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对石中意的了解一般,对这个名字耳熟还是因为薛准。
薛准年轻的时候不得宠,皇帝皇后都不喜欢他,连带着在宫里头的待遇也很差,每每进宫,不是在挨骂,就是在茶房里坐冷板凳,石中意就是茶房里伺候的人。
那会的石中意才刚进宫,认了大太监当干爹,被分配到了茶房,虽然有干爹,可到底是个太监,别人都不待见他,唯有薛准对他还算客气,有一回不知怎么的太子看石中意不顺眼,罚他在茶房里头跪着,是薛准故意泼茶水弄湿了石中意的衣裳,用怕皇帝看见的借口把人使唤下去的。
薛准和姜肆提起这事儿的时候说石中意也是可怜,小孩一个,伶仃瘦骨。
他的话姜肆向来只听一半的,这孩子是有些可怜,受了太子的无妄之灾,可薛准也不是那么善良好心的人,不过是想施恩罢了。
往后石中意果然成了他们埋在未央宫的一颗钉子。
想明白这人是谁以后,姜肆虽然有些疑惑为什么他会到了永巷,可到底还是松了一口气,熟人总比不熟的好,至少能投其所好。
不过她也没跟傻子一样直接去找石中意,而是找了石中意手底下的人——她这张脸可不能让宫里的老人看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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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地方,她才看见来找石中意徒弟的人那样多,小小一个居室围了好些人,除了刚进宫的,还有些是在宫里呆了有几年的人,都是想托关系去万佛塔。
姜肆淡定地站在了人群里听消息。
“怎么都是人啊!”
“废话,你是因为什么原因过来的?大家都想着接近太子,万佛塔是最好的机会。”
“呃……可是陛下不也是要去万佛塔吗?难道不能是奔着陛下去的?”
姜肆本就被吸引了注意力,这会儿听到更感兴趣的,便不动声色靠了过去,先看了一眼对话的两个人。刚刚说话的是个一看就年轻的小姑娘,还带着一点儿两广的乡音,脸上是纯然的迷惑不解,另一个看着年纪更大一些,面上是宫里头训出来的表表准准的很“规矩”的表情。
两个人都是两广口音,显然是同乡。
年纪大些的那个瞥了一眼靠近的姜肆:“陛下都四十多了,谁傻了放着年轻有未来的太子不亲近,跑去接触陛下?”
她朝姜肆点点下巴:“你说是吧?”
姜肆被发现也不意外,她本来就光明正大站过来的,人家识破了也属正常:“你说的对,太子年轻有为,陛下年纪都大了,谁还喜欢,咱们又不是变态。”
那年纪大的就满意地点点头。
年纪小的面露难色,弱弱地说:“可是陛下也才四十……”
姜肆肃着脸:“他都四十了,咱们才十七八岁,花骨朵一样的年纪呢!你想想家里的父母,是不是和陛下年纪一般大?”
本来这一块儿的人就多,她这样一说,声音不大,所有人却都听见了,忍不住在心里悄悄琢磨了一下,觉得她说得挺对的,她们还都年轻,要是能嫁给更年轻的太子,谁还考虑老黄瓜啊!
咳,话糙理不糙嘛。
没一会儿,石中意的徒弟小常子就出来了,一圈人蜂蛹而上,七手八脚地把自己准备好的礼物往他身边塞。
姜肆站得挺远,没跟着挤过去,等人差不多走光了才到了他跟前,把准备好的礼物递过去。
结果还没递完,就看见小常子摆手:“别送了别送了!她们跑得太快了,还得我等会费力气给她们送回去,烦死了。”
姜肆低声:“常舍人,你不看一看礼物吗?”
她声音本身偏清脆,可特意压低的时候却软软的,听着挠耳朵。
小常子下意识抬头看了一眼:“嚯!”好漂亮一姑娘,柳叶弯眉樱桃口,底层家人子的统一服饰是暗红色的,这暗红色反倒衬得她面目格外白皙,再一笑,便似冬日的冷雪消融一般。
他下意识搓了搓手上的鸡皮疙瘩,想起了他师父说的话。
石中意说,如今宫里头新进了许多家人子,人多了,竞争也就大了,每个人都想着出人头地,那必定是要走关系的,别人可以收她们的礼物,可他和小常子不能收。
小常子还不太明白为什么。
石中意笑得意味深长。
小常子还是不懂,可他有个优点,那就是很听师父的话,师父说东他不往西,拿驴鞭子抽他都不带回头的。
哪怕这会儿面对着姜肆这么一个大美人,他也很正经:“师父说了不让收礼,这些搁着的我都得找人退回去呢,你的东西在这,人也在这,干脆拿回去,省了我找人送回去的功夫。”
姜肆有些愕然。
她没料到这小舍人这样刚直,收到手的礼物还能还回去。
要是按照从前,她也就放弃了,可如今除了通过石舍人的路子去万佛塔以外,她别无他法,只能低头:“小舍人,你先瞧一瞧是什么东西好不好?”
