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强,我们俩走,你带我到那个地方去找若冬!”张子年还在坚持着。
代强扬着脸看着张子年,“爸,若冬现在肯定没在丢鞋的那个地方,我能肯定!”代强笃定地说道。
“子年,我求你了,你们快回去吧!”项淑贤挣扎着下地,用哀求的口气对张子年说道。
张子年抬腿就往外走。葛英子瞪了项淑贤一眼,跟着张子年就走,代强也跟着走了出去。
夜色里,张子年在前,葛英子和代强在后,三个人一脚深一脚浅地在山路上走着,都不说话。
“哎呀妈呀,这日子不能过啦!我知道她是谁了,她就是在你心里的那个人呀!你是为了她,才死活都要把账本交出去的……”走在最后面的葛英子突然一屁股坐在地上号哭起来。
“行了,行了,起来!起来!大晚上的,你嚎什么嚎呀,让人听见多不好!”张子年站住回头,走过来想拽葛英子起来。
“听!听!听!让全屯子的人都来听才好呢,反正你张子年的心一直就没在我身上!”葛英子坐在地上,蹬着腿不起来。
“哎呀,你瞎说什么呀,孩子还在跟前!起来,起来,走,咱们回家!”张子年弯腰捂住葛英子的嘴小声地说道。
“我不走,我就坐在这儿!”
张子年无奈地也坐了下来。“唉,刚才,你也看见了,她不是晕过去了嘛!”
“那你就抱着她不放手呀!”
“说什么呀你!这不是赶上了吗……”
“她们家是奔着你来的吧?她是来找你的吧?”
“你长没长脑子呀,人家现在过得好好的,孩子一大帮了。就是她想来,那夏世纯是干什么的,这不是碰巧遇上了吗!”
“哎呀,老天爷呀,你咋就这么不长眼,咋就碰得这么巧哇!”葛英子拍着大腿又号哭起来。
张子年站了起来,“走吧,咱们起来,回家,好不好?”张子年用力拽着葛英子。
“就不起来,这下我完了,你那一辈子也忘不了的、完美的女人就在你眼前了,我今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呀……”葛英子用手拍打着地,大声地哭道。
“你在孩子面前瞎说什么呢!那是哪辈子的事情呀,我早就忘了,你怎么还想着呀?”张子年叹了口气,“唉,也就是你,不嫌弃我。我当初是怎么到山沟子里来的,不是都跟你说了吗?”
葛英子不哭了,“真的呀?那以后,你不许再见她!”葛英子扬着脸看着张子年。
“我去见人家干嘛呀!各人家过各人家的日子。你今天也在场,也看见了,她们家都来这么多日子了,我去见过她吗?没有吧,今天,不是孩子丢了吗,这不是赶上了!别说是她的孩子丢了,就是不认识人家的孩子丢了,咱们赶上了,还能不帮吗?你想一想,是不是这个道理呀?”张子年耐心地开导着葛英子。
“那你干啥把会计交出去呀?你去把那账本要回来!”葛英子趁机不依不饶。
“我交出账本,跟她没关系,是战队长他不想让我干了。战队长是什么人呀,他不想让我干了,我就是不交出去,早晚也得被社员给选下来!要是被人家给选下来丢人现眼的,还不如我现在痛快地交出来,咱们还能赚个脸面回来,你仔细想一想,是不是这么回事?”张子年仍然耐心地开导着葛英子。
葛英子不作声了,代强却攥紧了拳头。
“再说,我是真不想干了。你们看着我成天不干活,弄那些账,其实,挺累人的,累脑子呀!还真不如干点活轻快。当个社员多好,一天三个饱,一个倒的,多自在!”
“哼,你说得轻巧,要是不当会计,你就吃不饱啦?”葛英子反驳道。
“谁说的?我身体好,干活没问题的!”张子年又伸手拽葛英子,“走吧!咱们快回家吧,咱们有话回家说好不好?这大半夜,我们在外面说这些干啥呀!”
“妈,快起来回家吧!”代强也过来拽着葛英子。
葛英子起来拍了拍屁股。“那走吧,我们回家再说!”
