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 2 章

“咚咚咚!”

突然响起的敲门声惊醒了李佳仪的思绪。

她扭头朝门口望去。

寂静黑暗的深夜,究竟谁会在此刻来访呢?

李佳仪的心中已经有了一个答案,她匆忙甚至有些慌乱的起身,迫不及待的朝门口奔去,却又在半路顿住,然后折返。

将红布彻底将佛像盖住之后,李佳仪这才打开了门。

看到来人的那一刻,李佳仪紧绷烦躁的心情终于舒展开了。

是陈宿生。

是李佳仪最爱的男友。

陈宿生有着一幅英俊温和的面容,或许是因为祖上有葡人血统的原因,他的五官看上去有些深邃。

尤其是那双眼睛,无论看向谁,都带着温柔的深情,被注视的人,像是陷入了一片宁静的深海。

就比如现在。

高大英俊的青年怀抱着红玫瑰,充满柔情的,低头注视着李佳仪。

艳丽的红玫瑰刹那间吸引了李佳仪的注意力,令她的嘴角绽放惊喜的笑容。

青年垂目望向李佳仪,似乎被这情绪感染,他双目弯弯,笑着说道:“是亲爱的李佳仪小姐吗?您的未婚夫有束玫瑰待您签收。”

李佳仪脸上的笑容愈加灿烂,恐惧焦躁的阴霾已经被她遗忘在身后,此刻她的眼里只剩下陈宿生。

男友素来喜欢带给她一些小惊喜。

但因为近来陈淑贞去世后,陈家气氛低沉,陈宿生的工作也愈加繁忙,连带着他和李佳仪见面的机会也减少许多。

李佳仪不是不懂事的小孩了,她知道自己应该学会独立,但心里还是为自己和未婚夫的聚少离多而感到失落。

陈宿生今日带回来的玫瑰花无疑告诉李佳仪,她在他的心里还是一如既往的重要。

李佳仪的心情瞬间一扫往日的沉闷,她接过陈宿生怀中娇艳欲滴的玫瑰花,抬脚在陈宿生脸庞印下一个吻。

“签收完毕,谢谢未婚夫的玫瑰花。”

陈宿生笑意越深,他侧头,露出左脸颊,说道:“还不够,这边也要。”

李佳仪从善如流的在陈宿生的左脸颊上落下亲吻。

两个人站在门口互看着对方的眼睛,笑的像两个傻子一样,好一会才想起进屋的事情。

虽说两人并不算是久别重逢,只是有一个星期没有见面而已,但小情侣之间嘛,总要腻腻歪歪一会。

黑夜沉寂的公寓迎回来了男主人,空旷的房间也在此刻变得温馨起来。

李佳仪像是一只忙碌的小蜜蜂,为陈宿生忙前忙后。

她似乎忘记了那股如影随形的注视感,满眼满心都是陈宿生,即使是陌生人,也能从她不由自主上勾的双唇和亮晶晶的眼睛中感受到爱意。

被人如此全心全意的爱着是一种超脱寻常的幸福。

大部分人都得不到这种毫不保留的爱意,而陈宿生却是这少数的幸运儿之一。

在大学时期同童年的青梅足马再次相遇,是命运女神给予陈宿生的恩赐之一。

好在陈宿生没有辜负这恩赐,他不顾家庭阻拦和李佳仪在一起。

哪怕白珏到现在都没有承认李佳仪这个儿媳,但是陈宿生还是坚信这是迟早的时期。

如果幸福有等级的话,陈宿生觉得自己现在一定会处于最高级。

无论是谁来交换李佳仪的爱,他都不会同意的。

在金钱、权力、名利的排名中,李佳仪的爱都处于最高级别。

至于李佳仪不爱自己了?陈宿生完全没有想过。

因为没有这种可能性。

他的佳仪怎么可能会不爱他呢?

