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寸华揣着一兜鸡蛋拉着半桶水一头一脸虚汗的移动到厨房,掀开锅盖一看,干的,再一看塘灶,灰是沉且潮湿的,前几日定然下过一场大雨,要不然这草木灰也不会吸饱了水汽已经结了块了。
果然已经很久没有开火了。
大块的柴已经没有了,只有几根细杨树枝子散落在地上,好在还有不少燃火的麦杆和半湿不干的枯草可以做燃料。
掀开一个粮缸的盖子,空空如也,伸手抹了一把,又闻了闻,一股麦子清香,指腹上粘沾上的是面粉,这就是面粉缸了。
盖上盖子,打开另一个,只在缸底部还留有稀稀拉拉的几颗黄豆,也算是空的。
盖上黄豆缸的盖子,再打开另一个,姜寸华眼前一亮,是粟米,也就是小米。她伸手抓了一把,手指直接触碰到了坚硬的缸底,呼噜了一把,勉强握了小半把在手中,再看,就能看到灰色的缸底了,罢了,她现在也吃不了多少,至少今明两天,加上鸡蛋,不用饿肚子了。
将这一小把粟米放在水瓢里,舀了一点井水淘了下,然后将带着浮沫和稗壳的水倒在锅里,拿着高粱穗扎成的刷刷子狠狠刷了下锅,顿时眼前一阵发花。
算了,沸水之下估计什么细菌微生物都没活命的机会,活下来的也不是她刷锅就能刷走的,米已经淘了,锅也刷了,就这么下锅熬吧。
一把小米,一瓢子井水,连同将在井边洗干净的两个鸡蛋一同下到锅里,姜寸华一屁股坐在地上,脑袋瓜子嗡嗡的,随手一探,一对打火石就摸在了手里。
姜寸华看着手里的打火石有些发懵,好一会才反应过来,这是原先姜小娘子留下来的肌肉记忆,她在没有经过大脑思考全靠本能将这对火石给取了出来,至于刚才她到底是从哪里取出来的,竟然已经不记得了。
算了,不想了,在没有食物提供营养的情况下,大脑拒绝任何思考,再想下去她就要吐了,姜寸华放空心神,塞了一把干麦秆到塘灶里,碰撞打火石,火星子冒出来,一下子就点燃了麦秆。
顺利的有些不可思议,但想想现在是天气温暖,天干物燥,一点火星子就能引燃大火的季节,也就不稀奇了。
火焰慢慢填满塘灶,舔舐着黑漆漆的锅底,姜寸华看着不断燃烧的火焰,机械的添加着麦秆和干草,很快,只有一瓢水的大铁锅开始吱拉作响,没一会,锅盖缝隙处升腾起白烟,然后一股夹生的谷香窜入她的鼻尖。
只闻着这骨子半生不熟的淡香,姜寸华的肚子就不争气的咕噜乱叫起来,干涸的唾液急速分泌,让她感觉更加的口干舌燥心里灼烧的发慌起来。
还得有一会才熟,干等着不是办法,姜寸华抿了两口此时因为唾液分泌尝着更加甘甜不已的井水,勉强骗了一下味蕾和肚腹,她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着锅盖缝隙处升腾的更加浓烈的烟气,心里数着数字,等数了三百下之后,心道,五分钟了,可以了。
姜寸华没有再添麦秆,而是等猩红的火焰燃尽燃料慢慢熄灭,等红彤彤的火堆都变黑之后,才深吸一口气,扶着有些发烫的灶沿站起身,掀开烫手的锅盖,贪婪的闻着仍旧有些发生发涩的米香,等浓烟消散了一些,用勺子撇了最顶层扔在沸腾的有些粘稠的米汤盛一勺在粗瓷碗中,然后赶紧盖上锅盖继续闷煮。
五六分钟,鸡蛋可能熟了,但米肯定还没开花,就这么一点子米,沸水再闷个十分钟左右就能开花了。
米还没熟,但米汤可以喝了。
以她现在这种境况,也只能喝一些米汤暖暖肠胃了,米粒能不能吃,得看她的肠胃适应的怎么样。
这也是她只煮了一把小米的原因,天又热,她只有一个人,米煮多了,吃不了,岂不是浪费了?
浪费粮食,天打雷劈,她得精准算计着才行。
姜寸华摊着腿倚靠靠着米缸,抖抖索索的捧着烫手的粗瓷大碗摇啊摇,吹啊吹,将只有浅浅小半碗都不到的米汤凉的能入口了,然后努力控制着不一口吞了,小小呷了一口,吞下。
仍旧有些烫的米汤顺着食道滑入胃中,胃部立即升起一团火焰,烫的姜寸华一个哆嗦,浑身的毛孔都打开了,细细密密的出了一身的汗,姜寸华舒服的呻/吟一声,加快了进食的速度,但仍旧是控制着分几次将这救命的小半碗米汤喝下到肚子里。
姜寸华有过挨饿的经验,饿的久了的人,一下子吃太多太急,会刺激胃粘膜,轻微点的会胃痛,严重点的会胃绞痛,胃痛和胃绞痛可不是一个级别的胃病,现在的她也没地方看医生,只能控制自己慢慢进食了。
半碗米汤下肚,让她恢复了点元气,她握了握拳,感觉有些力气了,就起身,掀锅盖,搅了搅这会子更加粘稠的米粥,又撇了小半碗米汤出来,舀了些米粒看了看,见仍旧没有开花,但已经胖的很可爱了,就不打算添火了,舀了一个鸡蛋出来放到水瓢里,盖上锅盖,舀了一点井水在水瓢里给鸡蛋降温,重新倚靠着米缸坐下,将这半碗米汤慢慢给喝尽了。
姜寸华也没起身,就倚靠着米缸眯着眼打盹,享受着从头到脚因为进食带来的愉悦感,虽然还是很饿,但她不想动,也告诉自己,不能再吃了。
一下子吃太多会吃出毛病来的。
就在她迷迷糊糊就要升天的时候,突然,“咣咣咣”,“咣咣咣”,“咣咣咣”......
