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约在学校门口，薄钦开了车在那边等着，叶明究也已经认识了薄钦的车，出了校门后径自过来开了副驾驶的门。
薄钦单手握着方向盘，侧身盯着叶明究看了几眼。
他没戴眼镜，露出了醒目的眉眼，上车后挺着背坐得笔直，就像他那身利落的标准衬衫，端正到近乎刻板。
“饿吗？”薄钦不太满意，但暂时没说什么，只淡淡扫一眼叶明究平整的腰腹。
“......嗯。”叶明究出声，带着些许不适应，却还是强迫自己诚实地回应薄钦。
“那先去吃东西。”
也没询问叶明究的意见，薄钦回转身体轻踩油门，车子灵活地汇入车流。
他不准备跑太远，目的地选定在离学校不远的大型商场，现在路上车也不多，大约十几分钟就能到。
车内异常安静，只有轮胎碾过路面的沙沙细响，以及空调口送出的微弱风声。
不到半小时的路程，薄钦懒得开电台，他车上的电台是单独改装的音响，插CD播放音乐的那种，音质好，但平时用起来稍微有点麻烦。
感受到叶明究似有若无的视线，薄钦终于开口，声音在封闭的空间里显得比外面清晰许多。
“想看你就光明正大地看，我允许了。”
“......好。”叶明究简短回应，声音绷得有些紧。
又是沉默，只有气流在狭小的金属空间内循环往复。
手指无意识地收紧又松开，叶明究的视线落在薄钦身上。
他今天穿的很休闲，上衣是仿衬衫设计，颜色像是被雨水洗过多次的云层，领口随意敞开着两粒纽扣，显露出锁骨的线条，肌肤在微凉空气里绷出一层薄薄的光泽。
太近了，某个瞬间，叶明究仿佛能听见自己心跳的轻微鼓动。
他扭过头，继续端正地坐直，目光落在不断向后挪移的路面上，大脑一片空茫。
薄钦好像笑了一声。
车停在商场停车场，薄钦却没带叶明究往商场里走，他领着叶明究，拐往商场不远处的小吃街，进了一家有小二层的小餐馆。
两人上了二楼，薄钦身手敏捷地抢占了一个在窗边的小塑料卡座，心满意足地坐下后示意叶明究看菜单。
“他们家没有正经饭，你想吃什么就点。”
这家店估计是薄钦上大学之后发现的，叶明究此前也没来过。
他平静地在薄钦对面坐下，一看菜单简直是大开眼界，这家店天南海北什么小吃和面食都有，只是没有米饭，但却有各种口味的粥。
翻过页，叶明究才发觉自己话说早了，他们家还是有米饭的，只是都是各式各样的炒饭。
不过很符合薄钦的风格，叶明究稍稍放松了点，就算这家店卖的东西有点乱七八糟也没什么，只要其中几样薄钦觉得好吃，他就会一直来。
“你吃什么？我和你一样。”
放下菜单，叶明究从桌面上的抽纸盒里抽出两张纸巾。这家卫生情况很好，只是叶明究还是想擦擦桌面以求心理上的安慰。
“哼。”薄钦轻哼一声，“演都不演了是吧？”
这句话像是抱怨又像是不满，只是薄钦只说了这么一句，很快转移了话题，“我要一份绿豆粥，你去前台点单，拿上桌号。”
明明桌角就有二维码......叶明究扫一眼手机点单的步骤提示，拿起贴着号码的立体塑料片，依言下楼了。
薄钦往前一靠，手掌撑着下巴，唇边勾起一个轻松的弧度，眼神落在叶明究离开的方向。
目前为止......他还没有不满意的地方，不过今天的“约会”才刚刚开始呢。
叶明究很快点完单回来，因为只点了两碗现成的绿豆粥，他们的餐品和他几乎前后脚到达。
这家店的分量还行，味道也果然还不错，两人各自吃完整碗甜粥，都有了八分饱。
“你还要吃点别的吗？”薄钦突然扫一眼叶明究的腰腹，目测它没有鼓起来，于是还算满意地点点头，“别吃了，走吧。”
察觉到薄钦的视线落点，叶明究下意识收了收腹，见他收回目光才松口气，哑声道：“好。”
他们重新绕回商场，薄钦审视着路过的每一家橱窗，叶明究则安静地跟在他身侧。
两人并肩走着，中间留出的距离宽裕到能塞下整个无所适从的叶明究。
他竭力控制自己，眼角的余光却总是不由自主地朝薄钦的方向瞟去，他比薄钦稍高一些，视线一旦落到薄钦大方的领口，就......一览无余。
低着头，叶明究不再看向薄钦的方向，只默默地数地砖上整齐划一的缝线，寻找着可以投注目光的落点。
“走吧，我们上楼。”一楼的服饰风格没有薄钦满意的，他往右看一眼，拉了一下呆呆的叶明究。
