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行了,就这样吧,我都答应孩子了,就让若冬上学去吧!啊,咱们不是说好了吗,你不用再下地了,地里的活儿,我自己就干了!”夏世纯被若冬拖着,一边向外走,一边对项淑贤说道。
“你干?那你不出工啦?”
“那个,我要是当了会计,不就有时间了吗!”
“还提什么当会计,咱们不是都说好了吗?咱不当这个会计!”
“地我都种上了,那就算是答应了。”
“不行!种上了也得退回去,咱不要那块地!”
“爸爸,她们还在外面等着呢,那我走了啊!”很显然,若冬的态度是帮助父亲抵抗着母亲,她松开拉着父亲胳膊的手,抬腿就往外走。
“若冬,你给我站住,不许去!”项淑贤突然大声地呵斥着若冬。
“爸爸!”若冬用坚定的眼神求助于父亲。
“让孩子去吧,既然她昨天都去上学了,就这么着吧。战队长给那块地和会计的事情,咱们再慢慢商量,先让若冬去上学,啊。若冬,你走吧!”
若冬抬腿就跑。
“好,夏世纯!你让若冬去上学,那我就走,我回娘家去!”项淑贤抱起阳阳就要往外走。
“妈!妈!你别走!妈,你别走呀!”两个小双子哇地哭着下地,一人拽住项淑贤的一条腿,项淑贤动弹不得。
“妈,妈,你别走!你走了,我怎么办呀?我还发着烧呢!”若秋也从被窝里爬起来,堵在项淑贤的前面,哆嗦着抱着自己,哭着说道。
项淑贤怀里的阳阳也哭了起来,屋子里哭声一片。跑到门口的若冬站住了,回头看着夏世纯。夏世纯坐在锅台上低下了头。项淑贤抱着哭泣着的阳阳,看了一眼夏世纯,固执而坚定地还是往外走着。若秋、冰冰和雪雪跪在项淑贤后面,拽着项淑贤。项淑贤用力地摆脱着她们,三个人被项淑贤拖着跪着往前爬着。
夏世纯垂着手,无奈地看着眼前的一切。若冬失望地看着爸爸,站在门口,眼睛里涌出了泪水。
夏世纯看了一眼若冬,又无奈地垂下了头。
若冬猛然跑回来,“妈,你别走了,我不去上学了!”若冬跪在了项淑贤的面前哭着,“我不上学了还不行吗?你走了,爸爸怎么办呀!我们怎么办呀!”
项淑贤抱着阳阳不动了,眼睛里涌出了泪水。夏世纯仍坐在灶台上,眼睛里也涌出了泪水。若秋、冰冰和雪雪不哭了,都扬着脸看着项淑贤。若冬眼睛里饱含着泪水,脸上泪水横流着,无声地饮泣着。
孙吉红和张富兰站在夏家院子外面,抻着脖子向夏家看着。
“妈呀,在家抱窝呀,咋还不出来呢!”张富兰焦急地跺着脚。
“她再不出来,咱们就迟到了!”孙吉红也焦急地在地上打着圈圈。
“现在肯定是迟到了!她是不是不愿意跟咱们一起走呀?”张富兰突然扯着孙吉红的胳膊说道。
“哼,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会唱歌跳舞吗?也不能当饭吃!”孙吉红抬脚转身就走,“走,咱不等她了,咱们走!”
“哼,真是的,有什么了不起的,她要是再想跟咱们一起走,咱还不稀得搭理她呢!”张富兰附和着孙吉红,被孙吉红拉着走了。“对,走,咱们走。咱以后再不搭理她了!”
若秋难得的融入了同学之中,可惜只享受了一天的快乐。这是她到战家屯二队以来仅有的一天快乐。孙吉红和张富兰对若秋产生了误会。山区里的孩子没有见过世面,但是向往美好是人的本性。若秋忘情的歌舞让她们开了眼界,她们自以为享受若秋的歌舞是她们俩的专属,她们可以引以为自豪。若秋不是若冬,她没有能力向两位女同学解开误会,以至于日后她们俩对她的伤害,她只能默默地忍受着。
夏家家门前的山坡上,若冬左手拎着个旧柳条帽子,右手拿着个小刀,低着头在挖小根菜。冰冰和雪雪在若冬的身前身后跑着。
“二姐,这儿有一个。”
“好,你站着别动,我挖出这个就过去。”
“二姐,我也找着一棵,先来挖我的这个。”
“是我先喊二姐的,先挖我这个!”
“先挖我的这个!”
“都别吵吵了行不行,耳朵都让你们给吵破啦。雪雪你别瞎吵吵,是冰冰先喊我的,我得先挖冰冰的。你等一会!”
“那好吧!”
夏家屋里。项淑贤背着阳阳在外屋擀面条,若秋蜷曲着躺在里屋的炕上。
夏世纯扛着镢头走在山路上,一抬头,见战队长在前面不远处。夏世纯一激灵,转头钻到林子里,快步溜走了。
若冬坐在山坡上,两个小双子一边一个,倚着若冬坐着。若冬前面的旧柳条帽子里已经装满了小根菜。
“二姐,咱们回家吧,我都饿了!”
