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 31 章

李琮栖声音不重,但宴客的堂屋也并不大。在座的都是晏国官吏,彼此可称得上知根知底,面对的又是杀兄退敌,既凶狠又有手段的承王,所以哪怕是三皇子,也不敢不拘束。

席间,针落可闻。

也不知承王的话,他们听到没有。

拾月原本夹蛋就紧张得手抖,听李琮栖讲出那句话后,更是慌乱焦心,又怕在座的听见,情急之下,一筷箸从上对着鹑鸟蛋就扎。

可圆蛋是在汤面上浮着的,筷箸刚一碰到,便就出溜滑走了。拾月不仅戳了个空,还令盅里的汤水溅了出来。

一时间,客堂内只闻得见汤盅碰撞底盘的声音,拾月心里一咯噔,不觉抬眸,恰对上了云瑶的脸。云瑶眼神中透露着浓重的惊诧和忧虑,虽只瞬间拾月便移开了目光,但也清楚的瞧见了。

云瑶该是都知道了。

云瑶在担心她。

“王爷……可好!?”

兵部侍郎刘安突然出声,又欲言又止。

拾月回神,这才发现,她空着的那只手,正按在承王的腿上。

更糟糕的是,她猛戳鹑鸟蛋溅起的汤水,有一些还迸落到了承王的身上,脸上。

拾月慌了,真的慌了,她手忙脚乱,也顾不得旁人怎么看,赶紧抽回了按着他腿的手,并顺便用衣袖给李琮栖擦脸。

李琮栖倒也没有当场发怒,他拍开了拾月贸贸然凑过来的爪子,反手给她提拉了起来。而后冲着在座面面相觑瞠目咋舌的各位说道:“你们自便。”

拾月踉踉跄跄地被李琮栖拖出了客堂。

路上,她脑中思绪翻涌,忆起了自己览阅过的史书里面记载的秦汉十大酷刑,心内瑟瑟,猜度着这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承王,会用什么法子惩罚她。

会不会让她断了手脚。毕竟自己方才的表现,全然称得上毛手毛脚,还是当着那么多人的面。

若是不给她点教训,王爷的面子往哪儿搁。今后在属下们面前,该如何立威。

李琮栖步子迈的很大,拾月又是被突然拖拽出去的,跌跌撞撞走了一段路,就已喘得上气不接下气。

她便顺势跪了下来,开始求饶。

李琮栖俯视着跌坐在地上的小小身子。圆滚滚的脑壳,黑压压的睫羽,小巧又秀挺的鼻头,红润剔透的唇。她的身量要高于多数的同龄女子,但此刻在他面前的,就是小小的一只,他却能够把她看得清清楚楚。

拾月抬起头来。因着惊疲交加,呼哧带喘,面上洇染了夺目的红。眼神方与李琮栖交汇一瞬,就又紧忙低下头去,以额触地。

明晃晃的讨饶,肩背都在颤抖着。不知是吓的,还是累的。

两人此时还在院内,天将晚,李琮栖并不想在半道上跟她相持。

何况,他也并未真的动怒。

他可舍不得让这么漂亮的小活物沾染上瑕疵。不过,倒是挺想看她哭的。

李琮栖俯下身,捏住拾月的颊腮迫她看他。

拾月害怕极了,但也不敢反抗,只能顺着他的力道,乖乖抬眼。

李琮栖瞧着面前这张泫然欲泣又酡红一片的脸,细若凝脂。未施脂粉,还是男子打扮,却让他蓦地想到了她身为女子的模样,不觉眼风流转。

可只见,平平一片。

掌中脸儿一颤一颤的……

是不是,勒得太紧了?

李琮栖喉结微动立时松手,直起身来,不愿深想。沉声道:“回屋去。”

拾月:“?”

“把自己收拾干净……”他背过身去,一副不容分说的姿态,“来为我更衣。”

拾月闻言,趴跪在他身后连连点头。她不敢耽搁,目送李琮栖身影消失后,忙起身踱着碎步朝自己的房间小跑回去。

王爷下令,让她收拾干净自己。

拾月路上琢磨着这句话,回到屋内,忙找出干净衣裳,带着钻进了浴房。

方才她又惊又骇,身上出了不少汗,想来是遭他嫌弃了。

浴后,拾月正在穿衣,就听外面敲门声响,是仆妇孙氏送衣裳来了。

“王爷要奴伺候大人更衣。”

