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大人,好了!百姓们都好了!”
冲进来的小衙役脸上满是兴奋之色,孩子年纪不大,行事也有些许鲁莽,这跨进门槛的时候,还险些因跑的太快而被绊倒,眼瞅着就要跟那石砖来了个亲密接触,还好李庭舟老远就听到了他那大嗓门,急忙伸手将人扶住,这才不至于酿成惨祸。
“慢点说,可是安济坊里的患病百姓治好了?”李庭舟虽面上一副板正的样子,但眼睛里透出的光亮确实早早暴露了他的心思。
“是是是,患病的百姓都被治好了,云烟姑娘还引着王叔回来给咱们神医道谢呢。”小衙役脸一红,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脑勺,刚才一听闻这个消息,他便高兴的不知所以,一心只想着赶忙进来报喜,旁的都给忘在了脑后。
“那他们二人——”
“我师叔呢?”云烟瑾健步如飞地踏进了后院,王福跟在她后头紧赶慢赶累的满头大汗,却还是落下了一大段距离。
“你不是不让他下床吗?”李庭舟说了一半的话被截住,下意识地回答到。
“那便好,我就是怕他不听话。”云烟瑾脸上露出个满意的笑容,背着手往厢房里走去,脚上的步伐都轻快了些,徒留一脸震惊的两人面面相觑。
“大人,这是?”小衙役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对着李庭舟也一脸不可言表的神情,下意识地问了出口。
“呼…呼,李大人,商陆神医他——”
“跟上我。”李庭舟大手一挥,背过了身,跑的比兔子还快,一溜烟儿就不见了人影,李庭舟皱紧了眉头,心里想着这商陆也真是的,祸害人家小姑娘就算了,怎的还要他来善后,他以前真是看错了这小子。
而正坐在床上百聊无赖翻着医书的商陆猛地打了个喷嚏。
“可是昨日凉着了?”云烟瑾还没进门便听得这么一声,原本眉目舒展的一张脸顺时变成了一副担忧的表情,赶忙快步朝前凑到人床铺边上。
“咳咳…,没事,没事,可能是开门时候吹进来的风冲着了。”商陆朝床铺后面缩了缩,避开了云烟瑾将要附上他额头的手。
“没事就好,昨日夜里太冷了,我就是担心。”云烟瑾收回的手抓紧了袍子的下摆,垂下眼回答到,“那你——”
“神医啊,您可是我们荫城的大恩人啊……”王福人未到声先至,他一个俯身跪到了商陆面前,眼瞅着就要磕头,身材魁梧的大汉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看着好不可怜,商陆被他这阵仗吓着了,着急忙慌地就要下地去扶,却被云烟瑾横立的剑鞘给挡住了步伐,“云烟……”
“您倒也不必如此,我让您跟着我过来是来给我师叔道歉的,你之前多番讽刺欺辱于他,甚至差点伤他性命,这等大事可不是随您大哭一场,道谢几句就可以了结的。”
云烟瑾执意要给商陆讨还个公道,便不会轻易饶了这罪魁祸首,女子冷着一张脸瞧着地上跪着的人,长身玉立,却是副阎罗的模样。
“云烟姑娘,您这——”
李庭舟正准备当个和事佬,将此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他也知道王福此人脾气本来就倔,又加上他那女儿确实也是没了,虽说此事到底是跟商陆没什么关系,但是人情急之下说的话,只要没酿成大错,那便翻篇过去得了。
“大人不必多言,此事确是我王福做错了,我是该给神医道歉。”王福一把推开了李庭舟正要扶起他的双手,重重地往地上磕了一个响头,震得坐在床上的商陆都抖了抖,
“小人眼拙,未识得神医妙手回春之能,屡次三番犯下大错,鲁莽至极,小人在这给您赔礼了,还请神医大人有大量,小人愿为您当牛做马以报您救命之恩。”王福说完此番话,又补上了两个响头,却仍然跪在地上。
顿时房内三人的目光都一齐落到了站在一旁的女子身上,云烟瑾却好似没事人一般,转身俯腰对着床上的人漫不经心地开了口,“你觉得呢?”
商陆愣怔一瞬,知道云烟瑾此言自是心里仍不痛快,但还是把最后决定的权利给了他,不知道小姑娘下一秒还会不会相出什么折磨人的法子,商陆赶忙回答到,“原谅,原谅,我原谅你了。”
商陆在云烟瑾的默许下,下床将跪在地上的人扶到凳子上,自己也顺势坐在了一旁,“王叔,您别见怪,我家师侄脾气不好,”商陆抓着人的手赔了个笑脸,又给人倒了杯茶水,这才开口问道,“只是我这初来荫城的时候,咱们这的百姓便都生了病,如此忙着忙着,风言风语也听了不少,我倒是未曾问过,这病到底是从何而来啊?”