失去了自己,佳仪就会像失去水分的植物,瞬间枯萎死亡。

陈宿生坚信这一点。

他温柔专注地注视着那道纤细的身影。

因为在家的原因,李佳仪穿了一件薄薄的白色吊带裙,她乌黑的长发披散在身后,只露出脖颈处雪白柔软的肌肤,仿佛月下悄然绽放的昙花。

前段时间陈淑贞的意外过世令整个陈家都陷入了兵荒马乱之下。

原本的主事人白珏却病倒了,身为陈宿生未婚妻的李佳仪主动站出来帮忙。

一番操劳下来,她瘦了不少,原本就纤细的腰肢变得盈盈一握,更显得她楚楚可怜,弱不禁风。

陈宿生忍不住制止李佳仪忙碌的动作,悄无声息地抱住她的腰,将李佳仪整个人拘在自己怀中。

李佳仪顿住没有动,任凭陈宿生将头深埋于她的颈侧。

她能够感受到陈宿生细细的呼吸喷洒在自己的皮肤上。

潮湿、温热。

这温热的呼吸带来了李佳仪无比的安全感,而那道如影随形的注视却并没有因此消弭。

它变得更加强烈了。

阴郁、恶毒、不甘。

似乎下一秒,就会出现在黑暗的走廊尽头,将李佳仪的身体咀嚼咬碎,然后彻底吞下。

李佳仪的面容露出了些明显的不安。

陈宿生似有察觉,他手腕用了点力气,将李佳仪的腰扣向自己,以一种绝对保护的姿势将李佳仪怀抱着。

他轻声在李佳仪耳边说道:“辛苦你了,佳仪。”

他顿了一下,又继续说道:“最近的感觉还好吗?”

不好。

一点都不好。

甚至更加严重了。

李佳仪怀疑医生开的安眠药根本没用,不然她为什么还是频频在深夜惊醒。

但这一切并不能告诉陈宿生,李佳仪不想男友为自己担心。

他白天工作已经很累了,身为负担的女友再给他带来忧愁实在太不应该了。

于是李佳仪说道:“我很好,最近睡眠也好多了,医生开的药果然有用。”

陈宿生果然露出了放心的神情,他温柔地亲了亲李佳仪的额头,抬手将李佳仪垂落在脸庞的发丝挂在耳后。

“等忙完这段时间,我休个假陪你,上次不是听你想说去清迈玩吗?”

提到这个,李佳仪的脸色有点不自然。

陈宿生并不知道自己去清迈是帮陈淑贞请佛,她只告诉他自己心情烦闷,想要出去旅游散散心。

于是陈宿生信以为真,还以为李佳仪是因为自己不开心,毕竟那一个月他忙于公司事务,只偶尔两三次才同她见面。

他心生愧疚,更加努力工作,只为了在五月前挤出时间,好好陪伴李佳仪。

李佳仪转过身,望着未婚夫英俊温柔的脸庞,她不由自主的咬唇,犹豫是否要将事实告诉他。

陈宿生待她如此好,自己属实不该去欺骗他。

身为恋人,他们对待彼此应该坦诚,不是吗?

李佳仪心中下了决定,她深吸一口气,刚要开口说话,眼神却不经意间触及到陈宿生身后的东西。

红布不知道何时被风吹落,露出下面的四面佛。

四面佛脑门后的面孔正好对着两人的方向,那两只漆黑的眼珠直勾勾的盯着李佳仪,仿佛窥视般,不知道看了多久,那视线阴冷粘腻,宛如附骨之疽。

可偏偏佛像的唇角仍是上扬的,它就这么微笑着,居高临下的凝视着李佳仪的双眼。

李佳仪僵在原地,身体表皮的温度好像一瞬间下降了好几度。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她总觉得.....它在看着自己.....

耳边的声音逐渐远离,李佳仪视线中只剩下这座小小的四面佛,以至于陈宿生说了什么,她都没有听清。

“佳仪,佳仪?”

陈宿生一连叫了两遍,李佳仪才回过神来,神情恍惚地望着陈宿生。

她迟钝的轻声询问:“怎么了?”

陈宿生一看到她这副不在状态的样子,就有点不安。

自从上次从医院回来,佳仪总是一幅心不在焉的样子,还经常半夜惊醒,一个人躲在被子里发抖,怀疑有人在盯着她看。

医生说她这是精神压力太大了。

至于为什么精神压力太大,医生没有说,陈宿生自己心里也明白,肯定是因为母亲的事情。

陈宿生叹了一口气,神情难得带上了点苦涩。

“佳仪,好好休息,母亲那边的事情交给我,你别想那么多好吗?”

