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是个好天气,墨染的云层星星遍布夜空,迟雾拿过一旁找服务员要的皮筋咬在嘴里,双手朝上抓握住长发,手指拢住发丝扎高成一个松散随性的高马尾,几缕碎发垂在脸颊两侧。
公共厕所就在大排档旁边,靠墙,还要往后走一段。
李溪藤倚在墙根处,嘴里含一支烟,擦了打火机点燃,身后迟雾走过来,看她一眼。
迟雾想起小时候看过一部舒淇演的电影,总是风情万种的一头大波浪,红唇,手里夹一支香烟。
她第一次遇见李溪藤时,她就是在抽烟,那会正躲在学校的后操场抽,迟雾走过去把她的烟拿下来扔到地上,碾灭,踩在脚底。
迟雾天生气场不像善茬,两人对上眼神,李溪藤还没开口招呼,教导主任就突然从后面出现。
之后就成了好朋友。
“干什么。”李溪藤一双狐狸眼朝她眨眨:“你别说,我奶奶知道我打算学教育,还真是这么念叨的。”
“不干什么。”迟雾低头,把翘起的裙摆按压下去,语气平静:“我在想你要是过去扇他两巴掌要怎么收场。”
这话惹得李溪藤一阵笑,伸手调戏地勾了下迟雾下巴:“你过你别说,你看上的那帅哥,还挺招人喜欢,眼光不错。”
“想多了。”迟雾说。
“嗯?”
“他是我失散多年的哥哥。”
“......瞎几把扯。”
两人重新落座,装作没感觉到饭桌上的那点尴尬,张乐是黑着脸吃完这顿饭的。
换别人,张乐早翻脸骂娘了,但撂他面子的是谈屹臣和邹风,他不敢。
家里没这俩有钱,圈子也没这俩大,这俩还抱团,他图什么呢。
整桌人喝的都是啤酒,只有迟雾和谈屹臣面前的是汽水。
李溪藤神经大条,大条到前男友跟小碧池搞到床上多少次了她才发现,但也觉察出她家阿雾和这个谈屹臣之间有点不简单。
反正绝对不像只见过两回面。
“欸,那个,我是不是能直接叫你迟雾啊?”陈黎问。
迟雾笑:“可以。”
“噢。”陈黎皱眉:“我觉得你有点眼熟。”
陈檀打趣:“哟,这就眼熟上了?”
“别你妈的瞎说话,我是真眼熟。”陈黎还在想。
迟雾笑笑,也跟着想,想起来:“我去你们学校打过一次排球赛。”
“对!”陈黎猛拍下桌子:“我就说我没记错,一中那靠发球连续拿分的副攻手。”
他记得呢,学校那天区排球赛结束后,他们班一伙人站走廊,正好瞧见一种排球队立场,远处是即将落山的夕阳,一帮姑娘要么短发要么高马尾,穿墨绿色运动短袖短裤队服,别提有多帅。
他们几个接连吹好几声口哨,一整个队愣是没一个人回头。
“嗯,是拿过分。”迟雾点头。
谭奇乐了:“我说呢,臣哥怎么跑去看女子排球。”
迟雾转过头问他:“你也看了?”
谈屹臣没否认:“嗯,打得还成。”
“你去了我怎么不知道?”
“要你知道做什么?”
“……”
这话题就算在这里终结了。
吃完,各自散场。
邹风原本是骑车过来的,喝了酒,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公交站台,手里漫无目的地转动打火机,火苗一簇簇映到他的眼底。
“他怎么了?”李溪藤问。
“听说是家里安排出国,这阵子心情差着呢。”陈檀摇头:“以前没见他喝大成这样。”
“出国多好。”李溪藤笑笑,面上有点自嘲:“我想出,都没机会出。”
“不一样,夏思树跟他闹着呢。”陈檀给两人解释。
“夏思树?”
“嗯,邹风女朋友,喏,手里那打火机就她买的,成天拿手里转悠。”说完,陈檀又否认:“噢,还不是男女朋友,不过大家之前都觉得是早晚的事,但这会要是出国,就不一定了。”
迟雾对别人的八卦不感兴趣,简单在一旁听完大概,便和李溪藤走了。
第二天迟雾睁开眼的时候,已经是中午。
手机上有迟晴发来的消息,定位了一家餐厅,时间在五点半。
迟晴平时忙,印象里,小时候有一段时间,大概是幼儿园的时候,有小几年这样,迟雾没见过迟晴一面,外婆徐芳华说迟晴去了南方,去挣钱。
后来再回来的时候,迟晴是开宝马回来的,没多久,又换成卡宴。
起床简单洗漱后,迟雾给自己温了杯牛奶。
喝完,她把杯子清洗干净,简单收拾一下自己,出了门,走到小区门口,随手拦下一辆出租车,报出餐厅地点。
等到迟雾下车的时候,迟晴已经坐在那里等着了,见人到了,侧过身隔着落地窗朝迟雾招招手。
迟晴今年还不到四十,生迟雾生的早,怀她的时候才二十,徐芳华教书育人一辈子,生出个叛逆不着调的闺女,操了不少心。
“阿雾。”迟晴画着精致妆容,身穿香奈儿套装,干练又举手投足带出点性感,张开双臂给了迟雾一个拥抱:“好久不见了,亲爱的。”
迟雾抿唇微笑:“嗯,是好久不见。”
两人坐下,开头先是简单聊了下今年高考形势,后面就是随意发挥。点完菜,餐厅环境清幽,光洁的餐盘映射出灯光的几个光点,迟晴不厌其烦地细细打量迟雾,嘴角忍不住上扬:“谈恋爱了吗?”
