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Day3-下

艾克里普不认识这位魔法少女,却也看得清她的本质,这是一个不会因任何挫折而放弃自己的目标的,坚定的魔法少女,她拥有清晰而坚定的梦想,也看得见梦想实现时的景象。

犬山晓不认识这位魔法少女,并对于对方没通知过就贸然造访自家阳台的行为感到不合理,但出于对方作为魔法少女的身份,她并没有感到多么生气。

克拉拉不认识这个人,却能从对方的身上感受到一些熟悉的气息,那是与她相似的,属于善于观察者的视线带给她的感觉。

“果然还是得等你来到这座城市我才能找到你啊,毕竟这个星球的面积还是很辽阔的,我的时间也没有充裕到能往沙漠里装电缆。”陌生的魔法少女叹了口气,随即又欣喜地笑了,“不过等待是值得的,瞧瞧,这还能遇到些额外收获呢?”

陌生来客看向犬山晓和艾克里普,没有打招呼。

“…你们的朋友?”克拉拉看向了其余二人,并从她们的表情上得到答案,“看来不是了,那么你又是哪里来的时尚先锋,又是为什么走阳台而不是敲门呢?”

“没错。”犬山晓点了点头,“虽然我并不是不欢迎你,但我还是希望你能从大门进来的。”

“为什么?”陌生的魔法少女歪着头问,“因为你们觉得我会遵守‘敲了门之后才会进入屋子里’这套古早恐怖游戏设定吗?拜托我又不是鬼啦,不过如果你们在睡觉的话我确实是不会从你们的被子里面冒出来的!”

“上门拜访别人要敲门不是常识吗?我都知道这一点诶。”犬山晓疑惑地说。

“嗯…”陌生的魔法少女思索了片刻,随即恍然大悟,“对啊!你们又不认识我,我对你们来说就是需要打招呼才能开始产生联系的存在!”

“就是这样。”犬山晓点头,惊叹于这个世界上还有比她更没有常识的人存在。

“不过现在认识一下就好了吧!”艾克里普看着陌生的魔法少女,期待地问,“你主动找我们说话,就一定是想要认识我们吧?”

这样一来,她们就会有新的朋友了,艾克里普这样期待地想。

“没错!”陌生的魔法少女郑重地站起,脚踩阳台边缘护栏,张开双手时她的衣物下摆布条翻飞,近乎遮盖了整片天空,“那么让我再次自我介绍吧,无论几次我都会这样做的。”

她垂下眼,漆黑的瞳孔映照出她身前的所有,而那其中的一红定格在艾克里普身上。

“我的名字是利奥拉,很高兴认识你们!”利奥拉笑着张开双手解释自己的名字,“不过不用告诉我你们的名字,因为我什么都知道,而且这有些浪费时间了!”

这个名字让克拉拉有些耳熟,但眼下情况并不适合叙旧。

“那你知道我发给我妈的消息她什么时候能看到吗?”克拉拉扶了扶眼镜问道。

“很遗憾阿拉德艾尔女士,这会是随机的,你的母亲现在正在睡觉呢。”利奥拉毫不犹豫地就回复了,“在作息时间安排这一点上你们真是惊人地相似啊。”

“阿拉德艾尔,这是谁?”犬山晓疑惑地问。

“…是我,我的姓氏。”克拉拉回应道,她注视着利奥拉的一举一动,“这里可没几个我认识的人,你是谁?”

“那不就是说你没几个朋友嘛!连自己的真名都不愿意告诉别人谁想和你交朋友啊。”利奥拉嫌弃地摆摆手,“交朋友的第一步就是真诚,你有学会哪怕一毫安吗?伊芙那家伙没教过你要怎么做人吗?不过她自己也没几个朋友就是了。”

“伊芙又是谁?”犬山晓又疑惑道。

“八成是那家伙名字。”克拉拉说着,感受到了毛骨悚然的疑惑,“你又是谁?你又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明明只是说了几个名字而已,你为什么会害怕呢?我知道远比这几个名字更加深邃,更加不该被宣之于口的秘密,大家有谁想知道吗?”利奥拉炫耀般地说着。

但没有人回应她的话,风吹过她衣角的布片,没有声音。

“因为人类需要距离感来保证安全感。”艾克里普开口打断了沉默,“有些秘密如果不该被宣之于口那就不必说了,利奥拉,我们谈谈其它东西吧?”

