的失落，正欲重新泡进幽潭疗伤，身后忽然传来熟悉的清冽声音：
“你在幻境里的表现尚可。”
乐喻清猛然回头，几步便追出山洞，然而外面早已不见那人的身影。
尚可就是不错的意思吧，方才的淡淡失落被这两个字瞬间抹去，取而代之的是轻微的雀跃。
乐喻清唇角轻扬，回到潭水中安心疗伤。
*
幻境突然出现裂缝崩塌，是数年来从未有过的事，幸好学徒们均被及时救出，没受多重的伤。
因此翌日的比试没被推迟，如约而至。
朝阳渐升，霞光满溢，映照整片天际，学徒们眼神坚定，齐齐聚在试炼场周围，等待着接下来的比试。
比试分三轮，以抽签的方式决定对手，乐喻清前两轮抽到的对手并不强，和她一样均是炼气期，但剑术根基不如她牢固，因此她轻而易举地便取得胜利。
这样的喜悦没维持多久，她看着最后一次抽签抽中的那个名字，不免皱眉。
她抽中的对手，竟然是司琉月。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她能察觉到司琉月并没有恶意，反而还在一直和她对练剑术，助她修炼。
抽中她说明她们两人之间必须要淘汰一个，可司琉月肯定也想进内门，乐喻清垂下眼眸，手中的纸条被捏得发皱。
她心神不定，在场下观看其余人的比试，忽然间她往那边望了一眼，发现司琉月正抱臂站在那处，同样望向她，目光不明。
见她望过来，司琉月很快收回视线。
乐喻清看了眼抽中的纸条，将其握在掌心间。
几场比试过后，终于轮到乐喻清，她足尖轻点，当即跃上比试台。
随意从旁边拿了柄木剑，乐喻清提剑而立，目光沉静。
司琉月也持着木剑，眼神不似平日的温和，多了一丝凌厉。
比试开始后，两人持着的木剑当即相撞，灵力翻涌间带来阵阵余波。在准备试炼的那些时日里，两人对练过很多次，自然熟悉对方的招式，你来我往间几乎是躲开了每一招。
司琉月眼神一凛，指尖灵力翻动，手中剑也随之灵活地刺出。
乐喻清错开几步，巧妙躲开连连几剑，随即腕间一转，木剑直接翻转同眼前人的涤荡剑气相击。
刺耳的破空声在彼此之间接连炸开，乐喻清默念法诀，“咻咻咻”连刺几剑，此刻两人的距离太近，司琉月躲闪不及，双臂被剑气划出几道伤口。
丝丝血迹渗出，染红衣袖，司琉月却像是感觉不到般，轻轻勾了勾唇。
乐喻清心中闪过一丝怪异感，她轻轻一跃，使出前些日子习得的中阶剑招。
中阶剑招比平日里练习的基础招式高了不止一个档次，加之她灵力充沛，使出剑招时灵力疯狂运转，发挥出这一招最大的威力。
台下的人都聚精会神地看着，无一不被凌厉的剑招吸引注意力。
剑招流畅，灵力极其自然地倾泻而出辅以招式，几乎把这一剑发挥到极致。
司琉月僵滞地站在原处未动，目光不知落在何处，像是慢半拍般没有及时躲开，每一分掺杂着灵力的剑气打在她的身上，瞬间将整个人掀倒在地。
乐喻清自然也瞧见这幕，心下震惊的同时带着一丝不解。
司琉月的实力不差，几乎和她不相上下，怎么会突然慢了半拍躲开，像是走神般。
涤荡的剑气掀起一阵尘灰，片刻后尘灰落定，显现出其中的两道身影。
一旁的教习师姐扬声宣布结果，而乐喻清看着倒在地上一动未动的司琉月，原本应当升起的喜悦被复杂的心绪替代。
她走到司琉月身边，伸手打算扶起倒在地上的人。
不管怎么说，司琉月对她释放过善意，告知她更快的修炼方法，乐喻清早已将她当做了朋友。
现在司琉月倒地受伤，她自然无法冷眼旁观。
乐喻清微微俯身，正欲扶起眼前人，怎料闭着双眸，像是失去意识的人忽然睁眼，紧接着便是快准狠的一剑。
钻心的痛后知后觉地传来，乐喻清不敢置信地看着她，视线稍垂。
一把明晃晃的匕首深入心口，几乎要震碎她的心脉。
周遭传来各种声响，嘈杂混乱的，充满关切的，乐喻清听不太真切。
司琉月无声地动了动唇，混乱之中乐喻清隐约瞧出她的口型。
“我是在帮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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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 6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