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煎药的空档,姜寸华将还剩下的一个鸡蛋给吃了,然后去后院墙根处薅了两把艾草,一把挂在门前,一把挂在屋后,又薅了两把带回药炉子边上烘烤着,等着入夜之后点燃了熏蚊子。
药煎好了,倒了一碗在旁边放凉,姜寸华又拖着疲乏的身子进了姜家父母的房间,翻箱倒柜的找到了一个旧樟木匣子,匣子上了锁,打不开。
摇了摇,可以确定里面是有东西的,但听不到声音,更没有纸张碰撞的沙沙声。
钥匙在哪儿呢?
姜寸华翻找的一头泥土满身是汗都没找到所谓的钥匙,算了,不找了。
姜寸华抱着这个匣子来到药炉编,试了试温度,先将黄兮兮的药一口饮尽,咋了咋嘴,不苦,除了有股子一定会有的药味之外,喝着酸酸的,十分适口。
说什么中药都是黑漆漆苦巴巴的,那真是不懂中药的人对中药的固有偏见,真正与中药常年为伍的就会知道,根据所加入药材的不同,熬出来的中药颜色也会不同,喝着味道自然也会有所不同,可谓色香味十分丰富了。
喝完并不难喝的药汤,随意抹抹嘴,姜寸华随手将樟木匣子扔在地上,捡起药炉子边放着夹炭的铁夹子,一脚踩在樟木匣子上,将铁夹子插入匣子上铜锁的空隙中,双手和脚同时用力一别,只听“咯吱吱——”一下让人牙酸的响动之后,就没动静了。
开了?
放下铁钳,拾起匣子看了下,锁歪了一边,倒是有钉进匣子之内的铁片被她别出来了一部分,但另一边还是原样,连歪一下都没有。
要不怎么说匠人精神呢,这手工打造的质量就是过硬。
既然受力的这边能拔出来铁片,那另一边也定然能,她将匣子调了个头,继续一脚踩匣子双手同时用力,将另一边的铜锁铁片给别出来一些。
这下两边铜锁都浮现在匣子一侧,倒是挺对称的,可惜,这锁,还是牢牢的嵌在木头上,匣子盖倒是松动了,但也仍旧是打不开。
姜寸华用手上下左右的晃动着拔了下,手指拔的酸痛也没撼动这铜锁分毫。
罢了,继续用铁钳子一点一点的撬动吧。
等姜寸华来回反复了三五回,铜锁终于落地,夕阳余晖也日渐淡薄了。
此时晚风徐徐吹起,吹散了白日的热气,带来丝丝凉风,对常人来说沁人心脾的凉意,却是激的姜寸华汗湿的皮肤直起鸡皮疙瘩。
姜寸华不敢大意,只草草查看了一下打开的匣子,见里面果然是一张张的纸张,也来不及细看,就将它放在了自己床上,打算等夜晚点灯再看。
这会她得为今晚入睡和明日做准备。
先点着半湿不干的艾草,一股浓烟升起,姜寸华举着这冒浓烟的艾草进了自己睡觉的屋子进行熏烤,顺手将看到的衣服、帐子、被单子等都扯下来团在大木盆里,等她有力气了再洗出来。
熏烤完屋子之后,姜寸华感受了一下,觉着还有些力气,就去井边打了小半桶水提到厨房,用另一口锅烧热,也没去别处,就在厨房里擦洗了一下因为出了一天的汗黏腻不已的身体,她倒是想洗一下头发,但不行,她提不了太多的水了。
就先用篦子篦一篦将就一晚吧,等明天中午日头最足的时候她在洗头也不迟。
换上一身从箱子里翻出来的干净衣裳,检查了一下门户,已经月上中天了,她这才有心情回到屋子里,点上油灯,查看匣子里的东西。
姜小姑娘应该不认识字,因为这些泛黄的纸张上面的字,姜寸华基本上看不懂,但从大印和手印上来猜测,这应该是地契房契之类的契书。
数了数,有二十一张,比姜寸华想象的还要多。
契书和契书还是不一样的,姜寸华大体分了下类,一种契书有七张,一种契书有五张,一种契书是两张,剩下七张也是同一种,不同的是中间的几个签名,其中像是一、大、郎、全、天、甲这样简单的字她是认识的,而且,她将最后七张契书和其他种类的契书做对比,一下子就看出了这七张契书的特殊性。
其他契书字体明显工整有序,虽然能看出定契人之间的笔迹不同,但他们的字横是横,竖是竖,一看就是有好好练过,或者说,是经常书写的。
但这七张契书不同,上面有两个名字就跟才学写字的幼童画出来的一般,只能勉强称之为字,书法什么的事别想了。
姜寸华有个猜测,她记忆中姜家在葫芦口是有大片的田地的,姜父一个人肯定种不过来,就将地租给了村民们种,然后她们家收租。
这七张契书,莫不是村民们跟姜家签订的租地契书?