项淑贤抱着头饮泣着,冰冰和雪雪张着嘴大哭着,若秋缩在炕角抹着眼泪。
“若秋,你哄着妹妹们睡觉吧,别让她们俩哭了,别再把阳阳吓着了!”夏世纯紧紧地抱着阳阳对若秋说道。
若秋仍缩坐在炕角没动。
“若秋,你也进被窝睡吧!”项淑贤抬起头来,忍着哭泣,哆嗦着手,拽着冰冰和雪雪进被窝里。冰冰雪雪不大声哭了,小声地抽泣着。若秋抹着眼泪也钻进了被窝里。
“你们快睡吧!”项淑贤颤抖着声音给冰冰和雪雪拽着被子。
孩子们都在被窝里躺着。夏世纯紧紧地抱着半睡不睡的阳阳还站在地上。
“老夏,你在家哄着阳阳,陪着孩子们睡吧,我再出去找找若冬!”项淑贤擦干了眼泪,磨身要下地。
“你在家哄着孩子们睡吧,我出去找若冬!”夏世纯向项淑贤怀里送着阳阳说道。
“我在家呆不住,若冬是我给逼走的,应该我出去找孩子!”项淑贤向夏世纯摆了摆手,下地,踉跄着走了出去。
夜色的山坡上,项淑贤踉踉跄跄地走着。
“若冬,若冬,若冬!妈妈对不起你,妈妈对不起你!你在哪里?你在哪里呀!”项淑贤颤抖着轻声地唤着。她一边慢慢地走着一边哭泣,经历了刚才的昏厥,又陷入在若冬失踪的焦虑中,她已是虚弱不堪,发出的声音也只有她自己听得到。
已经是深夜,项淑贤神色黯然地倚坐在屋门外。
“回屋睡吧,你坐这里也解决不了问题!”夏世纯走了出来劝着项淑贤。
“我要陪着孩子在外面呆着,若冬现在不知有多害怕、有多冷!”项淑贤饮泣着。
“你刚刚晕了过去,身体还很虚弱,你不能就这样在外面,晚上风是很凉的,你快进屋去陪孩子们睡觉吧,我再去找找若冬!”夏世纯蹲在了项淑贤面前握着妻子的手。
“你到哪里去找呀?该找的地方我们都去找了,也许是孩子猫在了什么地方等天亮。”项淑贤的声音仍很虚弱。“那我也不进屋,我也要陪着孩子在外面等到天亮!”
“好,那我就陪着你等天亮吧!”夏世纯坐在了项淑贤的身边。
“也好,正好有些事情也应该告诉你了!”项淑贤沉思片刻,抬起头来,将脸转向了夏世纯。
“嗯。”夏世纯垂着头答应了一声。
“刚才你也看到了,我不知道我晕过去后醒来都说了些什么。看代强她妈那个样子,大概我说了我和张子年过去的事情。”项淑贤看着夏世纯的眼睛,“你能告诉我,我都说了些什么吗?”
“我也没太听清楚,好像是说你们不能结婚之类的话。”夏世纯轻声地说道,他抬起头看着项淑贤,又拉起她的手,“淑贤,这是你跟我结婚前的事情吧,其实,你也不用解释给我听,我们都结婚这么多年了!在咱们家来战家屯之前,我也从来没见过这个人。可也真是巧,咱们的若春都这么大了,你们还能在这个山沟子里遇见了!”
“不是的,在我结婚前,遇到的第一个男人就是你!”
“那?!”夏世纯吃惊地看着项淑贤。
“是你国外学术交流时的事情。为什么我一直没有对你说,一是我不愿意再提及那几年的事情,二是你回来后就一直情绪不好,我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项淑贤轻声地说道。
“哦。”夏世纯松开了项淑贤的手。
“那时,我都领了快两年的抚恤金了。张子年他也在咱们同济里的院子里住着,他是看我们孤儿寡母可怜,经常来帮我干些像买煤和秋天买大白菜之类的重活。”项淑贤顿了顿,放低了声音,“其实,那时他也挺苦闷的。他家的纺织厂刚公私合营,虽然他住在咱们纺织系统的院子里,但他人却没融入到咱们纺织系统里来,有时就跟我说说他心里的苦闷。那时还没有若冬,若秋还小,他挺喜欢若春和若夏的。我也寻思,孩子不能长期没有父爱,我们是准备结婚的!”
“那我回来后,怎么一直没见过他这个人呢?”
“唉,你死里逃生回来的第二天,他就离开了同济里,我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从此杳无音讯,我们从此就再也没见过面。这么多年过去了,咱们又有了四个孩子,我都快要把他这个人给忘记了。谁能想到还会在这个大山沟子里又遇见了!”
夏世纯低着头没有说话。
“当年,他一定是为了躲避着不见我,才跑到大山沟子里来的!按他父亲当时公私合营时的表现,政府是高看他父亲一眼的,不会让他父亲唯一的儿子下放到山区的!”
“不对呀,他们家张代国都那么大了,看上去跟若春的年龄差不多!”夏世纯突然感觉不对,疑惑地问项淑贤。
“我猜他肯定是倒插门到张家的,碰巧了都姓张。也许是那张代国是随了张子年姓张。反正张代国肯定不是张子年的孩子。那个代强,跟若冬年龄差不多,应该是他的孩子!”项淑贤笃定地向夏世纯解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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