姜寸华一下子惊醒,什么声音?
再听一下,哦,是大门响了呀。
姜寸华慢腾腾起身,嘴里有气无力的回应道:“来了,来了......”
“大丫头,大丫头......”是个气力十足嗓门洪亮的妇人。
“来了,来了......”
可惜,或许是姜寸华的声音太小了,门外的人压根没有听到,还在“咣咣咣”的砸门环,一面砸还在一面扯开嗓门喊“大丫头,开门呢,我是王婆婆......”
王婆婆就是那个来姜家给姜寸华说媒,然后间接导致姜家家破人亡的媒婆,她是官媒婆,还是葫芦村王乡贤的老婆,人称王婆婆。
姜家出事之后,王婆婆十分愧疚,三不五时的就上门来看姜寸华,加之他当家的是这葫芦村的乡贤,比村长说话还管用,有她看顾着,姜寸华才能在家中守完三年孝没有受到骚扰。
王婆婆虽然清楚姜家能变成这样不关她的事,但她仍旧心生愧疚,不过这份愧疚是对成了孤女的姜寸华的,并不是对姜家的。
王婆婆是这十里八乡数得着的官媒婆,这儿子娶妻姑娘嫁人多少人家的亲事都是她说和的,姜家大丫头已经及笄了,要是没有媒婆上门说亲,姜家脸上就好看吗?她只是在有人打听姜家大丫头,她例循上门说亲而已。
是说亲,又不是定亲,更不是结亲。姜家不乐意,干脆的拒绝了,就是将她赶出来、骂出来,她也不是没有经历过。
这姜家倒是好,男人女人没有半点回应的哑着口听她把话说完,再客气的把她送出来,全程没放一个屁出来。
她还以为这家男人女人傻了,脑子不清楚了,真要同意给自家女儿招赘呢,她夜里还跟自家老头子可怜这姜家大丫头,好好的孩子,又不是没爹没娘没有传宗接代继承家业的弟弟,做什么要走她祖母的老路,哪成想,这姜家女人转头就自己病了,还带累的把那药罐子小儿子一命呜呼了......
姜家接下来的境况发展,简直让王婆婆目瞪口呆,王婆婆活了一辈子,见过年轻守寡拉扯孩子的寡妇,见过打了一辈子光棍的老汉,见过吃百家饭长大死乞白赖的孩子,就是没见过风刮就倒的姜家两口子。
这下好了,自从她走出姜家门之后,不到两月全家死的只剩姜大丫头一个,还弄的她里外不是人,从那以后她说媒都不敢跟人说了,就怕是遭了什么报应。
出于愧疚,也是出于身为乡贤女人的责任感,总之,在这姜家大丫头有着落之前,王婆婆是不能坐视不管的。
姜寸华拿开门牙子,打开了门,露出一张富态圆润上了年纪的脸。
圆脸主人笑眯眯的上下打量姜寸华,脸上慈爱祥和的笑容慢慢消失。
姜寸华不解:“婆婆?”
王婆婆扶住姜寸华的手臂,汗津津的,又观察她红的不正常的脸蛋,担忧问道:“怎么瘦成这样?病了?”
又拿手背去拭她额头,喃喃道:“是有些烫,唉,我这就去找郎中来......”
姜寸华忙抱住转身就要去请郎中的王婆婆,气喘道:“婆婆,婆婆,我没事,刚吃完饭,热的。”
王婆婆气的直拍大腿,咳声道:“你瞧你站都站不稳了,还哄我说是吃饭热的,你等着,我这就去给你找郎中来。”
王婆婆挪开她的手就要走,姜寸华不妨她手劲这样大,她又是真的想拉住她,就这样一拉一扯间,姜寸华一个没站稳,软绵绵的摔倒在地。
把个王婆婆急的哟,回身一把将她抱起,迈进了门,嘴里还在对外头高声喊道:“老大媳妇,老大媳妇......”
“哎,娘,来了来了,这是怎么了这是?”一个年轻妇人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跟着王婆婆进了姜家的门。
姜寸华猝不及防间就被人打横抱起,惊的她一动不敢动,当然她也动不了,没那个劲,她人还在迷糊呢,就已经躺在她醒过来的那张破床上了。
王婆婆也不打算亲自去请郎中了,她转头吩咐那个年轻妇人道:“米粮杂货先放门口我去搬,你去镇上将仁和堂的焦大夫请来,我看这丫头请郎中不中用,还是得正经请个大夫来给她把脉开药来的妥当。”
这妇人忙答应一声,又急道:“娘啊,请大夫要银子的,我身上没银子啊。”
王婆婆咳声道:“瞧我,急忘了!你先去医堂,就说是王乡贤家的人要看病,先将大夫请过来,等回头再去找你公爹结账。”
这妇人响亮的“哎”了一声,然后就一阵风似的刮走了。
等王婆婆终于将眼睛放在床上的时候,姜寸华才逮着机会开口说话,道:“婆婆啊,我没钱看大夫的。”
还是仁和堂的大夫,可贵了,她看不起的。
王婆婆将她半起的身子给按在床榻上,一面给她盖快要散成碎布的被皮子,一面叹道:“丫头啊,你已经三年没收租了,该立起来,走出家门,将欠你们家的租子给收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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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 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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