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两句话跟店小二交代清楚后，重明转头就往官府那边去，准备直接去堵李长留。别的都不说，帮他进入赵家这么大一件事肯定是能有点儿报酬的吧。

吃人嘴软拿人手短，按着这个道理李长留欠的可不是一点两点。像住宿费伙食费这样的小事儿肯定是能找他解决的吧。

但不等她找到李长留，就有人先一步找上了她。

重明看着面前这张虚幻的人影。方才她突然接到了天庭的消息，胡乱找了个没人的地方站好，准备迎接这“天上的贵客”。

但是贵客没来，来的是度厄官，重明在天上的“上班搭子”。

度厄官看着眼前的少女，也不知是去过些什么地方，整个人灰扑扑的没什么精神劲儿，全然没有了在天上时的那样光彩。

“司命，玉帝让我来问问你，下凡至今有何收获。”他说完这话也觉得不妥，只是玉帝老儿就是个习惯折磨下属的无情上司，热衷员工加班第一人，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退居二线别管业绩了。

果不其然，面前的少女撇了撇嘴，一脸无语地盯着他。

重明听了度厄官的话，有心把这压迫神的天庭业务部片成好几片儿下酒吃。

“我的好哥们儿，麻烦你去跟玉帝他老人家汇报一下，我这刚下凡才几天，不过呢，本官现在成绩确实不错。”

后面度厄说了什么她都没大认真听，想来也就是些废话。不过看在这位也是苦命的加班人的份上，她还是拿出了副端端正正的态度。

等会儿去找李长留让他帮忙付一下钱……度厄怎么这么能说……等等，什么叫在人间找点儿事儿做，免得太落魄了回不去天庭？

度厄这是在说些什么东西？

“你刚说什么，你再重复一遍。”重明冷冰冰地说到。

度厄官愣了一下，然后重复道：“让你在人间找点事儿做，免得太落魄了回不去天庭。怎么了？玉帝老儿亲口说的。”

“等下，你不会不知道吧，我们下了凡是不能轻易回去的，必须在人间待够一定的时间，所以肯定得找点儿能赚钱粮的事儿做，不然在人间肯定是待不下去的……”

重明面无表情地切断了与度厄官的联系。

以前打算每次就只在人间待几天，完成一项业绩就回天上去休整一下，不费钱也不费力，现在可好，全身上下一分钱没有，还必须要在这人间待着。

她一脸菜色地从角落里走出来，谁知迎面碰上了李长留。

这人怎么一天到晚四处乱晃的，总能出现在一些奇奇怪怪的地方。见此人也看见了自己，她也不跟人兜圈子。

司命官玉口一开——

“有点事儿要说。”

“借我点儿银子。”

半天没得到李长留的回应，干脆眼一闭心一横，“我帮了你大忙，总要有点报酬吧，然后再借我点儿银子，我要开间铺子。”

这时候李长留有反应了。

“你怎么突然要开铺子？”

“你要开什么铺子？”

“你还能开铺子？”

不过还不如不反应。

重明感觉自己体内有一股火气快憋不住了。

本来突然要借钱就烦，就开个铺子而已，搞得好像她要去办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一样。她相信提刑官绝对是能借出这么多的。

“为了不被饿死冻死，放心赚了钱就能还你。”她信誓旦旦说到。

可是下一秒就听见李长留说他马上就要离开这个地方。

离开这个地方啊……

好说。

“下次见面的时候就还给你，就算见不到，两个月之内我肯定找到你人给你还过去。”

管他怎么说，先把钱借到再说。

最后，经过了软磨硬泡，重明以自己救了李长留一命并且帮助他解决了赵家人两件事为理由，从李长留那里弄来了她开铺的本金，并承诺下次见面就还钱。

——

司命官是个实干派，当天就在这不大的城里找了家店面，七拐八拐安置了些东西，摇身一变成了老板娘。专业执事，兼职算命。

店里卖的都是些丧事用的东西，平常也没那么多人会光顾，多少显得有点冷清。不过重明现在也不是很着急，要是天天都有人在她那办这办那才是有问题。反正从李长留那里弄来的银子还有一些，现在还不用慌……不过想起来，李长留离开这里也有段时间了。

重明脑子里长着一部命格簿，平常学的是天庭风水学，算命简直是信手拈来。加之上班已久，说话方式拿捏了个十成十。

很快，这里来了个会算命的大仙在当执事的消息传遍全城。

一天，不大的铺子里来了位熟悉而又尊贵的客人。

这位客人来的时候她正盯着一个小铜板发呆，感觉有人往铺子里来了，嘴里跟往常一样说着“白事一条龙兼职算命，有什么需要您先看看。”

“哟，大师！”

重明被这一嗓子下了个清醒，抬头一看，来的人竟然是赵夫人。

赵家人在本地家大业大，之前那点事根本没有任何影响。一心查案的李长留搞清楚事情原委后就离开了，知情人士现在就剩下了她。看着眼前这位衣着华丽的妇女，刚刚那一嗓子倒是跟之前当街大哭时一模一样。

