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道符

傍晚时分,天色转暗,只留一抹夕阳余晖洒在卧房门边。

床榻纱幔半垂,一片明暗交融的光影中,裴玉虚茫地望着上空。

“我怎么会为别人守身?”

他喉间像堵着酸涩的软物,许久才挤出声音。

“我们是拜过天地的夫妻,今生今世,我都是你的人。”

段昀颈侧青筋鼓起,手掌的力道不自觉地变重,恨不得将裴玉揉进自己的血肉里。

有那么一瞬间,如鲠在喉的话几乎迸发出来。

可是裴玉偏过脸,在他唇间轻吻的神态,又让他说不出重话。

罢了。

就算裴玉有什么意中人,只要他肯留在自己身边,有什么不能忍的。

段昀强忍着焚心烧肺的欲念,缓缓松开手。

他撑起上半身,仔仔细细地看着裴玉,目光掠过两片红肿的唇瓣,低声问:“我是不是把你吓坏了?”

裴玉:“没有。”

“嘴硬。”段昀很轻地笑了笑,“心跳和脉搏那么快,还说没有?”

裴玉眉头微蹙:“是因为你吻得太深,我喘不上气。”

素来温润洁净、不沾**的人,此刻却衣衫凌乱,脸颊红晕未退,唇色艳丽,皱眉说话的神情,格外让人心热。

段昀没忍住,又蜻蜓点水地吻了一下:“多亲几次就习惯了。”

裴玉抿唇不语。

“不过……裴公子,你今日确实吓到我了。”段昀盯着他,戏谑似的说,“悄悄离开,我差点以为你跟别人私奔了。”

裴玉轻斥道:“你不要总是胡说八道!我只是去趟集市而已,往后都不出门了,可以了吗?”

段昀眸光闪动,失笑道:“别动怒,我们是正经夫妻,又不是金屋藏娇,你想出门自然可以,提前跟我说,我们一起出去。”

“不、出。”裴玉扯住他垂落的长发,冷冷道,“你也不准出去,必须在家陪我。”

段昀连连点头:“不出便不出,我日日夜夜陪着你。”

气氛完全缓和下来,裴玉悬着的心稍微回落,紧绷的身躯舒展放松。

“起来,别一直压着我。”

昏暗中,他屈膝抵了抵段昀的大腿,却听见他发出一声闷哼,低沉喑哑,令人耳朵发麻。

“帮我。”

段昀膝盖撑在裴玉腰侧,再次抓住他的手,嗓音溢满**:“用手就好,裴玉,你帮帮我……”

滑腻的触感让裴玉掌心一颤,仿佛握着某种凶猛的活物,不敢妄动。

段昀带动他收拢手指,握得更紧,不留任何缝隙。

纱幔垂散,床榻间影影绰绰。

气氛逐渐升温,裴玉齿尖抵着唇,感到一股火烧般的热意由内而外渗出来,烤得血液沸腾,肌肤滚烫。

不知过去多久,他的手终于停了下来,疲倦地搭在床边。

浓重夜色下,段昀眼瞳泛着幽微的亮光,低哑地笑了声。

他慢慢往后移动,裴玉听见动静,以为彻底结束了,正想坐起身,忽然被他双手压住了腰胯。

“溯光?”

“别乱动。”段昀低下头。

“你——”

裴玉话音骤停,一只手攥紧床沿,另一只手不由自主地抓住段昀的头发。

……

犹如潮水淹没一切感知,意识在热流中沉浮下坠。

裴玉眼神涣散,脸颊、脖子乃至锁骨都泛出湿润的嫣红。

他上半身猝然反弓,头顶重重抵着软枕,唇间逸出一声濒死般的喘息。

段昀随意擦了下嘴角,便探身过来吻他。

裴玉还没缓过神,舌尖尝到怪味才恍惚地动了动,避开段昀的嘴唇。

段昀将他的表情看得一清二楚,含笑问:“你自己的味道还嫌弃?”

裴玉眉心微皱,手抵着他胸膛往外推:“你怎么咽下去了,快去漱口。”

“刚结束就要赶我走,未免太薄情寡义了,裴公子。”

段昀往边上一倒,不容拒绝地将裴玉揽进怀里:“让夫君抱一会儿。”

裴玉懒得跟段昀辩驳,任由他抱着,自己闭目养神。

他衣襟散乱,颈间一圈红绳往下没入洁白的内衫里,段昀视线滑过,揽着他肩膀的手掌挪了挪,指尖一挑。

坠在他胸口的东西直接被挑了出来。

裴玉倏地睁开眼,一把捂住,脱口而出:“别碰!”

段昀只是想瞧一眼他戴着的长命锁,谁知挑出一个方形佩饰,更没料到裴玉竟如此紧张,连碰都不准碰。

“我还以为你戴的是长命锁,原来是佩饰,怎么碰不得?”

他语气听上去依旧温和。

裴玉左手下意识挡在胸前,右手死死攥着那物,生怕他抢夺一般。

这副防备的姿态令段昀笑出了声,但昏暗中他的面孔却毫无笑意,反而有些阴郁。

“什么宝贝,连看一眼都不行?”他掌心覆住裴玉的手背,“难道是旁人赠予的信物,我不能碰?”

