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长璃微笑的表情僵住,她低垂着眉眼,好似在回忆些什么,陷进了自己的思绪中。
季长璃这张脸和季霜迟有几分相像,季眠也不太敢望向她,总会勾起些不好的回忆。她看着季长璃,总会想起自己的生母。
她们多年之后的再度会面,季眠竟然已经需要通过另一个人来描摹相貌了。
或许此时此刻,她们心中都是同一个人罢。
“姨母。”
季长璃念着这两个字,继而又失魂落魄地重复了一遍。好似这两个字节,有什么奇怪的奥妙蕴含其中。
“这个称呼还真是……新奇。”
“可季眠,你从小到大就不太老实,我怎么相信你呢?若是你要骗我,我岂不是亏大了。”
“我不会解开自己身上的毒,这样,你觉得
够了吗?况且现在已有一部分离生序在你手中,反倒是我毫无退路了。”
季长璃皱了皱眉,却没有再说什么。
季眠从暗室之中走出来,正撞见守在门口的崔黎,她同季眠行了一礼,又对着送季眠出来的季长璃问了声好。
魔教这边的天气一直都是阴阴的,一年四季总透着一股凉意,她行走在这宫道中,脚步万分沉重。
魔教的建筑多是黑的,连屋顶上的砖瓦都黑的发亮,没有一丝亮色,季眠陷在其中,也只是黑黑的一个小点。
宫道上没什么人,她就这样慢慢的走着,将自己的思绪收拢起来,她的背影十分沉重,很容易叫人想起背着重重龟壳的乌龟,一步一步慢慢的爬。
季眠回到魔教并未同任何人打过招呼,是以雨槐见到她那一瞬间,也蓦地失了神。
“主人。”
她还是一如既往的稳重自持,不会将自己的任何情绪过分流露出来。
“备车,我要去边境。”
马车一路穿行,大概五日之后,才来到边境。季眠身体有些吃不消,下车的时候感觉头晕目眩。
她们最先出发的这座小村落,似乎也没有过很长的时间。
半年。
这片荒地竟已经变得如此。本来这地方还生有几从杂草,看着这些黄绿色的东西,总能看出有几分生机。
可如今,焦黑色的土壤遍布,皲裂的土地张牙舞爪,吞食着最后一点盎然的生命力。有些地方将深处的一些石子也翻了起来,四处散落。
那时季眠根本没有回头,也根本没有记住什么。她将季霜迟的死状视作梦魇,总是避着,躲着,现在想要凭借那一点回忆当作慰藉都已经不能。
废墟里伫立的那一个茅草屋还在,墙皮脱落了不少,四面墙只留下了一面,倒塌下来的形状刚好又架成了一个足够支撑的小空间。
季眠一个人在这里待了两天,又一个人悄然离去。
走的悄无声息。
雨槐因季眠的要求没有紧跟着她,这下过来寻人,竟已经不见。
倒是发现了另一个人的身影。
林清也就站在那一处废墟里。她总爱穿着一身白衣,就算站在一堆尘土之中也纤尘不染的模样。她就站在那一堆碎石之中,在季眠用来打发时间的矮桌前面站着。
桌子上有一盏油灯,林清也正拿着壶子,往里面添了一些油,于是那将要熄灭的火再度亮了起来。
这人本来就冷,那一对蓝色的眼睛虽然透亮,可这人的眸光就是冷的,眼睛总不会睁得太大,似是懒怠,似是不屑。油灯的暖光映着她,雨槐竟从这人的侧脸里,看到了一点不该属于她的东西。
落寞。
雨槐走近,发现这人手里拿着一张展开的信纸,上面俨然是季眠的字迹。
雨槐不敢凑的太近,只能看见林清也在这信纸上一遍一遍的摸,墨水写就的字并没有厚度,也不知道林清也想从那上面得到什么东西。
良久,她才把信纸递给站在身后的雨槐。
“给你的。”
季眠简单交代了一点魔教里的事情,并没有说明自己的行踪,只是交代雨槐要把魔教诸事照料妥当。
雨槐看过之后,就想着把信纸收着,却又被林清也截住。
“可以给我吗?”