李佳仪茫然的望着陈宿生,她看着他的双唇一张一合,良久才反应过来,陈宿生以来自己是因为白珏的事情生病。

陈淑贞去世后,在白珏的主张下,李佳仪和陈宿生原定的婚期不断延迟,到现在还没有定下来。

明眼人都知道白珏是不喜欢这位未来儿媳,借故推脱而已。

但如果只是因为这个,李佳仪还不至于焦虑到神经衰弱的地步。

她只是觉得有人在看着她。

白天,黑夜,清醒时,睡觉时,哪怕是出门上班时,那道视线都如影随形,无处不在。

可每当李佳仪转身想要看个清楚,一探究竟时,它又消失了。

到底是什么东西呢?

李佳仪试图同陈宿生倾诉,自己的未婚夫只会认为她最近精神压力太大了,让她辞职,好好休息一段时间。

看,就像现在。

“佳仪,要不你把学校的工作辞掉吧,那样一份工作对于你我来说可有可无,我来养你好吗?”

陈宿生又开始劝她辞职了。

虽然港城的老师已经算得上中等收入水平,但对于陈宿生这样的豪门公子来说,李佳仪累死累活一个月赚的钱还不够自己送给她的一个包的价格。

他实在不明白为什么李佳仪要一直干着这份工作。

李佳仪也从不向陈宿生解释,实际上只有她自己心里清楚为什么。

即使不愿意相信,李佳仪还是假设了最糟糕的情况。

哪怕......哪怕有一天,她和陈宿生无法走到最后,自己好歹还有个去处。

这份工作可能是李佳仪唯一能够牢牢握在手里的东西了。

她沉默片刻,朝陈宿生摇摇头,扯出一个勉强苍白的微笑:“我最近只是太累了,休息一段时间就好了。”

陈宿生欲言又止,他真的不明白自己的未婚妻为什么在辞职这一件事情上如此固执。

但他尊重她的意见,也不想因为这一个小事同她闹的不愉快。

于是陈宿生不在抓着这个话题不放,转而说起了明天的安排:“明早给奶奶扫墓,我叫黄叔开车来接你。”

陈淑贞是三月多去世的,如今临近清明,因为新丧之人不能晚于春社日扫墓,于是陈家早早的准备起来了。

李佳仪也清楚这件事,香烛纸钱她都已经买好。

但一想起昔日还健在的老人,如今已经离世,她的神情不由得黯淡伤心。

陈淑贞的去世太突然了,没有一个人预料到。

明明前一天她还笑吟吟的和李佳仪打电话,问她请到佛像了吗?结果第二天,李佳仪回到港城,她便突发恶疾,被匆匆送到医院。

陈宿生也看出未婚妻的伤心,他的佳仪真善良。

陈淑贞未必真心喜欢这个孙媳,不过是为了某些事情妥协罢了。

甚至在听闻陈淑贞去世的消息,陈宿生还松了一口气。

原因无它,只因为陈家的罪孽又少了一部分。

等到所有人死光,所有的罪恶都会深埋土壤,没有人会知道有那么一件事曾经发生过。

而他的佳仪还真的以为陈淑贞喜欢她。

真可爱。

陈宿生怜爱的亲吻李佳仪额头。

陈家的人怎么可能会有真情呢?

不过是利益往来罢了,血缘只是可有可无的东西,只要利益足够,也不是不能妥协牺牲呢!