月苑的仆妇都当拾月是宦侍,叫她大人。

拾月垂眸瞧着孙氏手里的衣饰。潋滟华美的浅色上襦,水粉色绣有雅致花瓣的下裙,衣料薄而柔,是合适她这个年纪的女子的款式。

拾月抬眼,等着孙氏往下说。

然孙氏只是冲她笑笑,便就垂头,退到了一侧,似是在待拾月进屋更衣。

拾月只得听从吩咐,进去任由孙氏打扮自己。

方才在宴席上,李琮栖察觉到了拾月的慌张,可他却未从李晌的脸上看出端倪来。是以,在拾月女装出现之前,他还在忖度,要不要再带她去见一见李晌。

他是男人,也最了解男人。

一个有着倾国姿貌的少女,跟一个清俊儒雅的皇子,若非血亲关系,却又有信物相连,很难不让人联想到风月情愫。

如果他们之间真是这样,那小哑巴出现在旁的男人身侧,三皇子定然不会沉得住气。

可是,在看到梳洗后的拾月的那一刻,李琮栖就扼杀掉了这个想法。

她只绾了个单旋髻,用一根发簪束之,身上头上皆未佩戴任何饰物。缓缓朝他走来,还带了点儿怯。

玉面娇妍,我见犹怜。

李琮栖想想,罢了,还是让她来侍候自己吧。

他还穿着宴上的那身衣裳,被迸溅到了几点汤滴。热水已经备好,就等她来了。

拾月虽没伺候过人更衣,但也不敢迟疑扭捏。通晓承王的意图后,便就为他宽衣。

首先是解腰带。腰封上的玉扣扣得紧,拾月是不敢耽搁,可她没解过这个,不会弄,以致于越忙越乱。

“没伺候过人?”李琮栖问。

他低沉又清透的声音在拾月头顶上方悠悠传来。拾月窘迫地抬起头,红着脸蛋儿看他,贝齿浅浅咬着下唇,小心翼翼的,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我凶么。”李琮栖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她,手却移到了身前,只听啪嗒一声,就解开了扣带。

“你很怕我。”

他这看似问话,实则听上去就是确定了的。他知道,他全都清楚。拾月不能否认,只好继续看着他。

反正也不用回答。

他怎样想,都行。

李琮栖边说边脱衣裳,拾月就站在他面前,见着他脱得只剩里裤,才停手。

李琮栖瞧着她滴溜溜乱转的眼,和没甚么变化的脸,问道:“见过男人么?”

拾月:“?”

“我要脱|裤子了。”

拾月眨眨眼,果断背过身去。直到李琮栖迈入水中,喊她:“过来罢。”

她才动弹。

拾月低垂着头,老老实实的站到浴桶旁,模样乖巧安静,但揪着裙摆的手指暴露了她的不知所措。

李琮栖睨着她笑了下,勾了勾手:“到我这边来。”

“我教你……”

“怎么伺候我。”

拾月闻言,即挪了步子,来到了李琮栖身后。

出水芙蓉般的姑娘,钟灵毓秀,国色天姿,哪里像会伺候人的。

这次李琮栖仅是沐洗,用的清水,拾月快速扫了眼浴汤,便又垂下了头。他的肩膀很宽,也幸好他肩宽,让她可以一直盯着看。

“擦身。”李琮栖沉声出口,“会吧?”

拾月探身去拿棉巾,沾了水,开始给他擦脖子,擦肩膀。她动作轻轻,生怕弄痛他。然而李琮栖的感受,却不是那么好了。

她的手臂圈着他的颈子,隔着几层巾布,如同抚摸一般,一下一下地,似是挑动他身体的开关。

正常,也不正常。

李琮栖垂眼,看着水深处逐渐昂起的势头,不耐地眯了眯眼。情况却是更糟了。

他的思绪飞回到了那晚,骤然想起了他们二人在浴盆中的一幕幕。准确地说,是想到了她的……

李琮栖猛然按住了拾月滑向他胸间的手,毫不夷犹地吐出了两个字:“出去。”

语气深沉而清冷。

拾月听话照做,适时收了手。她虽诧异,却也离开的毫不迟疑。

她刚刚看见了。

男和女,全然不同。就算脸长得再好,再隽美,那里都是丑陋无比的。

拾月心内叹息,今后自己恐怕会时常想起那个东西了。

李琮栖沐洗时,拾月就等在浴房外,待他披着里衣出来,两人见着对方,一时都有些错愣。

拾月看见了他敞着的衣衫里,胸肋上面赫然印着几道曲折的疤痕。痕迹颜色偏淡,想必有些年头了。他看着年轻,身强体健,劲瘦有力,没想到竟受过如此多的伤。

李琮栖没以为她会杵在这边等。从最初的隐瞒身份与她同行,到如今她已获悉他是谁。其间他威胁恐吓过她,却从未以身份压迫于她。

他自小便在军营里面摸爬滚打,跟在卫国公世子范驹身边。除了卫国公一家和少数亲信外,没人知晓他的身份。在南境将士眼里,他不过是个长相出挑的小白脸。

不过李琮栖并不在意自己在别人眼里什么样,何况身畔还有个人比他更惨,就是白娣。

白娣本是卫国公收养的孤童,因为男生女相从小就被孤立。后来为了争一口气,才自断命根练了邪功,自此彻底抛却了男人味。

有了白娣作比较,李琮栖在军士将领眼里,也就没那么的与众不同了。

是以就算之后回了京,他也不会在言辞上拿架子。地位使然,也无需多此一举。就连自称,多数时候都是用“我”。

这些天来,他让人教小哑巴射箭,给她打造武器,好吃好喝的养着,权当她是个小活物,并未顾及等级尊卑。

目下,她规规矩矩的等在这里,显然是把自己当成仆婢了。

“好看么。”

她倒是大胆,敢盯着他的伤疤看。

拾月回神,上前两步,自然而然地帮他穿衣。就她的身量,双臂环过他腰间,不需弯身恰恰好。两人身体难免碰触,李琮栖那好不容易按捺下去的燥火又烧起来了。

他拧眉,复又垂下了眸,本想静一静,驱除心内的杂念。可赶巧儿,眸光正落在了她的那对…挤在他的肋间,宣软又温暖。

李琮栖的身子,瞬时僵住。

像是若无其事的在等她为自己更衣,实则却动了把她吸进身体里面去的念头。

眼下这样,似乎还不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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