谈谈自己,谈谈有趣的东西,而不是有危险的东西,这样她们就能成为朋友了。

“这可不行,我的诞生就是为了将某些真相宣布,即使没有人想听。”利奥拉将手背在身后,仿佛藏起了什么,“真相不该是秘密吧,艾克里普?”

“…你想说什么?”艾克里普没有否认,她不该阻止一个魔法少女说话。

“无论你想说什么。”犬山晓上前一步挡在艾克里普的身前,“利奥拉,你很危险,我感受得到。如果可以的话能拜托你留下电话或者邮箱吗?我们可以通过消息来沟通的,因为说话时可能会造成一些误解。”

犬山晓感受到了对方的善意,也感受到了对方身上的危险,她不确定这份善意的目标是否包含在场的三人,所以她无法接受这份危险继续存在。

“这算是直觉吗?原来你是直觉派的,我一直以为你是逻辑派的呢。你每次想些什么事情都要想好久吧,而且最后还不一定说,这不是一种浪费吗?”利奥拉惋惜地说,“我走的时候没带手机啊,你问我要联系方式我也没办法给你。”

“…那就请回吧,改天上门拜访请走正门,而且请记得敲门。”犬山晓没有回应对方说的那些过于细节的东西。

“那可不行!”利奥拉不满地说,“啊,这样吧!阿尔卡纳!”

艾克里普一惊,但有什么比她更快地回应了利奥拉的呼唤。

“请下达命令。”那根金属棍发出声音。

“那就由它来讲述吧,它是绝对不会出错的!”利奥拉非常满意这个做法,装模作样地打了个响指,没响,“阿尔卡纳,告诉她们我想做什么。记住,不可以出错,但不可以思考太久哦!”

“是的。”无感情的电子音在下一刻就完成了准备工作,“您的行动目标为回收特殊个体,以及完成任务前置的漏洞疏导行为。”

“我为什么要这样做?”利奥拉又打了一个响指,还是没响。

“回收行动的主要原因为目标个体在重组过程中产生的异常数过高,以及其个体自由行动的行为会对目标产生一定可能性的负面影响。漏洞疏导为必须步骤,不可忽略。”

“说得再清楚一些啦!”利奥拉叹了口气,“你这样说谁听得懂啊!”

克拉拉听懂了,她意识到了什么,却没能理解其中含义。

“是的。很抱歉,我明白是我的解释过于简略导致了这一结果,我将吸取经验从而更新我的语言系统内容,并保证下一次的回答更符合您的要求。”电子音说道,“更新回答为:您的目标为追踪个体‘艾克里普-阿尔卡纳’并使其失去行动能力,并回收个体‘犬山晓’。”

这下谁都听得懂了。

“这是Evo公司器械研发部门的人工智能阿尔卡纳的芯片实体,你是那边的人。”克拉拉断定这一点,“你是Evo实验体之一。”

“可以算在我的身份栏里面,不过我不会用的。在这一点上我并不认为我们之间有什么区别,不过你就不一样了哦伊芙的学生!自命不凡的研究人员角色?”利奥拉说着,又转头看向艾克里普,“还是说你不认可我作为魔法少女的身份吗?”

艾克里普看着利奥拉的身姿,无法否认对方作为魔法少女身份的事实,但却又对对方的来历感到震惊。这是Evo实验室的产物,说到底和那些天使没什么区别。

贝克勒尔死前说的话再次浮现了出来,艾克里普却还是没能顺利得到答案。

“你是那边的人。”犬山晓意识到了,无论这是魔法少女,还是天使,既然对方来自那个进行人体实验的公司,那她就一定不是什么好人。

“不,不是的。”艾克里普感受到了犬山晓散发的攻击性,急忙说道,“她没有说谎,但她不应该是我们的敌人的才对。”

但艾克里普却也没有说出更多的话来了,她的思维逻辑出现了漏洞。

“你自然无法解释,毕竟你是魔物嘛,艾克里普和阿尔卡纳。”利奥拉笑着说。

“…什么?”犬山晓听到了这句话,听懂了,却没能理解。

“你在说什么?!”艾克里普惊怒交加,“你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来攻击我?!”

