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详妍在幽陀宫的后院看过了中央殿这边的魔君碑后,正要离开的时候,手臂上却突然感受到了一束特殊力量的牵引,回头一看,发现这力量来自于魔君碑边上不远处的一朵十分幽静的花,虽然辛详妍此刻的司命力量用不出来,无法直接查看这花的详细情况,但它的样子她还是熟悉的,司命功课中提到过的,六界唯一一种从根部到叶子再到花朵,通体都是黑色的灵植,这朵花就是魔族鼎鼎有名的幻实花。
这东西一直都很神秘,就算是司命功课上也只是介绍了它的样子,有个拓影而已,详细的记载不多,不过之前小景说过,幻实花和普通灵植不同,没办法用法器或者纳灵匣随身携带,它是必须得种在特别的土壤中的,只有在魔界才能生存,并且不会进行繁衍,现存于魔族的幻实花绝大多数都是上古以来留存下来的,因为是很珍贵的灵植,所以它们目前都在四王族或者很古老的高阶魔族家族中。
不过这其中有一朵是最为例外的,就是眼前的这个魔君殿的幻实花,这朵是唯一一朵在漫长岁时中,突然自己长出来的新的幻实花,是在扈白魔君的末期,突然出现在魔君中央殿的。
据说它出现的那天,扈白魔君当时正好在幽陀宫处理事情,突然察觉到后院的魔气有异常,就出来查看,然后就发现了这一块土壤不太对劲,之后很快就见地面上有新芽抽出,几息之间就生长起来结出花苞,然后这朵幻实花就出现了。
当时和扈白魔君一起看到这一幕的还有不少魔君侍从,大家都觉得十分神奇,后来就渐渐有了个说法,说一定是因为扈白魔君的功绩卓越,对魔族的贡献非同一般,天地才生出了这朵新的幻实花的。
这当然更多的是当时魔族对扈白魔君的歌颂,但说到底,幻实花的出现究竟是因为什么,至今也依然是个迷。
辛详妍看着这小花朵既然拦住了自己,那大概是挺喜欢她的吧,从现有的记载看,其实这小东西和神界的万神台是差不多的,就是可以来问,但它给不给答复全看心情。
辛详妍蹲下来,看着它虽然全身漆黑,但却黑得晶莹漂亮,越发觉得它不一般了,它似乎真的挺喜欢辛详妍的,灵力收回去后,见辛详妍来到了它面前,几片小叶子还欢快地抖了抖,仿佛在跟她打招呼。
“你好啊,让我想想啊,我呢,不是魔族,但现在也算是魔后了,应该是可以问你问题的吧?”辛详妍试探着和这黑色的小家伙说了说话。
就见这花朵还真的微微上下晃了两下,仿佛是在点头,此刻这里无风,这必然就是幻实花的回应,看来这花还真的是很有灵性的。
辛详妍便想了想,然后回头仔细看了看附近,确认这里并没有其他人在,才小小声说道:
“嗯,那就问个近前的吧,你知道为什么末虚之火火种会进入我神魂吗?”