“没。”迟雾从菜单上抬起眼:“怎么了?”
“没什么,就问问,有男朋友了一定要记得带给妈妈见一见。”
“嗯。”迟雾喝口柠檬水:“等有了再说吧。”
迟晴早年在外面混,见过的人和事情多了去了,也比其他父母看得更开。几乎是迟雾刚进入青春期,就总爱问迟雾这些感情问题,每次得不到满意答案,还得感叹一句:“那群小子太差劲了,没让我的宝贝女儿看上。”
徐芳华看不过去迟晴这个当妈的样子,没少唠叨。
菜品依次上桌,今天出来迟雾穿的简单,一件白色宽松T恤,烟灰色牛仔裤,低帮帆布鞋,很休闲。
迟晴开口:“今晚有时间可以和你外婆视频电话,徐教授昨晚打电话说想你了,正好高考完,要不要过去玩一段时间?”
徐芳华住在离南城市区很远的一个县镇,叫源江,迟雾小学前都在那边生活。
“好。”迟雾点头:“等成绩下来,填完志愿再回去。”
“嗯。”
外面日头渐落,迟晴注意保养,晚上几乎很少吃高热量食物,年龄在这,代谢远不如小姑娘快,只吃了半碗蔬果沙拉,也靠自律,面上完全看不出要奔四的痕迹,跟迟雾站在一起,更像是她的姐姐。
迟晴优雅地撂下手中刀叉,在餐盘上发出轻微的一声脆响,看迟雾一块块挖着酸奶蛋糕,掂量着说:“考虑暑假有时间,到妈妈这看看吗?”
“不清楚。”迟雾对迟晴的生意没太多兴趣:“看时间安排吧,想找一份实习。”
迟晴皱眉:“找实习工作?你缺钱用了?”
“不是。”迟雾摇头,迟晴给钱一向舍得,她卡里的钱已经攒了一笔可观的存款,解释道:“大学准备报新闻专业,所以想找一份有关的工作提前学习实践。”
“这样啊。”迟晴点头:“要妈妈帮你安排吗?电视台倒是有个认识的老朋友,大小算台里的领导,安排个实习应该没什么问题。”
“不用。”迟雾轻缓吐出一口气,停住动作,撂下手中勺子:“我自己可以。”
“那也行。”迟晴心里头空落落的,面上不显露出来:“那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再告诉妈妈。”
迟雾笑:“会的。”
一段不尴不尬的对话就这么结束,迟雾小时候跟徐芳华生活,其余人很难明白,迟晴对迟雾是抱着什么想法和感情。
在户口本上,迟雾父亲这一栏空缺,迟晴没和那个男人领证,也没有婚礼,还怀着孕那人就不声不吭走了。迟雾偶然有一次在迟晴书房翻到过照片,有些年头了,但依稀能辨认出她亲爹是个绝世美男,不然也不能叫迟晴心甘情愿生下她,又一把拉扯大。
而这些信息,是迟雾小时候在大人间的闲言碎语里拼凑起来的。
因为这种童年时期的亏欠,就导致迟晴想尽力弥补,发家后的迟晴几乎是变着法地对迟雾好,讨好,有种十倍百倍弥补的意思在里面。
迟雾能感觉到,但她不认为迟晴亏欠她什么,她做的够好了,都是渣男的错。
就算刚刚说了不缺钱,迟晴还是拿出手机,又给她转了一笔。
看着数额,迟雾温吞地继续吃着蛋糕。
贵的衣服,包,首饰,基本都是迟晴买的,迟晴这次给她的钱都足够一名大学生四年的学杂费开销了。
吃完,车正好到,迟雾跟在迟晴身后出餐厅。
太阳还未完全下山,周围接近一种灰色,雾蒙蒙的,迟晴耳垂上的吊坠在余晖下折射出细微光芒,踩着高跟鞋,站在车身前气势逼人,完全武装成另一幅模样。
车上下来助理,接过迟晴手里的提包,把后座车门拉开。
“妈妈把你送回去吧,也不远。”迟晴看着迟雾,说道。
“不用了。”迟雾看了一眼拿包的年轻助理,青年羞赧地朝她笑笑,看上去大学毕业没多久,不知道是不是上个月洋楼里的那一个。
迟雾难得感到放松惬意,她懒意洋洋站在街边,肩头挎着包,朝两人回笑一下:“不用了,想自己逛一会儿。”
“好,那你注意安全。”思考几秒,迟晴点头。
“嗯。”
夜幕缓缓降临,玄武街,靠大剧院旁的二楼排练室,窗外街道车水马龙,近处远处的街景依次又毫无规律地亮起霓虹璀璨。
墨绿森林音乐节定在半个月后,邹风右手稳稳握住琴颈,将身上的贝斯取下来,望向谈屹臣:“曲子定了吗?”
