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筱说完,脑海中却并没有回应。
过了好一会儿,系统仍旧不吭声。
“你不会被我刚才的话吓到了吧,”秦筱“哄”了“哄”系统:“我刚只是开个玩笑而已,鬼王要是知道有我这么个鬼魂在外面做阿飘,怕不是要把我打入十八层地狱,我记得很多小说里都这么写的。”
系统还是没有回应。
又过了好一会儿,系统仍旧跟死了一样,秦筱脑海中一片静谧。
“一直不吱声,”秦筱有些心慌地想:“这系统……不会是故障了吧。”
她觉得就这样在这里呆着始终不是事,虽然希望渺茫,但秦筱并不想就这么混吃等死下去。好在即便手上的血玉镯一点用都没有,秦筱离开桥洞还是不成问题的。
做鬼之后也不需要用脚走路,秦筱就这么飘出了桥洞。因为今晚有月亮,外面确实比桥洞里面明亮,即使是变成鬼了,秦筱也还是不喜欢太黑的地方。
作为一个没有肉/体的鬼魂,所有障碍物对她来说都不是障碍,不存在撞上的风险,于是秦筱就这么没啥方向的到处乱飘,直到听到了人声。
这是她做鬼之后第一次听到“人”说话,虽然知道不会有活人看到她,但秦筱还是停了下来。
根据对附近能看见的植物的观察,秦筱判断出现在的季节大概是冬天,再加上这呼呼作响的大风,今晚应该是很冷的。
而她所处的位置,应该也挺偏僻的,杂草繁茂,估计几乎没有人会来这里打理,前方貌似还是一片密集的小森林,人进去估计都很难走出来,不远处还能听见狼的嚎叫声。
也不知道什么人会大晚上出现在这里。估摸着要么是疯子,要么是出来干坏事的,哦,还有她这个无所事事的女鬼。
秦筱看了眼侧前方距离自己大概有十米的两个黑衣人,在她的角度完全看不到两个人的脸,不过借着月光,看身形能判断出那两人都是男性。
其中一个黑衣人背对着自己,还带着黑色的兜帽,另一个人倒是面对着秦筱的方向,但身形不如带兜帽的黑衣人高大,还弓着腰像是在向“兜帽男”汇报什么,这才导致这二人的脸秦筱都看不清。
带着好奇,秦筱这个阿飘不自觉地往那两个黑衣人飘去,当她意识到这是一种非常危险的举动时,那背对着他的黑衣人突然转身。
映入眼帘的是一团黑气,是的,那兜帽下居然没有脸,而是一团可怖的黑气。
妈呀,秦筱心里有些害怕,心想难道是遇上比她“高阶”的鬼了?
看到黑气的瞬间,秦筱同时感受到了一股浓烈的寒气,她不由自主地想——鬼也会怕冷吗?
答案是否,冷静下来后,秦筱意识到,那黑衣人身上带着的,明明是杀气。
作为一只已经死了的阿飘,秦筱发现她对这向她逼近的杀气产生了深深的畏惧,刹那间失去了所有的力气和手段,她连逃跑都不会了,就这么定在那里一动不动。
难道真的要魂飞魄散了?
就在秦筱被这杀气压得不知所措、心里只剩“我大概是要下地狱了”的想法时,压迫感瞬间没了,而黑衣人脸上的那团黑气也逐渐散开,露出了一张属于人的脸。
但秦筱只来得及看清对方的一双眼睛,带手镯魂魄的位置就突然吃痛,几乎就在同时,她的意识逐渐模糊。
晕过去之前,因为那双眼睛,秦筱心里升起了一种非常奇怪的情绪。黑衣人的眼睛是一双漂亮的桃花眼,眼神冰冷,还给秦筱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可这种熟悉感带来的不是亲切,而是恐惧,一个念头油然而生:这双眼睛的主人肯定索过我的命。
隐约中,她听到一个男人的声音,很轻很轻,好像是在说“阿姮?”