虽然有陆前辈的猜测和神尊们的肯定,但万神台没给答复,辛详妍这边就还是挺想确认一下这个事情究竟是为什么的。
不过幻实话听到她这个问题后,慢慢低下了头,然后花朵便左右晃了晃,叶子也都一下子耷拉了下去,显然它也是不知道的,辛详妍觉得它现在就像个有点内疚的小孩子,实在是过于可爱了,就轻轻拂了拂它的叶子,想安慰它一下。
“不知道也没关系的,但是一天只能问一个问题呢,今天已经问过了,再问的话要明天了,明天再来看你吧,哦对了……”
辛详妍一边说着一边想起来,自己有师父给的蕴养灵植的和扎土结晶,便拿出了一些,碾碎后,洒在了这朵幻实花的根部,然后就见它低着头十分新奇地晃了晃花朵,就像是小孩子感到新奇而四下观察一样。
这结晶对它是有蕴养作用的,很快这力量就从根部慢慢延伸到了花瓣,这朵幻实花虽然是黑色的,但表面却并不是灰暗的,仔细看会发现有亮晶晶的花纹,结晶的力量发挥出来,这些花纹便延伸开来,生出了更加繁复美丽的花纹,然后它的叶子和花朵就都舒展开来,像是十分舒服地伸了个懒腰,之前的花朵是半开的状态,现在一下子就是盛放的状态了,十分饱满,看来这和扎土结晶对它也是有作用的。
“好了,虽然没问到问题呢,但是也谢谢你为我开了如此美丽的一朵花,今天呢就先这样,我明天再来看你吧。”
辛详妍一边说就一边起身要离开了,然后就见这多小花十分不舍地延伸出了它的一片叶子,拽着辛详妍的裙子不放,花朵也低下了头,刚刚还舒展盛放着的花瓣,现下就开始微微卷曲了起来,倒不是要闭合,而就是这么紧张地用力的感觉,这孩子似乎是在认真思考什么。
就这时,辛详妍却听到了身后有个声音说到:
“我告诉你,你就是长在魔君殿的幻实花,你想跟她走是不是,你想都不要想,乖乖松手,好好待着。”
这声音辛详妍很熟悉,是小景,然后就见小景一挥手,用魔气轻轻推了这朵花一下,就扯开了它伸出来的叶子,然后小景走了过来,将辛详妍拽到了他身后。
“你出来啦,你真是的,怎么突然这么认真,它哪可能真的跟我走,再说这就是个小孩子,你怎么对它这么凶啊,这不是魔族的圣花吗?”
辛详妍觉得小景和这朵幻实花像是有过结一样,不光是小景这边语气是少有的不善,这幻实花一见小景来了,也立刻就换了个样子,不仅花瓣上的漂亮花纹都消失了,叶子都收了回去,甚至是整朵花都合上了,现在就是个花骨朵的状态,整个花身甚至都转向了另一边,明显一副不想搭理小景的样子。
“小孩子?你别被它这个样子骗了,这家伙是扈白魔君时期出现的,十几万岁了,比咱俩大好多呢,这就是个为老不尊的挑剔鬼。”小景对这幻实花似乎意见挺大的。
这话说得让辛详妍笑了出来,这幻实花现在的样子确实有趣,之前小景说幻实花一直都不太待见他,辛详妍还以为大概就和万神台差不多,就是少有回应,可现在看,这小家伙的情绪表达还是挺明确的,就是一对上小景,就是这么个封闭不理人的状态了。
“好了,左右它年纪再大,也就是将将开了灵智而已,这么多年过去了,特殊的属性让它无法化形也无法移动,脾气特别一些也很正常,你就别跟着他一起别扭了,走吧,你内圈阵法是已经改进好了吗?”辛详妍一边说就一边拉着小景转身离开。
小景应该本来就不太喜欢这幻实花的吧,听辛详妍这么一问,他也就没再多说这花半个字,而是跟辛详妍说起了内圈阵法了。
辛详妍一边听一边回头又看了看,发现这朵小花见她回头,就又转回头开了花,然后一片叶子伸了出来,朝她摆摆手,像是在说再见,然后这时小景注意到了辛详妍的动作,也回头看了看,那幻实花就又赶紧转头,将花朵枝叶都收了回去,一副装死的状态了,这两幅面孔、变化多端的小花儿,给辛详妍看乐了,真是太有意思了。