“……你想多了。”

裴玉冷静道:“不是什么信物,是平安符。能看,不能摸。”

他反手握住段昀的手掌,右手五指徐徐张开,露出那块形如玉佩的道符。

只见道符刻满精细复杂的符文,通体呈米白色,夹杂丝丝鲜红,似是象牙雕刻之后,又用朱砂勾勒纹路。

段昀盯着道符,将信将疑道:“平安符都是黄纸或木牌所做,我没见过这样的。”

“高人专门为我做的平安符,自然与众不同。”

裴玉眼睫低垂,声音清晰而平稳:“今年你出征的时候,我生了场大病,药石无医,直到遇见一位道长。他说我体质属阴,易惹邪祟,此符可保我平安。我贴身佩戴,翌日果真不药而愈。”

段昀神情变了变。

之前他还感到诧异,相识多年未曾发觉裴玉怕鬼,怎么最近突然信起鬼神之说……原来竟是这般缘由。

“道长临走前交代过我,这枚平安符若被旁人碰触,便会失灵,届时我性命不保。”

裴玉说得很慢,最后抬眸与他对视。

“溯光,你碰了它,我就会死。”

这话落在耳边,段昀瞳孔骤缩。

他自己不信鬼神,生生死死挂在嘴边,口无遮拦毫不忌讳,此刻却听不得裴玉说一个“死”字。

裴玉放开他僵硬的手掌,轻柔而直白地问:“溯光,你应该不想害死我吧?”

段昀指尖与道符相距不过半寸,顿时如临大敌,闪电般缩回了手,旋即发觉手指在颤。

“不要用这么危险的事试探我。”

他咬牙切齿:“你性命攸关的东西,不该有丝毫轻慢!”

裴玉没有立刻接话,连呼吸都很轻。

苍冷月光流进窗内,浓墨般的夜色化开,一片静默中,裴玉的话音缓缓响起。

“不会再有下一次了。”

他把道符放回衣衫里,平静地岔开了话题:“去烧些热水,我想沐浴。”

半个时辰后,屏风合围的小隔间里,热气蒸腾,水雾弥漫。

绸缎屏风轻微洇湿,朦胧地透着裴玉的侧影。

从缝隙间能瞥见他褪去了衣衫,乌黑长发披散如瀑,映衬着肩背冷白的肌肤,似是宣纸泼墨。

随着一声入水轻响,人影踏进浴桶,只露出肩膀以上。

段昀坐在屏风外,深邃的眉眼压着一丝忧虑,目光穿过半透的薄绸。

那根隐约显露的红绳,像灼目的血色凝在裴玉颈侧,让他感到一阵心悸。

氤氲浮起的水汽中,裴玉双目垂闭,纤长眼睫合拢成一线柔黑,面容显得非常安宁、放松。

那场危险而紧张的对峙,似乎全然没有在他心中留下痕迹。

段昀眼都不眨地看着他,却有些心神不宁。

平安符……难道世上真有鬼神?

夜里下了场细密的秋雨,天亮后雨势暂歇,阴云散去。

裴玉起床时,朝阳已经照到了门口,空气带着清新的凉意,青砖台阶湿漉漉地反光。

段昀沏了壶热茶,看着他洗漱穿衣,问:“今日想吃什么?”

裴玉拎过天青色外衫,眼也不抬地说:“我自己做。”

“你做?”段昀摇头,“一次两次是情趣,天天让你自己动手,那我未免太废物了。”

裴玉慢条斯理地系着衣带,轻哼了声:“连粥都能熬煳,是挺废物的。”

段昀没立刻反驳,而是放下茶盏,走到裴玉面前,将他衣领里的一缕黑发捏出来。

裴玉抬起脸,只见他眼底满含柔情,桀骜锋锐的面容似春水融冰,令人怦然心动。

“我虽不是大厨,但炖汤熬粥不在话下,昨日只是失误。”

段昀低下头,与他侧脸相贴。

“再给我一次机会?嗯?”

“好好说话,别动手动脚。”裴玉将探进衣衫里的手掌往外拉。

段昀顺从地抽出手,又替他理了理衣襟,调侃道:“亲都亲过了,还怕我摸,裴公子脸皮真薄。”

裴玉淡淡道:“我是怕你不小心碰到平安符。”

提到平安符,段昀的手明显僵了一下,继而面不改色道:“你放心,就算我们圆房,我也绝不会碰到它。”

“所以,”他低缓地问,“要等到什么时候,你才会愿意?”

两人近距离地对视,足以看清彼此瞳孔中的倒影。

周遭落针可闻,一时之间,室内只能听见裴玉的心跳声。

出乎意料,他没有回避这个问题,而且还露出了一丝笑容:“我愿意啊,如果此刻你想要,那也……”

他欲说还休,眼眸如水地望着段昀。

段昀心底压抑的欲念如火星溅进热油,轰地烧了起来。他仓促地咽了口唾液:“此刻?我、我——”

“是不行的。”裴玉微笑着接上后半句。

段昀:“……”

“青天白日,一天到晚总想着那种事。”裴玉抬手拍了拍他的脸颊,“要点脸面吧,段将军?”

段昀磨了磨牙,握住他的手,不轻不重地咬上指尖。

齿尖慢慢碾过指骨,带来微痛微麻的酥痒,像一阵细细的电流沿着食指窜向体内。

裴玉忍不住缩手。

段昀没有用力咬,因此让他轻易挣脱了。

“我饿了。”

裴玉错开视线,强行拗回之前的话题:“等你做好饭,怕是要饿晕,先去把我之前买的蜜糕拿来。”

段昀看了眼他微微泛红的耳根,无声勾起唇角,转身往门外走去。

直到段昀的背影消失,裴玉才展开手掌,目光落在被噬咬过的食指上。

在细白的指节间,红色齿痕犹如烙印,异常鲜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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