“还没,大概看了几首,都还行。”这次参加音乐节,有一首歌是谈屹臣负责,举办方点的,本来邹风也有,但不知道使了什么招给推了。
“成,定好跟我说。”
“好。”
休息期间,杨浩宁走到两人跟前,在向下一级的台阶坐下,拿过手边保温杯,打开喝两口湿润喉咙后,又拧紧放回去。
放在膝盖上的手机消息音提示个不停,联系人狂轰滥炸,杨浩宁无奈,回过头看谈屹臣:“我妹想来找你,怎么回。”
“这不简单。”谈屹臣懒懒扬下眉,声音敷衍:“就说人不在了,有事烧纸。”
“......”
杨浩宁妹妹就是杨西语,算个业余杂志模特,社交平台上有点粉丝,但不多,这会暂时安心准备高考,偶尔接个平面广告,家里和她自己的意愿都是报考艺术学院。
因为是杨浩宁的妹妹,起初几个人都跟着喊妹妹,谈屹臣也不例外,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杨西语铁了心要追谈屹臣,闹出过不少不愉快的事,弄得杨浩宁一个头两个大。
两个都他妈是祖宗。
“我拦不住她,哥们尽力了。”杨浩宁往后仰,望着顶上的白炽灯叹息。
“把咱们雾妹喊来吧。”邹风在一旁煽风点火,一点都不见昨晚醉得死狗的样:“人多,热闹。”
谈屹臣冷嗤,撂下鼓槌,眼神挺认真地瞧他:“要不是认识你两年够了解,我真以为你是为了我好。”
邹风笑笑,浑不在意,随便他怎么内涵。
手机放在一旁,谈屹臣拿过来,眼神淡淡看邹风一眼,低眼,看向自己的屏幕,翻开微信,点开迟雾的聊天界面。
T T:【忙不忙?】
迟雾:【?】
T T:【不忙的话过来一趟。】
打完这条消息,谈屹臣顺手发去一条定位。
迟雾:【什么意思?】
T T:【有个东西,我妈叫我递给你,正在这排练,走不开。】
一般搬出周韵来,迟雾都不会拒绝,果然没过一会,对面发来一个字:【好。】
“干什么呢你。”邹风从他身后绕过,没什么道德心地看一眼:“哟,口嫌体正直啊臣臣。”
“......”
“不是,偷窥人**。”谈屹臣把手机屏幕朝下倒扣在鼓面上,抬手往后抓一下碎发,气笑了:“你他妈是真没道德感是吧?”
“还成,因人而异。”邹风凑到他耳边:“就比如对上你这种大街上遇到姑娘直接带回家的人吧,道德感就没什么用,因为你这人就没什么道德感,哪个正经人会在大街上捡人。”
“滚吧,我俩是本来就认识。”谈屹臣假惺惺地侃他:“我今早喊你,为什么一早是夏思树接的电话?昨晚上跑她那睡的?”
邹风:“......?”
男人之间的口舌之争,到这里就可以靠一段落了。
再争下去,不动手动脚打到对方认爹就解决不了这个问题。
“小嫂子要来?”谭奇回过头问了句。
“对。”邹风替谈屹臣回一句。
“小嫂子是谁?”杨浩宁昨晚上没去,没弄明白这几人在说什么。
“迟雾,臣哥女朋友,等会就过来。”谭奇笑笑:“你昨晚不在可惜了,那尺度,可大了,跟臣哥挨得贼近。”
“乱喊个什么劲儿。”谈屹臣抬头瞧他一眼:“挨得近就叫尺度大了?”
谭奇:“不大?”
“干什么。”谈屹臣打量他一眼,眼神从鞋子顺着裤缝线一直沿上对视上他,意味深长:“你看玛卡巴卡长这么大的,这么纯?”
“......”
那当然不是。
谁看玛卡巴卡,他看小泽玛利亚。
风哥的预收文:《夏风长》,在专栏
就不解释小泽玛利亚是谁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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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0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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