不过呢,这就是个小插曲,左右辛详妍神魂阵法未结束,就急着回了魔君殿的,自然还是最挂心小景这边的情况。
小景这边跟辛详妍简单说了说内圈的情况,这一次他们还是挺顺利的,毕竟他吸收了全部的昆舆之力,又一直都挂心魔君的职责,这内圈阵法是魔族重中之重,他自打成为魔君后,就一直在研究着的,是以这一次有力量有想法,目标也比较明确,自然就顺利了,确实像他之前说的,改进后的内圈阵法,只需要三个尉守一直在阵法核心中就够了,这样他们可以轮流替换着来,不用再六个人都同时留在阵法中了。
不过尽管是顺利,但也是相对的,本来他们是希望能将宿雨和刘不凡都从阵法中释放出来的,但宿雨的位置实在太过特殊,这个问题上一次他带着她见六尉守的时候就说过了,而实际去改进的时候,也的确是在这里遇到了阻碍的。
小景他们这一次对内圈阵法的改动是非常大的,阵法核心从原本的六个变为了三个,其中有两个是沿用之前的,但还有一个是新创设的,非常特殊,由于功法的问题,是只有刘不凡或者宿雨才能承担的位置,是以这一次这两人只能先释放出来一个。
“那他俩这一次是谁先释放出来呢?”辛详妍这边问到,毕竟两人之前说是想和二师兄一起去渺耀沙海的。
“我们商量了一下,还是先释放刘不凡出来的,宿雨的境界是他们六个中最高的,经验也最丰富,暂时留在这边会更稳妥一些。”小景这边回答道。
二人一边聊一边就进了幽陀宫中小景平时处理魔族事物的书房,辛详妍发现这个房间和幽陀宫的其他地方都不太一样,这里更有小景的气息更像他会喜欢的布置,看来他入主中央殿后,应该是改造过这里的。
不出意外,沙无痕和月百聆都等在这里,小景这个魔君果然还是挺忙的,这边还有事情要和他们说,辛详妍便和他们打了个招呼,然后自己找了个地方坐下,就在旁边听着了。
三人商量的事情,除了内圈阵法外,还有一些四王族的事情,不过讨论最多的,就是这一次二师兄来魔君殿的一些事宜安排了,辛详妍这边觉得他们还是考虑了许多的,预设了一些特殊情况发生的处理办法。
很快这边的事情就说得差不多了,沙无痕和月百聆和他俩打了招呼后就都离开了,这地方就剩下辛详妍和小景两人了,小景走下来,坐到了辛详妍边上。
辛详妍还是比较关心内圈阵法和小景的情况,就多问了几句,小景都是知无不言的,听下来,感觉这一次他们确实还是挺顺利的,尤其是小景,其实并未耗费太多的神力,这让辛详妍也放心些。
内圈阵法改造的事情说完后,小景这边就问道:
“说说你吧,怎么突然回天宫了,司命殿的事情顺利吗?”
辛详妍突然被他这么一问,就有点懵,司命殿的事情,司命殿什么事儿啊?然后才想起来之前突然收到师父传信的时候,是找了这么个理由,跟小景说她要研究些司命殿的事情的,便赶紧搪塞着说到:
“哦……哦,挺顺利的,就是……例行开会的。”
结果没想到她这么一说,小景突然就笑了起来,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才说到:
“哦,开会啊,开会的话樊忆梧怎么昨日还会来魔君殿看看情况的啊?怎么没听他说要开会啊?”
辛详妍这几日神魂封闭,无法知晓太多事情,再加上一直以来都习惯司命未卜先知这个特点了,此刻竟然张口就露馅了,她自然是尴尬的,是以就支支吾吾道:
“呃……樊前辈……他确实是有事情,开完会我又在三清殿待了几天的,嗯。”
辛详妍一边说一边点头,还是希望小景相信的,虽然她知道多半是拆穿了的,但是真实情况现下是真的还不想告诉他啊,也只能如此了。
小景这边环抱住了她,在她耳边轻声问道:
“你是不是害羞了,才会跑回天宫去的?”