阿姮是谁?秦筱很是疑惑,接着又听到对方似乎念出了自己的小名——“桑、桑?”,那人好像对这两个字很不熟悉,开口时很生涩,明明是一个叠词,他读这两个相同的字却带有明显的停顿。
秦筱虽满心疑惑但来不及想太多,因为接下来就是一阵剧烈的头疼,很快她就彻底没了任何意识。
秦筱迷迷糊糊的醒来时,听到了一阵断断续续的类似念经的声音,那声音随着她逐渐清醒也愈发清晰。
等秦筱彻底恢复神志时,却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
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跪在地上,低垂着头,她身着带着白色兜帽的白衣,但那身白衣几乎要被鲜血染成全红,很是瘆人。
地面上铺满了写满血字的纸,女人所处的地方好像还是个祠堂,这一幕诡异又可怖。
出于医学生的本能,秦筱第一反应是去看看人怎么样了,看能不能救,然而她发现自己此刻完全动不了——她居然被强行附身在了一个红色的观音像里。
“桑桑你别着急,”沉默了许久的系统的诈尸了,没有感情的机械音从脑海里传过来:“她活不了,只剩一口气了,你做什么都没用。”
听到自己唯一的熟“人”开口,秦筱感到心里有一阵暖意流过,醒来前那场变故带来的不安和惊慌霎时间烟消云散,她整个心突然定了下来。
“她这是在干嘛?”秦筱问。
“献祭精魄给‘问心’啊,”系统机械化的声音里居然也能听出欢喜:“桑桑,我们的任务来了,你有救了。”
“哦。”不知道为什么,看到眼前女子的惨状,秦筱心里有些难过。
“桑桑你不用有什么心理负担,”系统察觉到她的心理波动,安慰道:“她是有所求才这样的,她献祭自己的精魄给‘问心’,我们替她完成生前的愿望,这很公平。”
那一直低着头的女子突然抬起头来,秦筱看清了她的模样,虽然因为失血过多脸色很难看还不施粉黛,但能看出这女子五官很漂亮,只是脸上有一道长长的伤疤影响了观感。
那跪坐在血色观音像前的女人颤抖着抬起合十的双手,艰难的开口——
“奴罗清雾,是西楚丞相罗信与……长宁郡主唐宛玥长女,于正定十五年嫁于当今圣上第三子……是为西楚三皇子妃,奴愿……献祭……奴的精魄之一……给鬼使大人,甘愿入地府炼狱……求大人帮奴……达成夙愿。”
说完,罗清雾的手垂下,含着笑闭上了眼睛。与此同时,那红色的观音像也不再束缚秦筱这个阿飘,不过离开这观音像的下一秒,秦筱就被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力量拽走了。
等再次睁开眼睛,秦筱发现自己有了肉身,而这具肉身,竟是罗清雾的尸体。
随之而来涌入秦筱脑海的,是罗清雾这一生痛苦的记忆片段和她的“夙愿”。
罗清雾自小生活在乡野,虽然日子过得清贫,也从未见过自己的母亲——父亲和祖母告诉她,母亲生下她后就离开了,再也没回来过,但父亲和祖母都是勤劳踏实的人,对她也很好。
本以为自己会这样平淡安稳的度过一生,没想到在罗清雾十四岁那年,有一天家中突然来了许多她从未见过的人。
那些人穿着华丽,看上去像是从京都来的。不知道那些人说了什么,一番洽谈后,祖母含泪告诉罗清雾,说她的亲生父母得知了她的存在,她要回自己真正的家去了。
原来她是相府的千金,刚出生的时候被产婆偷换了身份,带走后丢弃于乡野任其自生自灭,幸得祖母所救,这才侥幸活了下来。
祖母告诉她,丞相和夫人也是刚刚得知真相,当天就派人来乡下接她,所以她的父母应该是很爱她的,她该回相府享受荣华富贵了。
罗清雾起初是不愿意的,她生活在乡野,不了解什么相府不相府,她只知道这个地方才是她的家,她的家人在这里。
而且她还要等王生回来——王生是祖母的亲外孙,罗清雾名义上的表哥,罗清雾与王生青梅竹马,感情很深,姑姑去世前又将二人的婚事定了下来。
之前她跟王生约定好了,她一定会在原地等对方回来,她不想失约。
可是父亲和祖母用跟她断绝关系威胁,让她必须回相府,还告诉她相府来的人说,她跟王生的亲事也必须退,如果不退的话王生这辈子仕途无望。
王生十四岁中了举人,如今已经去京城赶考了。王生自小聪慧又刻苦,临走前还跟罗清雾说,等他考个状元回来就娶她。
罗清雾与家人僵持了三天,即使万般不舍和不情愿,但最终还是在退了亲事后,跟着她的丞相亲爹派来的人回了相府。
祖母和父亲逼罗清雾走的初衷,是以为她回相府可以好好做千金大小姐,不用再跟着他们在这乡间过清贫日子了。
至于退掉王生的婚事,其实这事丞相府的人并不知情。祖母和父亲只是觉得这捡来的孙女这样的出身,完全可以有比这好百倍的亲事,自己的外孙配不上出身尊贵的丞相府嫡出千金。
知道罗清雾心善且事事总先为他人考虑,所以才用这样的说辞让她不得不答应退掉亲事。
但是他们没想到的是,离开王家村回丞相府那一天,其实是罗清雾一生噩梦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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