雨槐不知道这东西到底有什么特别,但自己私心并不想将此物交予林清也,可又奈何不了她。万一林清也因为这东西跟她打起来,她自然是不敌的。
而且,雨槐总觉得林清也现在的眼神里透着一股疯狂。这事,没准林清也真的能做出来。
于是这张信纸就被林清也好好的折了几下,收到了胸前的位置。
“你应该也想知道她为什么变成这样。”
季眠自从漠森回来之后,整个人就变得很怪,以前只是话少,但眼神总归和现在不一样。
“我想办法查到她的下落,你带我回魔教。此刻你我目的一致,我也不会害她。”
为了让雨槐相信她,林清也说了一个谎话。
“毕竟双生蛊还在。”
其实双生蛊世间少有,更需要很长的时间去培育它们,因为这种蛊毒不论对哪一方而言都算不上是好事,它将二人的生命捆绑在一起,久而久之,会影响双方的心智。
这种蛊毒,一般被用在负了心的情人身上。用一种比较偏激的方式去捆住她,久而久之,对方会产生一种爱情的错觉。
这种蛊的起源不明,但似乎在沉镜那里,这并不是什么很厉害的东西。沉镜早就将方子交给她,只要她想,随时都能去悄无声息的解开这个枷锁。
林清也利用雨槐给她的假身份在魔教中行走,很轻松地越上了谌却的马车。
谌却很少在魔教之中久住,喜欢走南闯北,收集一些奇珍,或是寻找一些有名的医师,也只有谌却的车马,能够在季照雪这里自如出入。
林清也以往没有深入过魔教,探听消息也总是碰壁,这一回她时间很多,便打定了主意在这里等着。
终于在第三日,见到一个从小木门里迈出来的老人。
老人挎着一个竹篮,眼前急忙略过一片白影,连呼喊声都来不及发出就被林清也捂住了口,点了哑穴。
于是这老人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一把尖锐的匕首,身法灵活,步步紧逼靠近林清也。林清也戴着面具,因为躲闪匆忙,背后系住的绳子不经意间被扯掉了。
她们打斗起来动静不小,不远处就蹲着魔教中巡视的守卫。这老人却在看见她脸的一瞬间收了手,愣了一小会,拉着她就往季照雪的院子里进。
林清也等了那么久,进来的方式居然这样简单……
门口的守卫朝里面吆喝了一声,听起来没有打算进来的意图。
“张姨,里面是有什么人进去了么?”
被唤作张姨的人动了动身子,自己解开了穴位,拉长声音回了一句。
“小姐没站稳,碰掉了一些东西罢了。”
而后她将视线收回来,瞬也不瞬地看着林清也。手一直没有放开。
“太像了。”
“什么意思?”
林清也听的云里雾里,没忍住发问。
老人家只是摇摇头。
“没什么,姑娘来这里做什么?”
“我是来见你家小姐,想从她口中问出一点东西来。”
张姨闻言侧头,看了看屋子里面的方向,回绝她。
“小姐不会见任何人,你走吧。不要再来了。”
“你认识我,就说明她一定也认识我。为什么,我到底是谁,季眠到底又是什么人,她究竟要得到什么东西?如今她行踪不明,你家小姐就不担心她出事吗?”
林清也心头总堵着一点东西,得不到疏解,可此时此刻看着眼前人对她的反应,显然她们对某些故事是知情的,可为何不肯告知?
“林清也。”
就在此时,或许是因为林清也争执的声音太太,惊扰了里面的人。那苍老嘶哑的声音隔着一道门传了出来,很模糊又很久远。
林清也觉得自己有点头疼。
“去玄垠吧。那里会有你想知道的东西,也会有你想找到的人。”
玄垠。大□□国分别是苍麓,赭砂,漠森,最后一个就是玄垠。
玄垠已经许久没有出现在人们的视野之中,听闻自从苍麓灭国之后,玄垠就自觉缩减了自己的疆域,退到西北地区永冻不散的极地之中,闭关锁国,只准进,不准出。
于是,大陆之中对这个国家的了解程度几乎为零。
在很久之前,季眠曾对某位宫主有着这样一句承诺。或许时间太久远,以至于她都要忘了。
也不知道在遥远路途之中,有没有将这句话回忆起来。
林清也几乎是被请出来的,为了她的安全,季照雪让人送她回了季眠的寝殿。
雨槐正在等着,身边还有一个人。
简兮颜不知道什么时候从赭砂回来这时候竟坐在雨槐对面悠哉悠哉地喝茶。
简兮颜见到她仍有几分稀奇,这人脸上的面具换过,只看下半张脸也能看到瞧出惊人的美貌,不免有几分叹息。
“林姑娘在这,那季眠应该也在这里了。刚好……”
林清也打断她。
“她不在这里,我现在也在找她。”
她又自言自语。
“我一定会找到她。”一定要,找到她。
林清也将自己混乱的思绪理清一些,这才开口问雨槐。
“你们有没有关于玄垠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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