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四回

元和七年,楚文帝改年号为庆明。

县令贾仁左迁知裕县主簿。

周锦安心中憋着一股闷气,读书练武愈发勤勉,然过度消耗精神气血实属不可取。

秦岳见他如此,却不曾出言劝阻,人心中的郁结总要有个发泄处,他每日为周锦安弹奏静心曲,不觉间,锦安浮躁的心已彻底平静下来。

匆匆又过半年,周锦安已习得秦岳传授的清音诀和一套基础掌法。

他进步之速,终是引得秦岳心上生疑。

一日练功毕,秦岳突然发难,一掌轻拍向周锦安手中的竹箫。

若是普通十余岁孩童,必猝不及防,竹箫脱手。

但周锦安下意识转腕卸力,竹箫在手中旋了半圈,竟完美地化解了这突然一击。

院中一时寂静。

周锦安心知露馅,假装踉跄几步,竹箫险些脱手,用带着哭腔的声音说:“秦爷爷为何推我?”

秦岳目光如电,紧盯周锦安许久,终于长叹一声,“起来吧,别装了。你这反应绝非寻常孩童能有。”

周锦安心念电转,知道再伪装已无意义,于是缓缓起身,神情气质陡然成熟起来,“先生慧眼如炬。”

秦岳眼中闪过震惊,但很快平静下来,“你究竟是谁?”

周锦安躬身长揖,“晚辈周锦安,前世或许是另一个人,今生确确实实是吴县周家子。对先生绝无恶意,只是渴望学习文武之道,将来能够安身立命,甚至……”他顿了顿,“为这天下尽一份力。”

秦岳沉默良久,忽然朗声大笑,“难怪!难怪!我道寻常孩童怎会有如此悟性,原来竟是宿慧之人。许多事既是天定、亦在人为,既来之、便安之。”他上前一步,目光灼灼,“你可知,我刚才那一试探,用的是大内侍卫甄选的法子?”

周锦安摇头:“不知,但觉先生手法精妙,非寻常武师可比。”

“老夫秦岳,曾任皇宫侍卫统领二十年,因厌倦朝堂纷争,隐居于此。”秦岳终于坦诚身份,“这半年多来我观察你心性坚韧,聪颖却不张扬,更有这等奇缘……周锦安,你可愿正式拜我为师?”

周锦安立即跪下行拜师礼,“弟子周锦安,拜见师父。”

“好好好。”秦岳大笑,面上是掩不住的喜色。

正式拜师之后,秦岳不再隐藏实力,开始系统传授他真正的武学精髓。

“练武之道,首重根基。”秦岳谆谆教导,“如今你年龄尚小,正宜打牢基础。清音诀乃儒武双修之法,既可强身健体,又能明心见性,对你科举之路亦有裨益。”

周锦安修习内功心法后,果觉自己记忆力、理解力俱有进益,读书效率大大提高。

他白日专心研读经史子集,早晚各练功一个时辰,文武相济,进步神速。

“音律之道,可陶冶性情,亦可克敌制胜。”秦岳演示如何将内力灌注于箫声,“你可看好了。”

只见他轻吹竹箫,音波竟然震得院中树叶簌簌落下。

周锦安看得目瞪口呆,方知自己这竹箫竟有如此妙用。

随即,秦岳自屋内取出一支碧绿清透的玉箫,“你原来的竹箫,材质粗劣,陶冶性情尚可,若用来对敌,便不足了。此箫乃青玉箫,以上乘清雪玉雕成,乃为师偶然所得。”

说着,将箫递与周锦安,又轻轻按下一个机关,玉箫末端突然延出一根薄如蝉翼的细剑,“此乃天外玄铁炼制,柔韧无比,可藏于箫中。”

周锦安知师父性情,并不推辞,恭敬地半跪于地,“徒儿多谢师父赠箫。”

在秦岳指导下,周锦安学会了如何将这支细剑藏于箫内,机关巧妙,外人难以看出端倪。

“此剑名为‘箫心’,非到万不得已,不可轻用。”秦岳正色告诫,“你要记住,最大最强的武器,往往最不为人知”

周锦安郑重接过青玉箫,只觉这份礼物,比什么神兵利器都要珍贵。

一年多后的一个秋夜,周锦安正在院中练习箫技,秦岳忽然叫停他,“锦安,你可知我为何破例收你为徒?”

周锦安收箫而立,“因弟子略有天资?”

