吸取教训的林清婉这次并没有过激反应,“为什么不能回家?”
多亏赵琛爱多管闲事,派去盯着林家的人反应快,荆川才能第一时间知道林家的变故。
黄赌毒这三个沾上任何一个都只会有家破人亡的结局,林岐山好赌,又游手好闲,家底很快被他败光,半年前被人骗进高利贷圈,到现在还不上钱被人找上门,声称是一天不还钱就一天不走,能卖点钱的家具、财物都通通搬走。
“林岐山欠了三百万高利贷。”荆川不打算和林清婉绕圈子,“现在要债的人在你家门口,你回去就是送死。”
林清婉知道父亲混蛋但没想到会混蛋到这个地步,按父母那点微薄的工资别说一辈子,三辈子也还不起三百万。
从前在网上看见过关于高利贷的新闻一股脑出现在林清婉脑子里,那些人催债的手段比清朝十大酷刑还要可怕,想到这儿林清婉就忍不住打了个寒战,“现在可以卖掉房子吗?”
“买房子?”荆川噗嗤一声被林清婉幼稚的想法逗笑,“你们家那破房子能值几个钱,你家值钱的东西也早就用在你哥身上了。”
“我哥?”林清婉从来没听说过自己有什么堂哥表哥,就父亲那个抠门劲,谁能让他舍得花钱。
“林禹,一生下来就是个傻子,很小的时候就出意外死了。”
荆川轻描淡写道,生老病死他见过太多,况且如果林禹还活着,林清婉的日子一定比现在还要难过。
小禹,林禹。
林清婉终于明白知道父母间要瞒着自己的秘密是什么,原来她还有一个傻子哥哥。
其实不能说是哥哥,因为自己和林禹并没有血缘关系,那是不是意味着如果林禹不是傻子,父母根本不会买自己,再恶劣一点想,是不是正是因为林禹的智力缺陷,父母才会想替他买个未来的媳妇?
也就是荆川曾经说起过的童养媳?
“你不知道?”荆川看林清婉惊愕的样子皱皱眉,“可能是你父母瞒着你,怕你多想。”
林家有个死掉的儿子的事情并不算是秘密,邻里街坊都有所耳闻,不然赵琛也不会这么容易就打听到林禹的事,林清婉居然对此浑然不知。
是因为不想让林清婉为哥哥伤心,还是因为想让林清婉觉得自己是林家唯一的孩子?荆川头一次觉得林家这对不靠谱的夫妇还有点人性,有点为人父母的良知。
这一点点惊讶的念头只维持到林清婉说下一句话之前。
“他们不是我父母。”林清婉淡淡地说,脸上甚至还带着哀婉的笑,就像是说别人的故事一样。
她发现自己远比想象的坚强,在得知父亲闯下这么大的祸后,她惊惧之余反而有一种如释重负的轻松。
林清婉终于可以确定和这样的“买家”一辈子捆在一起,等待她的只有无穷无尽的痛苦和折磨,只有彻底离开他们才可能有未来。
“他们领养的你?”
原来不是亲生的,怪不得,荆川对林清婉又多了分怜惜,不过说不定这是件好事,如果林清婉的户口并没有和林岐山在一起,那么高利贷这把火说不定不会烧到她身上。
林清婉摇摇头,否定了荆川的猜测,她此刻迫切地需要一个人倾听自己的秘密,在无数个夜晚让他辗转反侧的秘密,“我是他们买来的。”
就算是彻底看开,心灰意冷,说出这句话时林清婉心里还是说不出来的难受。
“买来的?”
这样的回答倒是在荆川意料之外,他没想到在这个算得上繁华的二线城市还有人口买卖这样的脏事,也没想到自己身边的人会是当事人。
不过这样更好,买来的孩子更加没有义务承担父母的债务。
“你不意外?”林清婉喝下一大口咖啡压抑住自己的紧张。
“有点儿。”荆川觉得自己好像有点过于冷血,但现在最重要的显然不是林清婉的身世,“先跟我回家。”
一个月之内两次跟男人回家,这件荒唐的事儿在林清婉荒唐的人生中显得平常许多。
路过十栋的时候,她抬头看向自家窗户,窗前能看见陌生男人的身影,耳边是不堪入目的骂声,骂声中偶尔还能听见林岐山心虚的反驳。
她还想仔细看看,眼前就变成一片黑暗,一双大手覆盖上她的双眼,荆川手上的温度传递到她脸上,心里的冷就没那么难受。
“别看。”
明明知道看了会不舒服还要看,荆川抬起手遮住林清婉的眼睛,放慢脚步带着她走过三栋才放下手。
“谢谢你。”林清婉轻声说,她从来没有觉得两百米的路可以这么漫长,“比我想象中要可怕一样。”
她说完轻笑一声,缓解狼狈。
荆川看林清婉的样子,心里泛起久违的心酸,他明白强颜欢笑的感觉并不好受,“既然是朋友,不用和我说谢谢。”
“能不能再宽限点,就再给我三天,我一定能还上。”林岐山借钱的时候是大爷,现在比孙子还孙子,卑躬屈膝就差给对方跪下。
屋子里一片狼藉,林母最喜欢的花瓶也四分五裂地躺在地上,同样四分五裂的还有林母的心。
“你当老子傻子?”为首的彪形大汉呸地一声又打碎个烟灰缸,“三天三天,你他妈三天比别人长这么多?”
