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洛阳城门外
徐玉站在城门旁,看着远去的徐家战旗,片刻后她缓过神来,转身对着身旁侍卫:“去金吾卫!”
“不是说今日徐将军就要来府衙了嘛,怎么现在还没到啊?”王七倚靠在门口百无聊赖的向身边的孙宝抱怨着
这时一阵马蹄声响起,他循声看去,一红衣女子踏马而来,墨色的头发用玉簪束起来,身旁的孙宝赶忙拉着他跪下:“参见将军!”
徐玉从马上翻身而下:“除了正巡逻的人,其余人手全到院中集合!”
“是!”
衣袖从他们身边擦过,留下一缕淡淡的桂花香。
“不愧是出了名的美女,长得果然是绝色啊!”王七从地上起身,鼻尖似乎还残留着香味
“你不要命了?你可别忘了人家的地位,那是幽州的少将!你也敢轻慢?还不滚去喊人!”孙宝推了他一下他才缓过神来连忙跑去喊人。
徐玉皱眉看着院中的人,这**都是些什么东西?这是军士?徐玉盯着眼前那肥头大耳的士兵,还好她早有准备!
她伸手示意后面的侍卫往前来站在她的身边:“从今天开始,金吾卫一切作息都按照徐军进行。现在所有人都找白侍卫登记,写明军阶品级,家中人口几许,是何职业!住于何处,军饷多少,补助多少都给我写清楚!日后若有差池别怪我处罚太重!”
“属下遵命!”
徐玉伸手指向王七:“你叫什么名字?”
“属下王七!”
“把军报巡防记录拿来!”说罢便直接走入正厅案台处坐下正准备看巡案。
这时府衙外忽然来了好几辆货车,李存礼从马上下来:“玉儿!你今日入金吾卫述职我给你带了些东西!”
说罢黑甲卫一涌而入,瞬间搬空了整个金吾卫。然后从货车上开始卸东西,王七看着那些楠木的桌椅,上好的笔墨纸砚整个人恨不得哭出来,没想到,金吾卫还能有今日!
“这些东西是否太过贵重?”徐玉无语的看着被布置的金碧辉煌的府衙。
“你的品级和身份,用这些是应该的!”李存礼转身看向底下的兵士:“徐将军,目前只是暂时替监国代为掌管金吾卫,日后将军定会有更大的用处,你们一定要奉命行事,他日将军升任它处自然少不了你们的好处!”
徐玉上前一步:“你们都去忙吧!”
“是!”
待人散去后她轻笑一声:“送东西是假,警醒金吾卫兵士才是真的吧?”
李存礼伸手将她揽入怀中,用鼻子凑近闻了下她身上的味道:“玉儿,冰雪聪明,我当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啊!”
徐玉白了她一眼从他怀中挣脱:“替监国代为掌管!来日升任,日后会有更大用处!你这话里话外的无非就是想告诉他们,不要跟错了人选错了主!李将军!你这样做,怕是不太合适吧?”
“我自会从别的地方,补偿你!”李存礼在她脸颊上落下一个吻,然后走出府衙:“今日我还有事,晚饭时我会回来陪你!”
徐玉伸手擦了一下脸颊:“王七!军报呢!”
傍晚:将军府内
用完晚饭后徐玉一直在翻看金吾卫的账簿和人员底细,她越看火越大,这兵士武力不行也就罢了,居然还有案犯在编!