秦岳摇头,“天资聪颖者我见得多。为师最看重的,是你藏拙的智慧与超越年龄的克制。武学之道,最忌锋芒毕露,你能明白这一点,很难得。”

他踱步到院中梨树前,摘下一枝梨花,“我年少时曾一心报效朝廷,却见多了官场倾轧、权谋算计。武功再高,也难敌人心险恶。如今陛下病重,几位皇子顾着争权夺利,四周邻国也都暗中窥伺、蠢蠢欲动,其中凶险,非你能想象。你要走科举之路,为师不阻拦,但切记:文武之道,贵在平衡。将来若入朝为官,勿要轻易显露武艺,除非生死关头。”

周锦安郑重接话,“弟子谨记师父教诲。武学是护身立命的根本,箫剑更是最后的底牌。”

秦岳满意地点头,从怀中取出一本泛黄的书册,“这是为师毕生所学精华,名《定国安邦策》,其中不仅有武学精要,更载有为官处世、察人辨事之道。今日便传予你。”

周锦安双手接过,只觉得这薄薄一册重若千钧。

秦岳拍拍周锦安的肩膀,叹道:“好徒儿,为师所学已尽数传授于你,日后你要勤加练习,莫要荒废。为师本是云游四方之人,能得你这样的弟子已是万中之幸,眼下尘缘已了,为师也该动身了,他日若有缘分,我们师徒或可再见。”

周锦安没有强行挽留,他眼中含泪,“师父保重,徒儿定谨记师父嘱托,不负师父期盼。”

三日之后的夜晚,周锦安正在院中练习秦岳传授的“清音破障”之法,箫声悠扬,隐含内力,忽听得墙外传来一阵嘈杂声。

“确定是这里吗?”一个粗犷的声音问道。

“错不了,那老家伙就住在这院里。”另一人回答。

周锦安收箫凝神,悄声跃上墙头察看。

只见三个彪形大汉在门外徘徊,个个太阳穴高鼓,显然都是练家子。

他整了整衣衫,扮作寻常书生模样,推门而出。

“几位找谁?”他故作惊讶地问道。

为首的大汉打量着他:“小孩,这院里可住着一位秦姓老人?”

周锦安露出一抹天真笑容,“您说的是秦爷爷啊,他上个月就搬去邻县亲戚家了。我是房东找来暂看院子的小工。”

大汉眯起眼睛,“搬走了,何时回来?”

“这说不准。”周锦安挠头道,手指看似无意地抚过箫身,“听说亲戚家中有事,或许三五个月,或许一年半载。”

三人交换眼色,显然不信。

一人突然向前迈步,似要硬闯。

周锦安不动声色地侧身一挡,箫身恰好点在那人膝间某处穴位上,动作自然得像是无意为之。

“这位大哥小心,”他伸手虚扶,“前些日子连日暴雨,门前石阶松动,前日刚摔了个送柴的。”

那大汉只觉膝间一麻,竟不由自主后退一步,心中骇然。

他再次仔细打量周锦安,却见这少年神情自若,全无练武之人的迹象。

“既然如此,我们改日再来。”大汉拱手告辞,眼神却意味深长。

周锦安时刻不忘秦岳嘱咐,日日勤修文武之道,武功日益精进。

更叫他欢喜的是,那支箫中剑如今已能用的得心应手。

秋风瑟瑟,院中梨花凋尽,徒留空落落的枝丫。

周锦安立于月光下,身材修长,眉目间稚气渐褪,多了几分读书人的清雅与练武之人的内敛。

剑光如练,与箫声相和,周锦安自觉离那“音剑相合,刚柔并济”的境界,已是愈来愈近了。

每日修习内功后神清气明,过目不忘;练武后精力充沛,可彻夜苦读而不觉疲倦。

文武相辅相成,效果惊人。

周锦安数年苦读,早将四书五经背得滚瓜烂熟,其中经义注疏也都通晓透彻,策论文章更是颇有见地,唯独杂文一道始终不得要领。

年杂试名目纷杂,诗、赋、表、论、箴、令、赞、颂皆可入题。

元和七年之前,各州县考官自主定题,评阅标准不一,难免有遗珠之憾。

直至楚文帝颁布《大楚科举诏》,方统一进士科试目,后又连颁数诏,将文体规制、评卷法度悉数定明。

或因常年研读史籍之故,周锦安于论体文章尚能挥洒自如,而诗赋这般需纵情骋怀的文体,习来便觉吃力——自然这是与他自家其他功课相比,若论县学同窗,他的诗赋早已是拔尖的了。

秦岳临行前特地多付了数年房租,知周锦安必不肯受,便以"师徒一别不知何日再会"为由,教这少年推辞不得。

这小院比清水村老宅宽敞不少,周锦安前些时日已将家中藏书尽数搬来,特地收拾出一间净室充作书斋。

这日周锦安去的晚了些,只见张教谕穿着深蓝色长衫,对底下端坐的几十个学生道:“县试虽然只考对四书五经简单的背诵理解、试帖诗和时务策三道,试题难度也不高,但要脱颖而出,非下苦功不可。”