小景这边虽然是问句,但显然他语气中的轻快,暴露了他确实是这么想的,毕竟那天他俩还是发生了点儿特别的事情的,他会这么想也正常。
“呃……就算是吧,哎呀,不说这个了,说你刚才和老沙他们说的那个事情吧,天帝真的会暗地里派其他人来魔族调查吗,我记得你之前就说过有这个可能的。”
辛详妍是故意闪躲的,这样便显得她似乎真的是因为害羞才突然离开魔界回天宫的,让小景暂时这么误会一下,总比让他知道那个真实的原因要好,至少现在,她还不想告诉他,让他担心。
小景见她岔开了话题,显然是有点害羞的,就笑了笑,揉了揉她,将她完全搂了过去抱在怀中,才继续说到:
“天帝这边现在不好说,但桑泊这边倒是已经派人秘密潜入魔界了,对了,你知道了吧,你二师兄三日后就过来了。”
“我不知道啊,我这次回去就去看了看师父,没见到二师兄的,怎么这么快啊,二师兄原本不是要等大殿下回天宫之后再过来的吗?”辛详妍确实这次回去匆忙,一直就待在师父的正殿和自己院子里,别说二师兄了,就是大师姐和如棠他们,她都是没见到的。
“是桑泊这边的原因,他们兄弟俩关系好,之前你不是告诉我说,当年天宫情况特殊,飞珩呢是桑泊养大的,虽说是兄弟,实则是父子情嘛,现在看还真是,桑泊确实就挺不放心飞珩的,这次你二师兄带着人来魔界,桑泊自然知道他此行的真正目的,就坚持要亲自送他过来,所以桑泊是会先来魔界再回天宫接管天宫守卫的。”小景这边解释道。
“大殿下要直接送我二师兄到中央殿来啊,不至于吧,魔族又不是什么龙潭虎穴,我以前也见过他俩相处的,大殿下虽然是很记挂他,可也没这么看着护着的,再说我二师兄这人跟我们三清殿的人总是挺不正经的,但在外面可不是,他修炼勤奋、术法精湛、境界提升很快,挺给我师父和天帝长脸的,这些年在天宫,大大小小的事情也做过不少了,大殿下为什么要这么做啊,没必要啊。”辛详妍本来是想用司命力量看看的,但此刻神魂还是封闭的,暂时连接不了命簿,于是就这么问了一下。
小景这边倒是也没察觉到她的不对劲,就直接回答道:
“明面上的理由是,最近枭水河丰水期,魔界这边的魔气不算稳定,有一定危险,实际的理由就不得而知了,但总归是要来中央殿的,不完全为了飞珩的话,那大概就是找我呗,也有可能是找你,那不然就没什么别的原因了,左右也不可能是他知道魔君碑的事情了啊,那个事情,现下不还是保密的嘛。哎呀,也不用想了,反正过几日他就来了,到时候就知道原因了。”
小景这边倒是并不是很担心,一副兵来将挡的样子,辛详妍听他这么一说,觉得也对,有些事情多想无益的。
作为司命,这几年对许多并未接触过的事情,也都是能了如指掌,此刻这种多少有些猜测的感觉倒是十分久违,但恰恰是这种感觉,倒是让她心下释然许多,仔细想想,末虚之火给她带来的不安感和此刻的猜测,说到底都是差不多的,和事情本身关系不大,不过就是她过往的习惯与当下的状态形成的反差造成的。
尽管只是加入司命殿六七年而已,尽管依然是新手,但不可否认司命的特殊性、司命殿要求修习的功课,以及各种任务给她带来的改变,不过,说到底,这短暂几天的抽离倒是有益处的,让她在一个更宏大的视角上,去观察和思考了一下自己。
对于她过去和将来的全部岁时而言,作为司命的她,确实是此刻,是当下,但它是否会真的延展下去,充盈她的全部岁寿,又或者只是她丰富经历的一段过往,都是未为可知的,她拥抱作为司命给她带来的种种改变,但同样,也对其他的经历和未知的将来抱有相同的欢迎和接纳。
这么一想,心中对于末虚之火的事情,也真正释然了,再举足轻重,那也都不过是她的一段经历,有影响,但它总归不是全部,也不可能成为全部。
这之后的几天,辛详妍就和小景待在魔君殿,跟他去中央殿的各个地方走了走,而她神魂的加固阵法也逐渐完成,在二师兄到来之前,她神魂封闭打开,恢复了司命力量。
二师兄从仙界过来,自然是要走枭水河的,之后在魔族的一路,都有大殿下的陪伴,其实小景考虑到二师兄算是自己人,是问了辛详妍要不要去接一下的,但她传信给二师兄的时候,被拒绝了,理由是,二师兄说他好不容易这些年能有个和大殿下相处一段的日子,让她尽量离远点儿,不要影响他们兄弟情深,于是辛详妍和小景自然就等在魔君殿了。
二师兄来中央殿的那天,魔界天空澄澈,微风习习,倒是个挺喜庆的日子,辛详妍离老远看着,他二师兄跟在大殿下身边,笑得那叫一个开心,也挺喜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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