她把那个准备好的匏器拿出来。
身上银钱不够,她是特意托人在外头买的匏瓜,买回来以后自己雕刻成了笔筒的样式,还在上头提了诗——本来匏器制作的时候是从匏瓜还鲜嫩的时候制作,用木板雕刻模具,再阴刻诗句,可这样一来制作周期太长,姜肆等不起,也买不起这样的成品匏器,只能自己做了。
这东西看着不值钱,却胜在心意,小小一个笔筒,肚儿圆润,桶壁斜支,再镌刻一束梅花,清正雅致。
小常子看了看那匏器,心里有些可惜。
他知道师父石中意欲.望平平,好像对什么都不在意,不然也不会舍了颇天的富贵窝在这永巷里,可人的欲.望再平,总也是有欲.望的,石中意平生最爱把玩匏器,以小巧玲珑者为佳。
小常子一直想给师父买个匏器当孝敬,可一直没寻摸到好的——师父对他好,他挑来挑去都觉得有更好的和师傅相配,可更好的他暂时买不起。
眼前这个匏器他倒是很心动,可一想到师父的话,他就只能把黏在匏器上的目光收回来了,甚至为了吓退姜肆,他还特意摆了一个臭脸:“看完了,不收,说不收就不收,你赶紧拿回去,别耽误我时间!”
说完抬腿就走。
姜肆:“……”这小舍人,还挺倔。
只是现在这条路走不通的话,她就只能以身犯险走另一条路。
她匆匆回去,结果在门口碰上了一个人,皂底靴,蓝色大襟,腰间挂着永巷令的牌子,她连忙低头:“大伴。”
“起吧。”
姜肆行完礼就低头出门了,生怕撞见宫里头的老人。
可天公不作美,门口碰见的,恰好是熟人——石中意。
石中意本来匆匆一瞥,只看见了她半张侧脸,依稀觉得熟悉,可也没反应过来到底是哪里熟悉,两个人就擦肩而过了。
是等他找到了小常子、手里拿着那个匏器的时候才猛然察觉到不对劲的。
他一向谨慎,虽然喜欢匏器,可他藏得极好,每次在外头买匏器,都会同样购置一样价值更高的东西,旁人只会觉得他喜好贵价之物,而不会在意他“附赠”的那样匏器。
在宫里头这么多年,知道他喜好的也就只有小常子一个,几乎从未在别处透露出来,这个新进宫的家人子是怎么知道的?
他细细问了小常子,猛地想起那半张熟悉的侧脸来。
有些时候,有些事情不去细想就不会有什么特殊的感觉,可这会儿,他忍不住就想起那张叫人熟悉的侧脸。
小常子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仍旧说:“师父,我听说陛下和殿下吵架了?这回是为了什么?”
石中意漫不经心的:“陛下和殿下三天吵两回,咱们都习惯了,谁知道是因为什么吵?唉,师父年纪大了,伺候主子的时候还战战兢兢的呢。”要不是因为上头两个主子天天吵架,他至于放着大好的前途不要,跑到这永巷令来窝着吗?
他们家陛下就有病。
当然,这话是不能在外头说的,也就私底下嘀咕嘀咕,不然光骂皇帝神经病这么个罪行,他十个脑袋也不够砍。
小常子心领神会,问:“陛下这……为啥啊?”
“还能为啥?老鳏夫,这么多年没尝过女人的滋味了,憋也给他憋傻了。”石中意咂摸咂摸嘴,旧事重提,“你说的那个家人子,是不是后头走的那个?我瞅着她长得眼熟,只是怎么也想不起来。”
小常子奉承:“师父天天见那么些个人,眼熟是正常的,说不定就像谁呢?只要别是像死人就好了,不然夜里头害鬼呢。”他胆小的很,最怕夜里头做噩梦,尤其是害鬼的时候,身体一动不动的,可吓人。
本来只是随口一提,谁知道石中意面色一变:“死人!”
他怎么忘了!那人分明就像死了二十年的先皇后!
他吓得一个趔趄,小常子连忙去扶:“师父?”
石中意撑住身体,眼珠子转了转,心里生了个主意。
文案改了一点点~从五十岁改成四十岁了。
更新时间固定在早上九点,目前还是有一点存稿的,头一次写感情流,相当于摸着石头过河,先给大家鞠个躬!!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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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 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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