但很快,艾克里普意识到,对方确实没有在刻意说谎,往常用来保护自己的眼睛此时反而得到了否认自身的信息。

“此乃真相。”利奥拉展开双臂,“我只说真话。你可以随意反驳我,但你要怎么证明,你是魔法少女而不是魔物呢?”

“本来就不是吧!”犬山晓比艾克里普先一步表达了质疑,“她一直在守护人类啊!如果她不是魔法少女的话为什么要这样做?”

“这是废话哦。”利奥拉笑了,“魔法少女的职责并非守护人类,魔物也可以不攻击人类。你是知道这一点的吧,你再清楚不过魔法少女是不需要去守护人类的吧,晓?若是魔物定要杀死人类才能被称为人类的话,海洋深处的那些又是什么呢?神秘未知生物吗?若是杀死人类的魔法使用者都是魔物的话,你又是什么呢?”

漆黑的瞳孔包容着犬山晓的身影,利奥拉的声音中不包含任何攻击性,她非常温柔,一步一步地引导犬山晓回答她提出的问题。

但犬山晓没能回答,她甚至不再能说任何东西了,那阳台边缘挡住月亮的存在似乎与那圆月本身一样了解她的过去。她接受了自己的过去,但毫无疑问的,那不是什么可以用来理直气壮地支持她的语句的,令她感到自豪的过去。

利奥拉明明才是贸然上访的客人,却给作为主人的犬山晓带来了相当坏的见面礼。

“这是哲学问题,你还挺会偏题的。”克拉拉开口说道,“别欺负文盲了行吗?你是不是打不过艾克里普所以才用辩论来达到结果?八成就是这样吧。”

“哎呀,没办法啦,毕竟她本质上就是不可以被击败的存在,不然的话这个世界的一部分会坍塌的吧。”利奥拉丝毫不见收敛地笑着,她瞳孔轮转,一点红光定位到克拉拉的位置,“但是伊芙的学生,你又聪明到哪里去呢?人类的寿命浅薄,她穷尽一生也没能找到治愈自己孩子的方法,她的孩子也是个没用的家伙。你又能从这样无用的她身上学到什么呢?”

“…她没有那么不堪。”克拉拉的声音沉了下来,“你说她是魔物,你要如何证明这一点?除去所有基础条件只看结果的话,那变身如何?我见过她变身的那身衣服,魔物无论如何都学不会那套审美的吧?”

“我为什么非要向你这样的普通人说明这一点呢?”利奥拉苦恼地说,“说到底她的过去你根本就不清楚,你们关系也不怎么样吧?不过你和我的关系也不怎么样就是了哈哈!”

“对,没错!”艾克里普缓了过来,“我与魔物有本质的区别,你是魔法少女,但你也是为了达成Evo的目标来的!你可能被洗脑了,你自己深信的不过是其它存在的谎言。”

就是这样!艾克里普这样想到,却又意识到,自己所说的也不过是一个论点而已。但无所谓,能让她无法证明这一点就可以,而它是绝对无法证明这一点的!

“那个公司能做的事情都做完了,无论是给她们玩也好,帮我收集素材也好,这个名字品味烂的要死的公司现在或者过去都已经没有存在的必要了。”利奥拉不满地说,“说到底‘魔法少女的装束是魔法少女本质的外向化’以及‘魔法少女的本质’不会改变不就是你自己提出的吗?推理得到的结果就是魔法少女装束不会产生改变。可你不是这样的吧,艾克里普和阿尔卡纳?”

利奥拉的语气像是打电话给电视台抱怨角色设定被写崩了的动画片爱好者一般。

“你一直都把那玩意穿在身上,想怎么变就怎么变吧!”利奥拉不满地指着艾克里普说,“校服这种统一化的服装居然也被你浑水摸鱼混过去了!为了体现角色特征已经不择手段到这个地步了吗你这家伙!”

