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大夫给姜寸华把了脉,看了舌苔和舌静脉,又看了之前在脚踝咬了好几天都没消下去的小疙瘩,道:“身体恢复的不错,之前是主疏肝解郁的方子,这次就给你开个主养胃健脾的,喝上七天之后,再来找老夫复诊。你脚踝处是被跳蚤咬了,我给开个药膏,抹上几天,不再瘙痒就行了。”
说罢,提笔写方子,交给小学徒去抓药。
姜寸华问道:“多谢大夫,多少银两?”
焦大夫随口道:“看诊五两,药钱七百文。”
姜寸华掏银子的手一顿,然后在桌子上放了一个十两的银锭子,闲聊一般问道:“药钱竟只要七百文吗?”
焦大夫收起银两,给她找零,瞥了她一眼,似是知道她为什么会这么问,就耐心解释道:“寻常草药易得,自是寻常价可得,若是诸如人参、肉桂、鹿茸这等名贵药材,你就是拿着银子都不一定能买的到,一旦有了,也是价高者得。”
姜寸华笑眯眯一副受教了的模样:“原来如此。”
明白了,原来她无缘得见的便宜弟弟不仅是个药罐子,还是个名贵的药罐子,寻常药材都没资格进他的口的。
小学徒抓药需要时间,趁着空档,姜寸华跟焦大夫道:“大夫,我想再买些诸如何首乌、当归、女贞子、丹参、香附子、红花之类的药材,可以吗?”
焦大夫奇怪:“你买这些药材做什么?”
姜寸华有些不好意思道:“我想买些来试着做一些洗头发的膏子,不用太好的,只要寻常的就行。”
焦大夫奇怪道:“何首乌和女贞子也就罢了,可以养发,当归、丹参这些是做什么用的?你从哪里看来的方子?”
姜寸华挠挠头皮,一脸迷惑的道:“不是吗?我记得听祖母还是母亲说过,是这几样来着?”
焦大夫一看姜寸华这样子就知道她是瞎鼓捣的,就劝道:“西北这里药材紧缺,不可糟蹋了。”意思就是有,但不卖给她的意思。
姜寸华就央求道:“那您卖给我一些何首乌和当归吧,您看我这头发,再不好好养,就成枯草了,您放心,我不会糟蹋东西的。”
焦大夫吃过姜寸华做的葱油饼,知道她是个心灵手巧的,药材买回去不一定就被糟蹋了,就答应卖给她一些,但只有一包,大约一两的样子,再多就没有了。
姜寸华:......
行吧,聊胜于无。
姜寸华和焦大夫说话的时候周氏一直没出声,等到拎着药走出了仁和堂,周氏才问姜寸华:“你买那几麻袋的皂角,不就是要弄那什么洗头发的膏子吧?”
姜寸华并不隐瞒,直言道:“是啊,你看我这头发,毛躁枯黄分叉,难看的要死,可惜,焦大夫只肯卖我这么点药材,也不知道够不够做一瓮用的。”
周氏:“......你......”
她想问姜寸华是不是真的会做养护头发的膏子,但她一来是真的没听说过洗头发是要用膏子的,更不知道这个膏子是个什么样子的,二来,这是人家家里的秘方,她实在是不好意思开口打听。
姜寸华知道周氏想问什么,她就是再傻大方也不会将用皂角做洗发膏的秘方说给她听的,顶多她做出来之后,分她一点子用用罢了。
姜寸华只当没看到她的迟疑,兴奋的拉着她的手道:“我还想去买个擀面杖、买些香料、罐子、缸子、簸箩、木盆、水桶......是不是要再回北市买去?”
周氏很快就忘了之前犹豫着要问的话,跟她道:“除了香料要回北市去买,其他的在城门口的杂货店里就能买的到。”
姜寸华笑道:“那感情好,咱们先去跟钱掌柜说一声,可以带着我要的米粮买完一块回家。王翁翁,您老还有其他事要办吗?”
王乡贤已经坐上了牛车的车辕赶路,听闻姜寸华问话,就道:“老夫去买些笔墨纸砚就可回了。”
说话间,恰好走到了一间书铺,王乡贤停下牛车,将缰绳交给周氏,让她看着,她进书铺去买笔墨纸砚。
姜寸华抬脚就叫跟上去,周氏忙拉住她,道:“咱们在外头等着就行了。”
姜寸华奇怪:“做什么要在外头等着?”这可是书店啊,当然要进去好好看一看。
周氏笑道:“进去的都是男人,女人都在外头等着的?”
姜寸华更加不懂了:“为什么啊?男人......”