“二姐,我也饿了,咱们回家呗!”
“不回!回家还得哄着阳阳。咱们在这儿坐着等爸爸。等爸爸收工回来,咱们跟爸爸一起回家,回家就吃饭,多好!
“我猜妈妈今天能做好吃的!”
“你怎么知道?”
“大姐病了呗!每次大姐病了,妈妈都做好吃的!”
“哎呀,我要是大姐就好了,我就天天有病,你们就能天天跟着吃好吃的了!”
听了两个小双子的叽叽喳喳,若冬噘起了嘴,忽地站了起来,“走,回家!”若冬抬脚就走。两个小双子跟在后面小跑着。
项淑贤背着阳阳在往热气腾腾的锅里下着面条。若冬拎着满满一柳条帽子小根菜,和两个小双子走了进来。
“啊,我猜得没错吧,妈妈真做好吃的啦!”冰冰用鼻子嗅着尖叫着。
“噢,噢,面条,面条!”雪雪也用鼻子嗅着,尖叫着。
“你大姐病了,你大姐最爱吃面条了,她吃了面条病就好了,就能去上学了!”项淑贤边忙活着边说道。
若冬噘着嘴,把柳条帽子放在地上。
“若冬,快,把阳阳接过去!”项淑贤一边解着身上的阳阳一边说道。
“那我大姐不是在炕上嘛!你送给她哄着呗!”若冬不高兴地说道。
“你大姐不是病了吗?”项淑贤把阳阳递给若冬,“快,来,接过去!嗨,你大姐就是不病,她哪里是能哄孩子的人呀!”
若冬噘着嘴,没有伸手去接阳阳。
“来,给我吧!”夏世纯扛着镢头走了进来,把阳阳接了过去。
全家人坐在饭桌上吃着热气腾腾的面条。
“我没想到咱家还会有白面,你真能留呀!”夏世纯说道。
“本来想等若春和若夏回来吃的!”
“真好吃。我吃完这一顿面条,病肯定就能好,明天就能上学了!”若秋一边吃着一边擦着汗,愉快地说道。
“好吃就多吃点儿,这面条就是为你做的。她们呀,都是跟你沾光了。你多出点汗,病就好啦。不是说吗,小孩子有病就得撑,不能撑可就得扔了!”
项淑贤又往若秋的碗里夹着面条。若冬生气地用筷子搅着自己的碗。
“嗯,能上学了,就是病好了。可是战勇这一半天的还不能上学吧,用不用爸爸送你?”项淑贤关切地看着若秋的脸柔声地说道。
“才不用呢。就是战勇上学了,我也不跟他一起走了。”若秋自豪的眼睛里放着光,“现在呀,有人来喊我了,孙吉红和张富兰,她俩说以后她们就天天来喊我上学!”
“哎呀,你提那两个女同学,我才想起来,完了,今天早上,咱们光顾吵吵了,两个同学在外面等若秋,我忘告诉她们若秋病了,人家还不知在外面等到什么时候呢,这请假条也忘给老师了。坏了,误事儿了!”夏世纯着急地说道。
“没事儿,爸,你再写一个吧,我明天给老师补上!”若秋轻松地说道。
“好,我这就去写,你把它装在书包里,别再明天又给忘了!”夏世纯磨身下地去写请假条。
“妈,昨天早晨上学的时候,我在路上唱歌跳舞了!”若秋的眼睛里都闪动着光亮,使那漂亮的额头更加迷人了。这是她自离开省城后少有的光采。
“是吗?真的呀!”项淑贤激动地看着若秋。
“嗯!不知怎么的,我看见阳光下我自己的影子,一下子感觉好像在舞台上,好久好久没有这种感觉了,那感觉真好!我唱呀,跳呀!刚开始,只有孙吉红和张富兰两个人看,后来,同学们都围了过来,一大圈的人。他们还给我鼓掌了呢!”
“若秋呀,太好了!太好了!真是太好了!妈没想到还有今天。”项淑贤激动的有泪水挂在了她的脸上,“妈的这颗心啊,成天吊吊的,总感觉对不住你。要不是咱们离开了省城,你现在是站在舞台上唱歌的。”项淑贤微笑着抹掉脸上的泪水。“若秋呀,是锥子在哪里都冒尖,是金子在哪里都发光。你就唱吧,只要同学愿意听,上学路上,放学路上都可以唱,别让嗓子生锈了。等咱们回城后,你还可以回合唱团去当领唱。若秋呀,你可不知道,妈的一颗心呀就吊在你的身上了。这样就好啦,这样就好啦!”项淑贤激动地将若秋的手握在自己的手里。“若秋呀,咱不着急去上学,等我们完全养好了身体再去上学啊!”
若秋美滋滋地垂着眼帘微笑着。此时的项淑贤为若秋而欣喜着,她的眼睛没有离开若秋的脸,她的心思全在若秋身上。若冬看着这一切在为自己抱不平,噘着嘴,悄悄磨身下地,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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