李存礼走到徐玉的身后环抱住她,将头放置在她的颈窝处:“玉儿,我累了我们早些休息吧。”
“也好!”徐玉将书卷放下,揉了揉眼睛,正好她也困了。
夜里徐玉睡得脑袋昏沉,意识稍稍模糊,她像是被一根绳索吊在万丈高空,只要稍有疏忽,放开了手便会摔得粉身碎骨。
她的胸口仿佛被巨石压着,沉重的让她喘不过气来,耳边回荡着厮杀声,凌冽的寒风夹杂着流矢的飞声,士兵的哀嚎与残喘全部都萦绕在耳边。
徐玉痛苦的将身子蜷缩在一起,喉咙发出呜咽的哭喊……此时厮杀声中一个温柔的声音传来
“玉儿,玉儿你醒醒……”坚定的语气像一道光亮撕开无边的黑暗,温柔的撒照在徐玉的身上
她猛的惊醒黑夜中瞪警觉的眼眸四处扫射了一圈,手中抓紧着李存礼的胳膊用力到指节发白。她浑身止不住的颤抖,李存礼被她这副模样吓了一跳心疼的将她揽入怀中
“可是做噩梦了?”他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慰着怀中的她“别怕,我在这。”
徐玉慢慢的缓了过来,房间内安静的只剩下她剧烈的呼吸声。
她低头一看李存礼的胳膊被她捏的青紫,吓得她赶忙放开:“我不是故意的,你没事吧。”
“无妨,玉儿你可好些了。”李存礼关切的语气让徐玉安心了几分”
“我想出去坐会”徐玉趴在他的胸口低声道
“好!”李存礼用被子将她裹好抱着她走到院中的石坎上坐下。
“你知道吗?我十五岁就开始上战场了……”
“我知道。”他永远不会忘记幽州城门口踏马而来的徐玉。
徐玉看着天上的月亮恍惚地浮现那日的场景,那时候的她不过十五岁蛮人突袭幽州父亲母亲皆出城迎战,为剿灭蛮人徐侯与妻子兵分两路,而徐玉因为好奇战场,打扮成士兵模样混入了徐夫人的军队。
徐夫人发现她时军队离幽州已远,又怕她自己回去不安全,她无奈的留下徐玉,并嘱咐她千万不能离开自己。
第一战他们大挫蛮人前锋,徐夫人乘胜追击却中了蛮人计谋,在他们追出幽州城范围十里时才发现是敌人的诱敌深入之计。
可惜已经晚了,大批蛮人军队将他们围困起来,徐玉拼命厮杀着粘稠的温热血液溅在她的脸上。
徐夫人带兵奋力迎敌,蛮人上了一波又一波。夜幕降临时,徐玉已经没了力气她倒在地上和面目全非的死人面对面,腿被压在厚重的尸体之下,盾硌着她的腰腹喘息间皆是浓重的血腥味。
她咬紧牙关眼泪滴落下来,在她充满血迹的脸上流淌出了两条泪痕。她颓唐的盯着眼前的被铁骑踏烂的士兵,丝毫认不出这是刚见过的人……
“娘”徐玉忍不住的低头啜泣“我……我好怕……”
徐夫人用尽全力护住女儿,她趴在一处满是尸体的血污中用手拍了拍徐玉的头说“没事……没事。”
徐玉听着濒死士兵的呼喊,喊声被狂风撕扯,只剩下几句破破烂烂声音飘在这寒冷的夜晚。
“娘”徐玉小声的在徐夫人身下小声的说,“娘我背你走……”。
徐夫人的身躯像一块破烂扭曲的盾牌,紧紧的护住女儿,她哑着嗓子说“娘走得动。”
“娘,你中箭了吗?”
“没有”徐夫人的强撑着身体嗤笑一声“这蛮子的箭术真是废物。”
徐玉擦了擦眼泪“娘,等这次回去我就听你的再也不舞枪弄棒了。”
徐夫人叹了口气:“那好,娘教你刺绣,弹琴……。”
徐玉在底下用力的点了点头。
大雪渐渐覆盖了徐夫人的身体,她似乎很困,声音越来越小,连动动手指的力气都没有,话回的很慢,最后闭上了眼睛……
“娘……娘亲……”
徐夫人沉默着似乎是困了,忍不住睡去了……
她忘了蛮人军队是何时离开的,她也忘了自己是怎么站起来的,等她站起来时周遭一片死寂,重叠的尸体堆积垫在膝下,像被丢弃的废沙袋。
徐玉低头一望失声痛哭了起来,徐夫人背部箭杆密集整个人被扎成了一只干枯卷曲的刺猬,那么多血流在徐玉的背上,她竟然毫无知觉。
回到徐府之后徐玉跪下扑倒在徐侯的怀中…徐侯悲痛的抚摸着女儿……
“对不起……”
“不是你的错,玉儿,谁晓得蛮人的计策,你娘亲中了计又冲在了最前边……是为父大意没有仔细派人侦查,不是你们的错……”徐侯抱浑身是血的女儿痛苦的大哭起来。
从那时起徐玉便跟着军师研习兵法阵型,她悟性也高年纪虽然比两位兄长小,但是武艺和带兵谋划都在两人之上。
后来徐玉年年跟随父亲上战场,无论受多重的伤她从来没有再哭过。
在战场上她勇猛善战,立下军功无数,短短五年,就成为了幽州扬名四海的少将徐玉!
可是她的娘亲,却永远的留在了那片战场再也不能回来……
她平静的讲述着这一切仿佛是别人的故事,只有李存礼知道她的心中有多痛苦。
“我总想着若是我再强一点,是不是娘亲便不会死在那……我现在已经足够保护她了可是……”徐玉低头长叹一声,一滴眼泪顺着她的脸颊流了下来砸在地上
李存礼环抱着她轻声道:“这都不是你的错,你已经尽力了因为你幽州百姓已经平安的度过了这几年。徐夫人会为你感到欣慰的……”
“那便好!”徐玉抬头看向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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