王福听闻此言握着茶杯的手一抖,原本低着的头隐晦地瞥了站在一旁愁眉不展的李庭舟,两人交换了眼色,他这才叹息一声,开口道,“也算是对您不住,实在是此事发生的太过诡异,是以这城中才无人敢提起此事的缘由,……”
王福将茶杯重重地放在桌上,袅袅的白雾蒸腾而上,这才讲起了这桩怪事。
原这荫城虽地处荒原,但也算是个人杰地灵的地方,祖祖辈辈安居乐业,十年前倒也吸引了个江湖门派前来驻扎,此派名曰极天派,门中弟子专习剑法,初来此地时门中弟子与当地百姓相处的极为融洽,那些个少年人也会教百姓些拳脚功夫,用以防身。
如此十多年太太平平便也这般过去了,却不想一日夜里,那城西极天派的宅子里火光通天,惊醒了全城的百姓,大火整整烧了一天一夜,等得李庭舟带人扑灭了那火,进到宅子里时,准备替众人收尸之时,却发现整个门派连同弟子和掌门一夜之间全部消失,半分寻不得了踪影。
这便成了桩无头之案,可正当他准备调查之时,这城里又陡袭了瘟疫,焦头烂额之际,城中百姓皆言是这伙江湖之人做下了伤天害理之事,这才遭了飞来横祸,是为天谴。
后又有打更的人三更半夜听到那宅子传来哭声阵阵,这便是坐实了谣言,虽李庭舟后也多番镇压,但到底人言可畏,流言这么传着传着,便也似成了真的,就算不是商陆此刻偏要问起,李庭舟也原准备彻查此事来着。
“可是笼街尽头的那座宅子?”听闻这一桩祸事,众人一时之间都沉默了下来,云烟瑾起身思量了一番,开口问道。
“正是。”王福也知道面前这位女子是个有真本事的,是以对其的尊敬程度半分也不比对商陆的少。
“既然如此,明日我便与师叔去走一趟。”
云烟瑾定了定神色,直言开口道,商陆转头瞪大了一双眼睛,竟是不知道自己这一句话还没说,怎的就揽下了这么大的麻烦,他一副不解的神色望着那波澜不惊的女子,刚欲起身,便又被人按了下去。
“荫城百姓既称我二人为一句恩人,那我们便好人做到底。”
这丫头什么时候竟这般好心了?商陆心里不住地嘀咕道,这人刚才明明还一副要吃人的样子,这会儿倒是自己给自己揽活起来,商陆无奈地撑了撑额头,抬头间正对上桌对面两人期待的神色,
“呵呵,师侄说的对,说的对,这是我们分内之事,明日我们便起程。”商陆尴尬地笑了笑,转过头去又威胁似的看了云烟瑾一眼。
“如此大恩大德,我荫城百姓实在没齿难忘。”这回除了王福,连着李庭舟都给两人行了一礼,商陆眼看着旁边这人没动作,只好又自己上前把两人一齐扶了起来,“好说好说……”
“说说吧,到底抱的什么心思?”
商陆借口自己要休息,便把屋里的两人一齐请了出去,如今房里只剩下了他和云烟瑾两人,他这才不满地开口说道。
“师侄不敢,师叔光风霁月,以百姓之命为己任,云烟只是帮您先开了口罢了。”云烟瑾规规矩矩地行了一礼,商陆甫一转身,正对上人的发顶。
“好了好了,你就别给我戴高帽了,知道你是生气了,我也给你赔礼道歉可否?”商陆将云烟瑾拉至床边,对着小姑娘冷着的一张脸好言好语劝上了几句,这才磨的人开了口。
“我怀疑是有人故意下蛊,也许他们便是我此行要寻的人,是以,半分蛛丝马迹也不能放过。”
云烟瑾捏紧了床上的单子,手上的青筋都起来了。
“你来这,是来寻下蛊之人的?”商陆开口的声音有些轻,云烟瑾是跟他靠得近,这才没有漏了去。
“正是,我此行是为寻仇,若是真找到了那伙人,我必得叫他们血债血偿。”云烟瑾的神色半分做不得假,女子说至此通红了一双眼睛,却半分未注意到身边之人的情绪。
而商陆的目光却是兜兜转转地落在女子手上还未结痂的那条伤疤之上,静默了许久,这才微不可查地开口道,“那便由你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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