再过三四个月光景,又到了县试之期。

依照往年惯例,县学教谕要在考前与学子们分说考规,特别是近年来科考规矩连年更易,学堂里的教法自然也要跟着变通。

但周锦安力求做到最好,自觉杂文水平尚欠火候,此番并不打算应试。

张教谕选取《论语》中“为政以德”一章,将破题、承题、起讲、入手等各种写作方法详细讲解。

锦安全神贯注地听讲,连何时下起雪来都未察觉。

张教谕将近年科考的新章法一一剖明,对如何破题、承题讲解得格外细致。

周锦安端坐案前,凝神细思,只觉先生所授竟与自家书上读来的大相径庭,许多新解犹如拨云见日,让他颇受启发。

晚课结束回小院后,周锦安立马钻进了书房,将上课的笔记拿出来,和平时自己练习的课业以及真德秀的《大学衍义》对照参考。

忽然拍着桌子自言自语,“原来‘明明德’和‘新民’的关系,郑玄的注解和王阳明的解释竟然有这么大差别。”

周锦安仔细查看着自己平时课业的不足,不知不觉已到了深夜,门外的雪已经下了一尺深。

每月初一十五,张教谕都会举行模拟考试。

第一个月的题目是“民可使由之”,周锦安知道这句出自《论语》“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他引用《孟子·尽心上》“行之而不著焉,习矣而不察焉,终身由之而不知其道者,众也”来对应,自以为写得不错。

没想到先生用红笔批注:“虽然引经据典,但没有紧扣‘由之’二字的深意。”

锦安羞愧得脸红,当晚重新整理思路,把《十三经注疏》中相关的句子全部摘抄下来,直到半夜三更才休息。

数年以来,锦安有了自己的一套读书方法。

每日卯时之前起床,先诵读经书一个时辰,力求读得响亮扎实。

早上专门练习杂文写作,下午学策论,晚上则广泛阅读历史书籍和杂著。

书桌右角常放着沙漏计时,左角挂着李先生写的“格物致知”四个字。

每次读到精妙之处,一定用红笔圈点,再用青色纸抄录精华。

转眼到了县考前夕,几名同窗收拾考篮文房,匆匆赶往试院。

倏忽月余光阴已过,周锦安把《钦定四书文》中二百多篇范文全部分析透彻。

这天偶然看到“子谓颜渊曰:用之则行”这个题目,忽然有了巧妙领悟。他采用《周易》中“遁世无闷”的意思,结合《史记·孔子世家》中的事例,破题写道:“圣贤行止藏露,不仅关乎时势,也取决于心境。”张教谕看完连连惊叹。

除了经义,杂文也不能偏废。

周锦安每旬必创作几首试帖诗,特别注重押韵工整。

但科举诗选题宽泛,韵脚更是数不胜数,张教谕看他苦恼,拿出《声律启蒙》亲自指点,“韵部不是死规矩,应该像活水一样流转。要正确认知,应试诗其实并不算是文学创作,没必要过分强求自己。”还赠送了手抄的《平水韵部》。

除学习科考相关科目外,周锦安每日至少练半个时辰字,他始终牢记李先生的教诲,“科举考试,字迹工整至关重要。主考官阅卷无数,若字迹潦草,纵然文章锦绣,也难入法眼。”

夏至过后,周锦安开始潜心研究县志,贴经和杂文主要依赖书中所学和教谕所教,但策文涉及时政对策,若要写得精深透辟,非但要有经世之才,更须通晓本县山川物产诸般情实。

“先生,我认为策问不应只是空谈经义,而应结合实际。”周锦安大胆提出自己的想法。

张教谕挑眉,“哦?如何结合实际?”

“比如去年县里征发徭役过重,导致春耕人手不足的问题。若策问题问及民生,便可结合此实际情况,提出'徭役不妨农时'的建议。”

李先生沉思良久,缓缓点头,"你有如此见识,实在难得。但科场之中,还是稳妥为上。"

于周锦安而言,最见功夫的还在杂文写作。

这日,张教谕要求学子以“君子之所慎焉”为韵,依次韵,写一篇三百五十字以上的赋。周锦安以《性□□近赋》(1)为题,将“君子之所慎焉”六子分别依次列于句末为韵,受到张教谕的表扬。

后学堂又以“砚台”为题考试,有的同窗只知道罗列典故,周锦安却能从容台形制说到制砚工艺,又从笔墨关系引申到《文心雕龙》的文艺理论。

一次次的练习,周锦安真切感受到了自己杂文的进步。

这日放学时分,张教谕单独留下周锦安,"你天资聪颖,远胜同窗。然科举之道,非独恃天资即可。明日开始,你每日多留一个时辰,我教你试帖诗和策问。"

周锦安心中一震,这意味着张教谕要给他开小灶,这是难得的机遇。

他郑重行礼,"学生必不负先生厚望。"