“那只是变形魔法!”艾克里普争论道。

“那么,另一位魔法少女,变形魔法能影响到这套衣服吗?”利奥拉看向犬山晓。

犬山晓没有说话,她没有去看艾克里普。但很快,她就因为自己的反应感到了愧疚。

“好了,魔物亲,每次都这样说还挺麻烦的,但能拜托你别妨碍我的行动吗?具体来说就是你站在这里不要动就可以,时间的话就今天晚上吧!”利奥拉咧嘴笑着说,“魔物魔法少女天使深海活矿脉怎么说都好,大家都是家人啊!我想要创建属于我们的文明和国度,大家都不会死去的国度!如果你要求的话那管那个地方叫做阿尔卡纳国度也不是不行哦!”

“你这么说我们就得这么信吗?”犬山晓改变不听利奥拉说的那些她听不懂的东西,她感到了很强的坏预感,“你的想法与我们无关,请你离开!”

“有关的吧,艾克里普?”利奥拉看着艾克里普,微笑着等待对方开口,“你能理解我所说的未来,也能理解我绝对做得到的吧,你没有阻止我的理由。”

艾克里普没有再开口说话,于是利奥拉看向了充满敌意的犬山晓。

“那么轮到你了,看着你我还感觉挺亲切的,或许是因为我们以前也算是同一个地方长大的吧,算是同乡了,你不这样觉得吗?”利奥拉亲切地笑着说。

“…你到底是想做什么?”犬山晓无法理解对方的做法,“你突然跑来我家阳台,说了一堆让我们感到很难过的话,还说了你自己的理想,可那些关我们什么事呢?你是想要什么?想要我们的命吗?还是想要我们支持理解你呢?你知道那是不可能的吧。”

“可能的。”利奥拉郑重地说,“爱与魔法都是存在的,我会爱着你们,也会用时间魔法为你们所有存在都带来幸福的。那会是没有死亡,饥饿,病痛,衰老的美好国度,我们会互相理解,互相信任,用魔法给这个星球带来崭新的希望!”

她说话时眼里闪烁着些许光亮,如同深黑宇宙中偶然出现的小型爆炸。

“时间魔法?”克拉拉转瞬之间理解了对方要做的事情,“你要倒流时间?你的魔力资源从哪里来?你从哪拉来这么有实力的赞助商?”

“啊呀,这方面你会和她有共同话题呢。不过这可不是谁赞助的,这是真实发生的奇迹。”利奥拉欣喜地笑着说,“我使用血湖。”

她说得理直气壮理所当然,又带着一点点的羞涩。

“…损耗呢?”克拉拉问。

“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利奥拉思索了一番,头上的不规则黑色装饰物浮起来转了一圈,“我会拣选神国的子民。”

下一刻,利奥拉抬手,挡住了犬山晓的飞踢。

“这么久了你还是学不会文明吗?我记得你之前就说了不喜欢对人类使用暴力解决问题吧?”利奥拉头疼地说。

“回去!”犬山晓加大了力气,“这是我家,我不欢迎你,你给我滚!”

“也没学会骂人呢,你妈没来得及教你骂人吗?她可在行了!”利奥拉分享道。

“…你认识我的妈妈?”犬山晓不可置信地问道。

“当然!从年龄上看我们差不多大嘛!”利奥拉笑着说,“不过能力上就不太行了,她只有当我手下实验体的份,还老是管不好自己的情绪,不过这也不能怪她吧!”

犬山晓觉得自己的脑子空了一瞬,潮湿的,炽热的,无法以言语的情绪充斥了她,月光依稀透过那些恼人的布条探望她,没有言语,一如既往。

那也是个圆月之夜吗?犬山晓这样想着,闭上了眼,再睁开眼睛时她已经做好了决定。

“我要杀了你。”她说着,没有再收敛力道,往利奥拉的身上,也就是阳台外扑去。

“当然,就像是你杀了她一样!”利奥拉丝毫没有避开的意思,她向下倒去,“来伤害我吧!我一直在等待这一刻呢!”