不过这些肮脏的东西就不需要佳仪知道了。

她只需要安心呆在自己的羽翼下,做那待嫁的新娘。

他会保护她的。

陈宿生的吻渐渐下移,他虔诚的亲吻她的眼睛,她的脸颊,她的双唇。

我的佳仪。

只属于我一个人的佳仪。

陈宿生渐渐加深了这个吻。

李佳仪发出细细的喘息声,她的双颊因为缺氧而微微泛红。

但即使这样,她仍旧抬着头,露出细长白皙的脖颈,像是一株随时会被折断的小花,毫无保留的将自己的全部献祭出来。

陈宿生望着她这幅样子,眼神变得更加幽深了。

亲吻也沾染上了别样的意味。

就在一切即将走向失控的时候,陈宿生的电话响起了。

这个电话响起的如此不合时宜,以至于陈宿生想将它彻底砸烂。

但关键节点,陈宿生凭借着自己强大的自制力放开李佳仪,

他接起了这个来的不合时宜的电话。

电话是陈宿生的母亲白珏打来的。

李佳仪听不清她讲些什么,她靠在沙发上,身体因为激烈的亲吻而酸软无力,眼角还微微泛着红。

陈宿生简单的说了句我知道了,便干脆利落的挂了电话。

他转过身,瞧见靠在沙发上全心全意注视着自己的李佳仪,心中忍不住升起几分愧疚。

但即使这样,他还是开口了:“抱歉,佳仪.....”

他顿了顿,像是不知道该如何说下去似的,叹了口气。

“母亲叫我回老宅一趟,我......今晚可能没有办法陪你了。”

李佳仪亮晶晶的眼角一下子黯淡下来了,像是一颗失去光泽的玻璃珠。

她蠕动双唇,轻轻说道:“可是,可是,你明明答应过今晚要陪我的。”

陈宿生仍旧是那幅无奈的表情:“抱歉。”

又是这句话。

可是李佳仪不需要抱歉,她只是想要一点点陈宿生的陪伴就这么难吗?

他们已经好几个星期没有见面了,明明说好了要陪她一整晚的。

白珏总是喜欢这个时间点打电话过来,以各种事务把陈宿生叫回老宅。

这样的事情已经发生过数十次了。

可是他明明知道,这些都是他母亲的托词。

事实上,只是因为白珏不愿意接受李佳仪这个上不了台面的儿媳而已。

即使看在婆母的面子上,迫不得已答应了这门婚约,但即使这样,白珏个人也从不承认李佳仪。

陈宿生明明可以拒绝白珏的邀请,他又不是什么小孩子了,为什么母亲一打电话,他就要立马赶回去?

李佳仪对于这一点,完全不理解。

既然做不到,陈宿生为什么还要答应呢?

恋人之间怎么能言而无信呢?

不能饶恕。

这是背叛吧?

要是白珏死掉就好了,这样就没有人能阻拦她和宿生在一起了。

一瞬间,李佳仪的心钻出许多阴暗扭曲的想法。

陈宿生已经抱起了大衣,准备离开。

李佳仪一反常态,她鼓起勇气,做出了从所未有的动作,拽住陈宿生的衣角。

陈宿生回头,瞧见她微红的眼眶,以及眼瞳中显而易见的哀求。

“宿生,别走,好吗?我一个人在家呆着害怕。”

就算为了我,留下来一次好吗?

究竟有什么要紧的事,你非去不可吗?

陈宿生没说话,他沉默着,温柔着注视着李佳仪,他的眼神那么柔和,让李佳仪都生出了几分错觉。

就在她以为他会答应时,陈宿生轻轻抽出李佳仪手中紧攥的衣角,留下一句“抱歉”,然后他毫不犹豫的离开了。

只剩下李佳仪一个人孤零零的呆在屋子里。

她仍旧维持着陈宿生离开时的姿势,像是一个雕像。

泪珠终是不争气的落在了衣服上,晕染出一片深色的阴影。

李佳仪颓然的抱住自己。

自从第一次见面起,李佳仪就知道陈宿生身边围绕着很多人,他的时间被分割成密密麻麻的很多块。

而她能够被他看到,分出其中很小很小的一块时间,她就已经很满足了

但不知道何时开始,她感到不安,是因为围绕在陈宿生身边的狂蜂浪蝶,还是因为白母冷淡漠然的视线,亦或是陈宿生本人暧昧不清的态度呢?

太多原因了,李佳仪数不清,她知道自己开始想要更多了。

如果陈宿生眼里只有自己一个人就好了。

房间变得前所未有的空旷,李佳仪也感到前所未有的寂寞。

她的脑海中划过许多事情,其中大多数都是关于她和陈宿生的回忆。

李佳仪怔怔的望着前方。

她和他真的会有结果吗?

最后,李佳仪只是疲惫的低下头。

她想,现在要是能够有人来陪陪她就好了。

仿佛验证她的想法般,门外又响起了一阵敲门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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