“原来是赵夫人。”

“我听说这里能算命啊，想来算一算，没想到竟然是大师您！”

赵夫人是来算命的，重明在脑中翻了翻命格簿，挑了些稀松平常的好听话跟她讲了几句，算是把这位大人物给送走了。

“大师，我跟您说，有个那户人家，他们家没了老人，就想让您去主持丧事，”赵夫人在重明这儿坐了会儿，“价钱随便开，他们都不当回事的。”

前面说了什么重明没认真听，但是，能拿业绩并且价钱随便开——单这一句，就值得她去亲自跑一趟。

——

赵夫人让她来的是当地大户，白县郤家。

重明被下人引入了屋内。这家的白事还没正式开始，但已经来了不少人，估摸着都是些比较熟悉的亲戚。她一进门就引起了不少人的关注，各种各样的声音往她耳朵里面挤。

不过她现在没时间管那么多，有正事要做。

方才她跟这家主人说想先去看看死者，嘴上说的是根据情况安排法事，实际上是为了提前把轮回的业绩挣了，早做完早安心，免得后面还要担心这个，方便拿出全部精力挣钱。

这家人的灵堂安排在更靠里面的院子里，要从前厅直接走过去的话得经过一道门廊。那里人实在太多，重明不想挤来挤去，想从旁边插进去。

府邸侧边有一小片园林，那边有小路可以绕过去。

这里几乎没有人，清风吹过树叶发出“沙沙”的声音。

灵堂就安排在中间的屋子，她屏退了所有人后关上房门，双手快速结印准备布阵。

金色的光芒自她脚下铺开，瞬间布满地面，光晕围绕在四周，知道尸体额头出现金印又慢慢消去后才散开。

又完成一单，业绩到手后的重明整个人都处于很兴奋的状态，这死去的老人家生前似乎还做了蛮多好事，功德厚得跟块砖一样。

她心情愉悦地拉开门。

然后一眼看到她现阶段不是很想看见的某个人。

李长留其实看见重明有一会儿了，但是这个人似乎特别忙完全没注意到他这边。旁边的人见他一直盯着人看，还“好心”的过来跟他科普说这是专门请来主持丧事的大师。

原话是“好不容易请来的，这大师特别厉害，人家通天意”。

走的时候说要开铺赚钱，没想到再次见面铺子已经开得红红火火，人也摇身一变成了大师了。

他突然想看看这大师究竟是在干些什么。

重明开门看见他着实被吓了一大跳，第一反应是方才自己做的事被发现了，立马合上身后的门，转念一想当时门关着，他应该什么也看不见。

第二反应就是，自己跟这人算是“再次见面”了。

看起来是该还钱了。

果不其然，她听见李长留在短暂的沉默后缓缓开口：“又见面了。还钱？”

重明尬笑。她现在不是很能还上钱。

之前花钱过于大手大脚，辛辛苦苦挣一点儿全喂进了嘴里，落得个遇见债主哑口无言的现状。

重明端起微笑，用上了她能发出来的最为温柔的语气，轻声说：“我把这里的工作做完就还给你，可以吗？”

“不可以，我明天就走了。”李长留话说得很不客气。

“那就晚两天再走。”

“或者你再宽限两天。”

这都是些什么事儿，在天上只有别人欠她东西的份儿，到了凡间完全掉了个头。重明正想着能用些什么方法拖延一下，前厅却突然传来大叫声。

她竖起耳朵听了一下，居然像是在说“有人死了……”

重明跟李长留对视一眼，两人立马向前厅奔去。

——

尸体是在一旁的小花园里发现的。

那时一个下人正准备去取东西，见人有些多便想着从一旁的小路穿过去更快些，谁知还没走两步就碰上了命案现场。

尸体就那么大剌剌横在那儿，下人当即大叫着去报信，客人里有几位经不得吓的，看了一眼就险些要晕过去。

主人家认出死去的一个亲戚，因为就住在这城里，平常走动不少。一时间哭泣声、叫声和说话声混在一起，直击脑门嗡嗡作响。

李长留作为提刑官，当机立断表示自己会留在此处直到查出真凶。

这才算是将众人平息下来。

重明混在人群里看着。

她面无表情地看着众人来来往往，活着的时候大家还能聊上两句，偶尔推心置腹，一旦死了，别人心里伤心难过，在她眼里，那就只是业绩。不掺杂情绪的业绩。

但现在业绩突然变得棘手起来。

在一片兵荒马乱中，重明突然想到李长留如果短期内不走了话，自己是不是就能把钱还上了，论谁也不想天天被催债，早还完早了事。

她看见李长留从人群中回过头，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司命官回了一个“爱莫能助”的表情。

然后重明就看见债主从人堆里挤出来，走向她所在的方向。

债主带来一句很冷酷的话：“这件事有蹊跷，你跟我一起查，债务减半。”

我是什么很好用的免费劳动力吗？

债务减半，谁不同意谁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