两个身影坠下阳台,克拉拉走上前去往下看,那白衣红发的身影如月下没有重量的幽魂一般朝日之森的方向飘去,另一道黑色的影子以极快的速度跟了上去。

克拉拉转头,看见了艾克里普一言不发的样子,转身穿上了自己的外套。

“…她不会死的。”艾克里普忽然说。

犬山晓是不会死去的魔法少女,艾克里普深知这一点,无论利奥拉多么强大,她都无法杀死犬山晓,于是,犬山晓绝对会杀死利奥拉,她相信这一点。

那我呢?我该如何做,又该以什么身份去说这些话呢?艾克里普不知自己又该如何。若是她真的是魔物,那她没有资格管这件事了,若她是魔法少女,那她反而应该出手帮助利奥拉。

因为她所诉说的国度是那样的美好,她没有拒绝的理由。但她也同样做不到出手帮助利奥拉阻止犬山晓的行动,她只能像现在这样,死一般地站在这月光之下。

“亏我还拿我妈和你比。”克拉拉嗤笑一声,“你也就速度这一个优点了。”

说罢,她从行李箱里掏出一把左轮和几个弹匣,冲出了公寓门。

犬山晓用自己最快的速度追击利奥拉,她的每一次冲锋都会在原地与目的地留下对地面或建筑物的损伤,寂静的日之森校区内安宁不复存在,教学楼坍塌,鸟雀惊飞,学生们细心护理的温室也因为无意的压力与践踏而变为烂泥一片。

但犬山晓没有犹豫,她没有让自己去思考该不该做那些事,或许她之后会为此后悔或悲伤,但现在,她必须杀死利奥拉。

可那白色布条聚合体永远在她身前几米的地方,无论她怎样加速,怎样冲刺都无法触及分毫那布条的末端。

再快一点,犬山晓感觉就连月光都在催促她,再快一点,哪怕抛弃为了适应这社会所做的一切限制,哪怕即将做出自己都不愿意看到的事情,再快一点,晓,去杀死那个存在,去杀死那个让你的漫长人生如此痛苦不堪的罪魁祸首——

——因为这是你能做的唯一的一件事,这也是你唯一的机会了。

所以哪怕那个人有可能在说谎,哪怕语言有可能会传达误解,犬山晓都要杀死利奥拉。

“学校!何等陌生又熟悉的区域,你喜欢你的校园生活吗?犬山晓?禾草胺?rp-h23?还是说你喜欢山之兽这个人类给你准备的称号?”利奥拉飘然肆意地在学校里奔跑,如同被朋友追逐着一般快乐,“她还给你取了这么可爱的名字,我知道她没机会上学的,难道这就是文学天赋?天赋就是这样不讲理的!”

下一刻,巨大的冲击声回答了她那漫不经心的疑问,犬山晓甚至没有抬头看利奥拉,魔力反应比视线更灵敏些。

“你是从哪里来的野孩子呀?”利奥拉笑着转身避开冲击,让犬山晓撞塌了学校食堂一角,“横冲直撞的,这里可是学校,什么的,你以为我会这样训斥你吗?”

利奥拉笑着张开双手,并没有避开犬山晓的下一次冲击,但那黑色的身影从白布条中穿过,没有血肉带出,只有虚无。

“也让我试试看像个学生一样在学校里捣乱吧?”利奥拉邀请道,“来玩捉迷藏吧?哪怕你把地皮掀翻也找不到我的!相信我吧,我绝对会让你玩得高兴的!”

从布条中穿过的犬山晓在撞进建筑物中后停顿,迅速回头,毫不犹豫地继续冲向利奥拉。若是身躯不存在的话,那就瞄准头部就好了,虽然目标很小,但存在就足够。

只要目标存在,她就有努力的理由。

“再来谈谈你吧,这或许是最后的机会了。”利奥拉旋转着让布条旋转起来,“第一次看到你时我可是吓了一跳呢,你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呢?你的存在根本是不可能的,每个人的出现都应该有迹可循才对,可你没有。”

布料旋转着交缠在一起,直到化为一根尖头长枪,在犬山晓冲向利奥拉时穿透了她的肩膀,但那因布料炸开而产生的血洞在出现的瞬间就开始愈合,犬山晓伸手去抓布条,它消散了。

“这个世界没有你的位置才对,不过我也是这样的,所以我也会爱你。”利奥拉张开双手说,“我会创造一个你不需要思考理由也可以活下去的国度的,在那之前,就让我们互相伤害彼此吧,这样才公平不是吗?”