再仔细比对一下,在可能是户主的那一栏找出了“许柔”两个字,许,正是姜母的姓氏,原来姜母名字叫许柔吗?
因为姜父是赘婿,所以姜家的户主是许柔,而现在,姜家的户主应该是她姜寸华了,看来,等她能出门了,第一件事就得去村长和乡贤们那里禀明,一同去官府衙门将这些契书全部给改了才行。
吴——天——恩?
这个字是恩还是思考的思?
但可以肯定的是,一定是个吴姓人家跟许柔签订了租田契书,而村里的吴家......
嗯,应该是村南头为村里守麻田的吴老头家了,因为他们家没有耕种的田地,所以才会租姜家的田种,这个很好理解。
王——0——行还是衍?
中间的这个圈代表什么?
姓王的?村里姓王的都跟王乡贤是沾亲带故的关系,这个姓王的是哪一个?
如果真是王乡贤家的亲戚,那姜小姑娘会收王婆婆送来的粮食就可以理解了,因为这本来就该是她的租粮啊。
除了这两张契书应该是吴姓和王姓本人签的名字,其他应该是不会写字,让人代签,然后他们自己画押的。
姜寸华抽出这七张契书另外放好,将其他契书都规整好重新放到樟木匣子里,塞在自己枕头底下,打算今晚就枕着它睡觉了。
她打算等她身体略略好些,就带着契书去村子里这些人家转转,先走访考察一番,看能收上来多少租银吧。
乡里乡亲的,大家日子都过的很苦,姜寸华十分能理解,如果真收不上来租银,可以用其他方式偿还嘛,比如砍柴她就十分不在行,拿柴拿炭来她可以以市价折算,比如她家屋子年久失修,有些漏风漏水,租她家地的人家里壮劳力们完全可以来帮她来修补屋子抵租银,再比如,她想养只母羊喝羊奶,家里有刚产了崽的母羊的直接将母羊和小羊都给她就行了,再再比如,她想自己养只猪崽养大了吃放心肉,给猪崽抵债也成,再再再比如,她后院有个石磨,想要些豆子磨豆浆喝点豆腐吃,还有,西北冬日里很冷的,她需要棉花、被褥、做新衣裳、洗脏衣裳......
总之,能还的东西多的很,不一定非得要银子的。
做好盘算,姜寸华吹熄了油灯,闭眼睡觉。
屋子里还残余着艾草苦涩浓烈的烟火气,床硬邦邦的,盖肚子的被皮子有股子非常复杂的腐朽味萦绕鼻尖,好像刚才有东西爬过她的脚踝?
姜寸华以为自己会不习惯,会辗转反侧睡不着,但实际上,上一秒她还在猜测爬过她脚踝的是蟑螂还是苍蝇,下一秒她就睡了过去。
一夜无梦到天亮。
第二日,公鸡打鸣的时候姜寸华就醒了,外头还蒙蒙亮着,猜测应该是五六点钟的样子,她在床上翻了个身,呜,浑身酸痛之余又有种轻松的爽感,她明显的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恢复活力。
姜寸华起身,来到院子里对着慢慢染红的东方伸了一个懒腰,然后将脚踩在夯土泥墙上查看自己起了一片红疙瘩的脚踝。
可真是奇了怪了,姜小姑娘在的时候虫子不来咬她,脚踝好好的光洁一片,怎么她一来,这虫子就来咬了呢?
挠了挠,唔,越挠越痒了。
薄荷,薄荷,我现在急需要薄荷......
姜寸华拐着脚来到后院墙根,扒拉着茂盛的杂草寻找薄荷,昨天的艾草也是在这里薅的,找了好一会,没找到薄荷,但她找到了金银花丛,很好认,因为金银花的花苞已经鼓胀,等到太阳一出来,就要开花了。
开花之后的金银花药用效果就不好了,姜寸华干脆薅了一根金银花,就地用石头砸碎了藤叶,糊在已经被她挠的红肿已经带上血丝的脚踝处,顿时一阵清凉夹杂着火热的刺痛感袭来,让她舒服的直嘶气。
嘶了一会儿气,肚子咕咕叫了起来,下了蛋的老母鸡也“咯咯咯”的叫了起来。
昨晚睡觉前,姜寸华顺手给后院的母鸡们撒了一些粟米,这么一夜就见成效了,下了一颗蛋。
姜寸华来到鸡窝前一摸,立即又收回了手,一只老母鸡从鸡窝里受惊蹿了出来,吓了她一跳,等了一会,没有母鸡再蹿出来了,再小心翼翼的伸手进去,一摸,哟,不是一颗,是三颗蛋。
姜寸华看着围着她不走的那只窜出来的炸毛母鸡,心下猜测,这只母鸡不是在抱窝吧?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她得给其他母鸡另外搭一个鸡棚才行,老母鸡抱窝可以,但不能耽误她吃新鲜鸡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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