她想说怎么男人能进女人就得在外头等着?想到这里是古代,男权社会,姜寸华的脸臭了。
她对周氏道:“我有银子,我要进去看看买几本书来看。”说罢,不管周氏讶异的目光,扯开她的手快步进了书铺。
“哎,你这丫头,不能进的。”周氏急忙要去拉姜寸华,但她手里还牵着牛,姜寸华跑的又快,几步就蹿进了书铺,她总不能牵着牛追上去吧?
书铺掌柜早就看到也听到姜寸华说的话了,他见这小丫头跟个倔驴似的一头扎进了他这书铺,进来好奇又紧张的东张西望,就问道:“姑娘要买些什么书?”
正在挑拣毛笔的王乡贤皱眉道:“你怎么进来了?这里不是玩耍的地方。”
姜寸华不理他,跟书铺掌柜打听道:“有没有教识字的书?启蒙书也可。”
书铺掌柜道:“有一本《尔雅》,可教人识字......”
姜寸华眼睛一亮,抢声道:“我要了,还有呢?”
《尔雅》啊,可是太有名了,这说明什么?这说明这里还是她熟悉的文化传承,说不定她现在就是在唐朝或者宋朝亦或是明朝呢?
反正不是清朝,香料铁锅这么齐全,也不可能是秦汉三国。
书铺掌柜被痛快的姜寸华堵了一下,又推荐道:“启蒙书的话,有一本《诗三百》......”又推荐了几本诸如韵律平仄教人作诗的启蒙书,姜寸华都要买下来。
王乡贤站在姜寸华身边,任由她狮子大开口,等推荐完之后,书铺掌柜却没有带她去拿书,而是眼睛看着王乡贤,明显是要听他的。
兴奋的姜寸华心一点点的沉了下来,脸上的笑容也慢慢消失,她抬起下巴,拉长了语调,手指“笃笃笃”的拍着柜台,傲慢道:“掌柜的,是我付银子,我要什么书,你尽管去拿就是了。”
书铺掌柜被她这前后转变给弄的摸不着头脑,却还是在等王乡贤的示下。
姜寸华将两个十两的银锭子拍在柜台上,转头问王乡贤:“我能买这些书吗?”
王乡贤从姜寸华进到书铺的时候就冷着脸,此时更是一双浑浊的眼睛幽幽的注视着姜寸华,良久,才道:“可。”
姜寸华用银子敲了敲柜台,提醒书铺掌柜道:“听到了没?还不快去拿书?”
此时一个在书铺里看书的书生模样的男子大摇其头,评价道:“世风日下,一女子抱银入市,猖狂至极,斯文扫地......”
姜寸华冷哼一声,几步走到这个书生面前,夺手抢过他手里握着的书,又几步走回到柜台前,看都没看,将书本拍在书铺掌柜面前,道:“这书我要了。”
“你、你,哪里来的泼妇无礼至此!”那书生大怒,就要上来厮打姜寸华理论。
姜寸华早防着他呢,一个扭身躲在王乡贤身侧,掐着嗓子道:“王乡贤,您看这书生满嘴喷粪,光天化日之下还要打人,好生无礼!”
这书生这才看清楚眼前老者是谁,慌了一瞬,忙行礼致歉云云。
看得出,王乡贤在这书生这里应该是有一定分量的,所以刚才当面失礼他才这样惶恐。
王乡贤说了几句“小侄无礼”之类的客气话,打发了那个书生。
那个书生恋恋不舍的看了眼柜台上的那本书,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虽然胜了一局,但姜寸华并没有感到高兴。
她也不等书铺掌柜给她拿书了,而是漫步走在这个简陋且狭窄其实并没有多少书本的书铺中,无限的怀念那个高呼人人平等的社会。
她翻开一本纸叶枯黄的黄皮书,心思不住的下沉:真的回不去了吗?
最终,姜寸华也只是选了《尔雅》和《诗三百》,还有那本从那个书生手里夺来的书。
一共花了十六两五钱银子,那本足足有两个砖头厚的《尔雅》就花了她整整十两银子,还是从茶楼李掌柜那里得来的成色最好的那一锭。另外还买了一些笔墨纸砚,五锭银子,一下子只剩两锭了,剩下的都找零换做了铜钱。
抱着厚厚的书本和文房四宝走出书铺,周氏立即迎了上来,原本想斥责她几句,但看到她满怀的书册,将要出口的话全都换做了畏惧和...羡慕。
姜寸华一改之前活泼的性子,将东西都放在牛车里,对周氏道:“走吧,去买其他杂物。”
“哎,哎。”周氏看了眼沉着脸的公爹,不知道在书铺里面发生了什么事,也不敢问,只能跟上姜寸华的步伐,去北市买了香料,带上钱掌柜派给姜寸华拉粮车的人和车,一起出了北市,朝城门口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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