这个程度的失血并不会让犬山晓产生丝毫的异常,但她却停顿了下来,那熟悉的眩晕感轻抚她的前额,血色抹去视野,她难以保持冷静。

“你还在思考吗?”利奥拉问着。

对啊,犬山晓意识到,思考才是限制,利奥拉并不是一个她限制自己还能杀死的敌人。她跪倒在地,让血液蔓延开来,她的手在颤抖,但心里已经下定了决心。

“砰——”巨大的枪声炸响,在击中利奥拉的颈部布料后没有留下痕迹,视线限制让她颇为不满地飘走了。

克拉拉从废墟之中赶到犬山晓的身边,她没有在意地上的血液,毫不犹豫地蹲下并开始准备药物注射。夜间的空气有些冷了,但地面的液体滚烫,如着火般散发热度。

犬山晓抬起了一只手,用手指指背挡住了克拉拉伸出的手。

“…不需要这个了。”她说着,站了起来,双手摸索着自己的脖子,随后,如同将人偶的关节取下一般,她取下了自己的头颅,并由无头的那具身体,将头颅递给了克拉拉。

这是一个过于荒谬的场面,克拉拉觉得自己在尖叫,但她只是伸出了手。

黑发之下,那眼还温和地睁着,克拉拉与那双眼对视,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说话。

“我不会死去,哪怕你看着也不会。”头颅开口说话,是犬山晓的声音,“一会我杀死了利奥拉,你就要开枪销毁我的头颅,我就会从头颅这里开始复生。”

在友人熟悉的声音中,克拉拉也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我会这样做的。”克拉拉说。

于是那身体带着血液摇晃了一下,随即朝着魔力气息追逐而去了。

于是地面恢复了原有的温度,但克拉拉抱着脑袋找了个还健在的长椅坐下了,却还是觉得烫手,于是她将那张脸换了个方向,面对那废墟之上,高空之中的圆月。

“没想到再次来你的学校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我还想着来参加你的家长会呢。”克拉拉感叹说,“这学校真是多灾多难,不过校董会有钱,那就无所谓了吧。”

“…别碰脖子那里,那里还是很痛的。”犬山晓非常缓慢地回应道,“你为什么会想来我的家长会?”

她的声音非常非常低,说话非常非常慢,克拉拉不知道她大脑需要的空气从哪里来的,还是说她只是在忍耐那份痛苦而已,但是,她没有低头去看,而是注视着圆月。

“因为我想了解你在学校里是个什么样子,我发现我不了解你,你居然还能做出这种事情来。”克拉拉叹了口气,说,“以前我只是觉得你没有常识,现在来看,你根本就是强行把那些规则记住了而已,本质就是这幅样子。”

“哈哈,”犬山晓的笑声如同咳嗽一般,“你是这样想的吗?我以为你是想抓我的把柄呢,不过我上课很认真的,成绩也不错。”

“那也是一部分,你成绩不好的话我就会狠狠取笑你了,毕竟我从来没烂过。”克拉拉承认了,“但是你不会的东西更多吧,我一直以为我和你是截然相反的人,但我们或许也是相似的,在这个情况下还能和你聊天就足够证明这一点了。”

“…我的那副样子,你看到了吗?”犬山晓问道。

“看到了,你的身体在冲出去前多长了一副手臂出来,骨骼是哪里来的?这也太惊人了。”克拉拉说着,又叹了口气,“而且那也不是魔法少女该有的样子吧?虽然我没怎么看这种动画,但也是知道你那些朋友都是什么风格的。”

“我不知道,我也不想那样,我没办法。”犬山晓缓慢地回答,“我一直不想再变成那副样子了,但是我的灵魂在这里,带着心脏的身体就只剩下了本能。”

“灵魂在头部吗?”克拉拉好奇地问。

“灵魂留在这里,因为想让头部和你说话。”犬山晓说。

犬山晓看着圆月,心中是平静的,即使她的心脏已经不在这里了。

“…你有没有想过,你失败了怎么办?”克拉拉说,“1与0都不可以使用,那就存在。”

“想过,一开始就想好了。”犬山晓说,“抱歉。”

远处,战斗似乎波及到了操场部分,随着不断的轰击声此起彼伏,有火光燃起。声音与热度波及到了克拉拉的位置一些。

但是犬山晓还是听见了克拉拉抽泣的声音。

“我才刚刚准备好,才想好,如果你是我的朋友的话,我该怎么和你相处,和你说话。”克拉拉没有去管落下的眼镜,月亮慈悲,无关视力高低都准确地出现在每个人的视野中,“你的朋友那么多,我的朋友可是少得很的。”

“…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说。”犬山晓笑了。

“如果时间真的能倒流就好了。”克拉拉压抑着自己声带的颤抖,“虽然那家伙绝对不喜欢普通人,但我还挺有用的,或许会得到入场劵呢?”