回家的路上,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周锦安想起前世的种种,与现在的生活恍如隔世。那时的他,对古代科举制度了如指掌,如今却要亲身体验。

考前两个月,张教谕开始给今年参加县试的学子讲述应试之法。

“科场之中,首重帖经。”张教谕严肃地说,"考官从经文中任揭一页,留出一行,用纸帖盖几个字,需考生填出。若错一字,即不合格。"

"然后是墨义。"张教谕继续讲解,"即对经文的注疏解释。这需要不仅背诵经文,还要理解经义。"

……

考前一个月,县学特地开设“磨勘堂”。

周锦安连续写了七篇时文,每篇都有两千多字。

某篇论述“君子慎独”,贯通《中庸》《易经》乃至陆九渊的语录,同学们传阅时都惊叹:“周兄这样的学问,恐怕县学考试对周兄而言轻而易举。”

但周锦安自己知道不足,每次写出好文章必定抄录清本,贴在书房北墙,早晚推敲修改。

雨水过后,周锦安开始模拟考场情境。

每天早起就闭门书写,严格限时,连上厕所都按规定举牌示意。

有次突然肚子疼,仍然坚持写完千字才停笔,纸上的汗迹和墨迹交融。

谷雨前三天,张教谕叫周锦安到书斋,取出珍藏的永隆年间省试状元卷子。

师徒二人逐字推敲,从避讳格式说到气韵。临别时张教谕说:“你的文字像精铁,还需要最后一道淬火。”

县试前七天,县衙贴出告示:

【告全县学子文】

县令杜明奉谕宣示:

兹仰承天子明诏,本县县试定于庆明三年四月初八日辰时启闱。诸生寒窗砺剑,数载辛勤,今试锋在即,特颁规例以示公允。

一、试期事宜

县试连考三场,首场四月初八日试贴经墨义,次场四月初九日诗杂文,诗、赋、论各一篇,末场初十日试策问,时务策三道。每日寅时三刻点名人场,辰时鸣锣封阙,逾时者止入。

二、规戒条例

(一)具结互保者须联名画押,若有隐匿冒籍者,连坐同惩;

(二)试院严查夹带,片纸只字不得入闱,襕衫不得绣缀纹样,砚台限长六寸;

(三)炊饼饴糖许携作昼食,然须以素帛裹之,禁携酒醴及腥膻之物。

(四)试院之中严禁喧哗,违者褫其应试资格五载。

三、典仪定制

巳时二刻鸣炮颁题,申时末鸣钟纳卷。墨迹未干者当禀承卷官以朱砂匣封存,不得私携艾草烘炙。

诸生当谨记:

烛龙衔光映春水,难负多年青云志。莫效雕虫窥隙巧,须将锦绣付经纶。本县已备青幄帐、蒲草席并消暑汤药,更着医官驻守县衙。

惟愿诸生振麟笔,不负圣朝求贤意。倘有徇私舞弊者,依贞元五年《考功令》革名永禁,决无姑息。

大楚庆明三年四月初一日

吴县县令杜明 钤印颁谕

考试前夕,周锦安正在温书,忽听得屋顶有细微响动。他不动声色,面上继续读书,暗地里却凝神感应。

噗”的一声轻响,一枚飞镖破窗而入,直取他面门。

周锦安看似随意地抬手翻书,恰好用书脊挡开来镖。同时身形一闪,已至院中。

月光下,三个黑衣蒙面人立在墙头。

“小子,这次看你还往哪里逃。”为首之人冷笑道。

周锦安神色平静,手中不知何时已多了一支玉箫,“诸位深夜造访,不知有何见教?”

“少装糊涂,秦岳在哪?”

“家师云游四方,行踪不定。”

“那就先拿下你,不信那老家伙不现身。”

三人同时扑下,刀光凛冽。周锦安不慌不忙,箫声忽起,音波如实质般荡开,三人身形顿时一滞。

就在这刹那间,周锦安箫中剑出。

剑光如月光般清冷,在三人手腕各点一下,三把钢刀应声落地。

“回去告诉你们主子,”周锦安还剑入箫,声音平静,“若再相逼,休怪晚辈无礼。”

三人骇然而退,再不敢小觑这看似文弱的书生。

经此一役,周锦安对自己的武功有了全新认识,也更加理解了师父所说的“武学是底牌”的深意。

考前最后一夜,周锦安没有苦读。

他洗净双手,点燃香烛,将笔墨纸砚一一检查。

月光透过窗棂,照在那叠厚厚的笔记上。忽听到二更鼓响,锦安吹灭烛火,映见满天星河。

注释:

1.《白居易集》卷三八记载,白居易于贞元十六年应进士试所作《省试性□□近赋》,赋题下注“以‘君子之所慎焉’为韵,依次韵,先三百五十字以上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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