如果不是一直拖着一个字都见不着,他们也不会大费周章地上门讨债。
林母平时咋咋呼呼,现在在这帮人面前吓得一句话也说不出,突然被人一瞪吓得一哆嗦。
有申宏业的事儿在前头,林母已经完完全全认识到自己在流氓地痞面前就如同蝼蚁一般,一捏就死翘翘。
“你不是还有个读高中的女儿吗?叫她回来。”既然没有钱,人总有吧。
“好,我这就给她打电话。”林母声音颤抖着拨通林清婉的号码,祈祷她快点接通好停止这场酷刑。
如果眼神有力量,她现在应该全身都是窟窿。
“是我妈的电话。”
林清婉打开手机就看见那个她最不想看见的备注。
荆川想都没想就按下关机键,将手机扔到一旁,用力把自己摔进软软的沙发里,“你还打算接?”
这电话也敢接,荆川怀疑给她把小刀她就敢替恐怖分子接刺杀美国总统的活。
“要真有什么事怎么办?”林清婉嘴上这么说,却半点没有要拿回手机拨打回去的意思。
“要你去送死去不去?”
荆川不屑地笑了笑,从茶几底下摸出瓶酒,不慌不忙地打开瓶盖直接对着嘴吹了一瓶。
林清婉看着吓人,忍不住出声提醒,“你少喝点酒,别酒精中毒。”
她并不知道喝多少酒会酒精中毒,但她就是觉得像荆川这样喝酒不正常。
“我本事大着呢,没事。”荆川觉得有点好笑,就这还不够他从前在夜场里的开胃菜。
他抱着马桶吐出血丝的样子要是让林清婉看见那不得当场打110。
“所以说我现在应该怎么办?”
逃得了和尚逃不了庙,总不能一直就这么躲在荆川家里,只要她还姓林,林家的事就不可能置身事外。
荆川也不打算一直把林清婉藏在自己家,“你乖乖在家待着,我替你解决。”
怎么解决,能不能解决,荆川都不知道,但他知道如果他不帮林清婉这个忙,那她只能是死路一条。
胡斌这个孙子真是有本事。荆川默默在心中骂了一句,要知道有这堆破事,他就算是再挨个三刀六洞的,也绝不会往那个该死的天台上跑。
林清婉明白这事过后她欠荆川的情是无论如何也还不清,“你要怎么做?”
她不相信荆川能有以一敌十的本事,也不相信那伙人会轻易放过他们家。
“我当然是把你撇清啊。”荆川恨铁不成钢地甩过去一个白眼,这小孩还真是天真的好笑,“你还指望我给那对买卖人口的狗男女擦屁股?”
帮林清婉这尊泥菩萨过河已经够难了,他可不想因为林家的事把自己搭进去。
“我就说是你男朋友呗,上次你做我女朋友被人打,这次我替你做回来,咱俩两清。”
荆川云淡风轻的样子落在林清婉眼里让她很不是滋味,就算是小学生也明白这两件事情的严重程度完全不在一个level,她犹豫了半天吞吞吐吐开口,“我觉得......”
荆川穿上外衣,带上把短刀,又戴上顶暗灰色的鸭舌帽,活动活动手腕就要出门,“你别觉得了,喝点酒睡吧,电话里不是说要我带你喝酒吗,现在不在缪斯,我也不能陪你,但就当我带你喝了。”
在林清婉的记忆里,荆川很少一口气说这么多话,她突然生出一种悲怆感,这种悲怆感好像是语文课本上说起的虞姬,面对即将离开自己的西楚霸王?
呸呸呸,不吉利,林清婉强行挤出一个笑,弱弱地叮嘱荆川,“你一定小心。”
“哥哥走啦,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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