“你可是研究人员。”犬山晓提醒道。

“研究人员就是要利用一切可以用的元素,辩论也好实验也好,成本控制是头等大事。”克拉拉说着,又笑了,“你的存在就是最不科学的那部分了不是吗?”

所以克拉拉心想,她可以相信的,也想要去相信。

“如果,回到过去的话,你也什么都不记得了吧。你会怎么做?”犬山晓缓慢地问。

“无论如何我们会相遇的吧,我想早点和你成为朋友。”克拉拉吸了吸鼻子,“然后以朋友的身份教会你怎么厚起脸皮,从妈妈那里借钱或者其它信贷。”

“…我,做错事了吗?”犬山晓问道。

“大概吧,我又不是什么好人,没办法评价你的做法。但你做错了事情也没关系吧?要是你不得不去地下打黑拳还钱的话,我也会当你经纪人的。”克拉拉说,“所以,你要活下去。”

“我想活下去。”犬山晓说着,那赤红的瞳孔眺望着圆月,眼泪落下,没有模糊视线。一如多年前那样,她祈求般地诉说自己的愿望,“我想获得幸福的人生。”

“嗯。”克拉拉说。

战火包围的区域内,因没有理智而失去限制的,没有头颅的野兽被用血液编织而成的液体绸缎包裹着,那绸缎无慈悲地摧毁着所抚摸过的一切存在,树木也好,建筑也好。若是偶尔有一滴血液落下,那便化为火焰。

“…好眼熟的火焰啊。”利奥拉喃喃自语,“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野兽自然不作应答,它已不需要手甲保护自己或者触碰到的什么,它不在乎。

月下,四手二足的无头野兽在以极快的速度无视任何障碍物奔袭,它周围缭绕的红布如血液也如它从自己身上扯出的血管,关节处有黑刺如骨骼增生般刺出,和它一同张牙舞爪地肆意破坏着。野兽有目标,但也不在乎伤害周围的一切。

“是你啊!”利奥拉恍然大悟,随即,她的脸上露出了怀念,“居然是你,我还以为你死了,没想到你的不死竟是奇迹。”

安静的野兽在操场跑道的另一头活动关节,它不需要伏地来增加初始动力了,血液携带的磅礴魔力为它开道,阻力与摩擦力不再会阻碍它的猎杀行动。

“…我都不知道你存在。”利奥拉不需要回答也能自说自话,她眉头紧皱,“不过既然你存在,那你我就天生应该站在一起才对,抱歉,让你流浪这么久。”

野兽无声咆哮,如被血污缠绕的黑刺一般冲向利奥拉,她没有避开,而是郑重地,期待地展开了双臂,如同等待孩子扑入怀中的家长那样。

黑刺撞入白布之中,没有穿透,也没有血液涌出,百十白色布条逐一伸展,各自缠绕上那野兽的身体,无论是原本还是增生的手足骨肉,亦或者那些血液,白布全数包容其中。

随后,那白布蜂拥着限制住了所有行动,利奥拉拥抱了那头野兽。

“回来吧,回到我的身边。”利奥拉轻缓地安慰着说,“爱也好,什么都好,我都会给你的,哪怕你想要你的母亲回到身边。”

白色布条越收越紧,那并不是一种谋杀行为,野兽却逐渐停止了挣扎,躯体消散,最终,无影无踪。而犬山晓忽然感受到了一种非常温暖的感觉,那仿佛是一种拥抱,温柔到仿佛不存在的触感将她早已失去的感受全数包裹其中。

那是她无法拒绝的呼唤,她感受到了黑暗,久违地感受到了活着的感觉,也感受到了死。

随后,利奥拉朝月亮抬手,邀请洪水降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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