两人往通往二楼的扶梯走去，在踏上扶手电梯之前，叶明究忽然往前迈了一步，背对着薄钦站在了比他高一级的台阶上。
薄钦有些莫名其妙，又有些微妙的不满，他扯了一下叶明究的衣角，“干嘛，显得你比我高多少是吧？”
叶明究没说话，也不肯回头，只坚定地站在那里，挡住位置更高路人的视线。
薄钦冷下脸，但暂时没发作，他领着叶明究随意进了二楼的一家服饰店。
这家也是个小潮牌，其实一看就不适合叶明究，但薄钦还是在衣架上挑出一件带很多链子的黑色T恤，故意递给叶明究，又示意换衣间的方向。
“去啊，换上我看看。”
没表示出反对意见，叶明究默不作声地接过衣服，顺着店员的引导往试衣间去了。
另一位店员满面笑容地迎过来，“先生我们这里有休息的座位，您要喝点什么吗？”
“不用了。”薄钦随口应道，转身到休息区坐下，翘起二郎腿往后一靠，然后才看向换衣间方向，百无聊赖地等叶明究换完衣服。
等叶明究从换衣间出来，薄钦眼前一亮。
叶明究很白，非常非常适合穿黑色，虽然那件T恤太过花哨，完全不适配叶明究的气质，但黑色实在太衬他。
不同于穿白衬衫时的浑然一体，穿黑色的叶明究格外有攻击性。
很快，薄钦知道这点攻击性并不全是衣服颜色带来的。
叶明究脸上没什么表情，他大步走了过来，扫视了一眼站在一旁偶尔偷看薄钦一眼的店员，突然俯身给薄钦系上了一颗领口的扣子。
——薄钦实在迟钝，还以为店员只是看见帅哥多看了两眼，根本没发现自己被占了便宜。
被侵入了安全距离，薄钦微微仰头，像是闻到了叶明究身上冷淡无香的某种无机质气味。
离得近了，黑色衣服和白色肌肤的碰撞更显冲击力，薄钦脑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他一定要给叶明究买一件黑衬衫。
他有一件那样的衬衫，如墨的黑色，带着几乎能吸光的深邃质感，缎面流淌着幽微、湿润的光泽。
只可惜，那件衬衫的尺寸叶明究应该穿不了，今天在商场里估计也没办法找到那种质量的黑色。
不过......要是不扣扣子，那件衬衫叶明究也不是穿不上，只是那样的场景只能他一个人看了。
薄钦忽然笑了一声，也终于明白叶明究之前抽的什么疯，这方面他原本没有相关意识，当然没有叶明究敏锐。
“换回去吧。”扫一眼重新站直身的叶明究，薄钦也重新站了起来，不容置喙道，“我们再去别家看看。”
薄钦少爷很挑剔，又对打扮叶明究这件事忽然生出了兴致，接下来的时间里，他们几乎逛遍了整个商场。
到离开商场的时候，薄钦已经给人从头到脚挑出了两身装扮。
“给你买多了，你肯定又不肯要。”打开后备箱时薄钦还显得有些意犹未尽，“以后多买我给你挑的风格衣服知道吗？”
“我知道了。”叶明究把手里的购物袋放进后备箱，还有两双鞋，要不是他抗拒的太明显，薄钦甚至连袜子都要买。
“你今天总共说了几句话？”薄钦看向叶明究，“嗯？语音里不是很会说吗？还霸占我的袖扣......”
叶明究紧紧抿着唇，一言不发。
......就算极力隐藏，薄钦依旧发现了他的乏味吗，即使他少说少错，也依旧没能留住薄钦的兴趣......”
“什么时候给我做男朋友？”
薄钦出乎意料地开口，语气平静，“不会还要我追你吧？不是说你暗恋我很久吗，听起来真像假话。”
叶明究的大脑弹出荒谬的弹窗警告，所有关于“第一次约会告别”的预案全部蓝屏，只剩刺眼的雪花噪点在神经末梢滋滋作响。
手指掐进掌心时毫无痛感，仿佛按压的是别人的皮肤。风拂过手臂的触觉被拉长成丝絮，而心脏在胸腔里闷闷地撞，像裹着十层棉被的小鹿。
薄钦还在絮絮叨叨，“知道你只是单纯的喜欢我，没想过要和我谈恋爱，那你不可以从现在开始考虑吗？”
“虽然也不知道你什么时候会受不了我，但今天你不是做的很好？我其实也没那么难相处吧，只要乖乖听我的话......”
“还有一件事。”薄钦忽然严肃起来。
“你的联系方式？我可不想以后找你还得上论坛。”
机械接过薄钦递过来的手机，叶明究低下头无意识添加了自己的联系方式。
探头看了看，薄钦满意点点头，从叶明究手中抽出手机时他忽然抬头灿然一笑。
“记得再联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