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男孩有些犹豫,他压低了声音,“你们找我妈妈问阿姐的事吗?其实我也知道,不如……”
房间里的江母打断他的话,“阿松,让人进来吧。”
阿松听见后往房内看了看,小脸上的犹豫更甚,直到江母催促一声,他才道:“好。”
阿松走在前面,带着林北清和黎川进入狭小的房间。
“开灯吧。”苍老的声音透着淡淡的疲态。
阿松应了一声,打开床头的灯。
灯是米黄色的,并不亮,反而透着一股昏暗,将这不足十平米的小房间映得有些沉闷。
江母靠坐在床头,看过来的目光平淡到毫无波澜。生活压弯了她单薄的背脊,在她脸上留下重重的痕迹,让她比同年人更加苍老。
“是来问阿雨的事情的吧。”江母看起来毫不意外。
江雨的遗物是阿松去领的,顺口问了句渡妖师的消息,被告知她下午就死了。
当时江母就觉得不对劲,但几天过去督察局一直没来人,她就不再想。现在一听见林北清两人的身份,她又把事情想起来了。
林北清打了个招呼,点头道:“您知道渡江雨的渡妖师陆钰死亡的事情吗?”
“知道。”江母说,“领遗物的时候问了。”
“今天,我接了渡陆钰的任务,刚将她送进往生门。”
江母有些惊讶,抬眸看了林北清一眼。
林北清继续说:“她告诉我,她答应帮江雨送东西到中央广场给她爱人,到了地方,却被她的爱人用极其残忍的手段杀害了。”
江母脸上的表情更加惊讶,皱起了眉,“可是,我家阿雨没有谈恋爱啊。”
“没有谈恋爱吗?”林北清的目光从江母身上划到阿松身上,后者身子一顿,小声地道:“阿姐有谈恋爱。”
“什么?”江母明显很讶异,“阿雨怎么从来没跟我说过?”
“是那人喜欢阿姐,追的阿姐,时间长了,阿姐就答应了。”阿松的声音低低的,“她让我不要跟你说……”
江母眉心皱得很紧,抿着唇没有说话。
林北清看了眼她,给了阿松一个眼神,和黎川率先出去。
站在客厅里,她听见阿松低声跟江母解释了几句,没一会就出来问:“我阿姐不是坏人,那人……那人也不坏……”
言下之意是,伤害陆钰的凶手肯定不是他阿姐和她的男朋友。
“你放心,督察局一定会调查清楚这件事的。”林北清半蹲下身,微仰着头看向阿松,“只要你阿姐没有干坏事,我们一定会还她一个清白的。”
阿松眼睛亮了亮,重重地点头。
房间里传来沉闷的咳嗽声,林北清的手微顿,冲阿松笑了下,“阿松,我和哥哥先离开了。”
她这么说着,却示意阿松跟她一块往外走。
阿松不明所以,但还是跟着她来到门口,压低了声音问:“怎么了姐姐?”
“阿松,有些话我不好当着阿姨的面问,我就在这里问你,你能不能保证,跟姐姐说的是实话?”
“当然能!”
林北清又笑了下,“阿松,你妈妈她是什么时候病倒的啊?”
阿松想了想,“我记得是两年前。那天下大雨,妈妈摔了一跤,后来……后来就这样了。”
林北清看着他,“只是摔了一跤吗?”
屋里的咳嗽声大了些,阿松忍不住回头去看,好似并未听见林北清的话。
直到林北清又问了一遍,他才抿着唇轻轻摇了摇头。
林北清没有强求,“那你最后一次见你阿姐是什么时候?”
阿松说:“就是她出事那天的早上,她送我去上学。”
林北清点了点头,“你能把你阿姐男朋友的联系方式给我吗?”
.
江雨的男朋友叫徐恩席,住在商业大街。
从江家出来后,林北清和黎川直奔商业大街,摁响徐恩席家门铃已是半个小时之后。
屋里亮着的灯光从门缝里透出来,随着问话的声音响起,有一道人影逐渐靠近。
“我们是A市督察八局的渡妖师。”
徐恩席一开门,林北清便将准备好的身份牌竖起来给他看,“是想来问你江雨的事。”
徐恩席让开位置,“进来吧。”
徐恩席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低声讲起他跟江雨的故事,“我和江雨的初识并不美好。”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他顿了顿才继续道:“那是一个雨夜,我刚下班,很疲惫,开车回家时并没有看见她母亲摔倒,酿成了大祸。”
林北清抬眸看了他一眼,有点明白阿松的欲言又止了。
“就这样,我认识了江雨。长时间的相处,让我产生了不一样的情愫,我开始追她。”
“因为她母亲的事,她其实挺讨厌我的。”徐恩席语气落寞,“但皇天不负有心人,我的坚持最终打动了她。”
“她答应和我在一起那天,我开心坏了。”徐恩席看着林北清,几乎是兴奋般道,“我恨不得昭告天下!”
林北清默了默,打断还想继续说下去的徐恩席,“江雨出事那天,你约她在中央广场见面?”
“我和她确实约了见面,但是她约的我。”徐恩席又开心又难过,“这还是她第一次约我出门呢。”
“你们约的几点?”
“晚上八点,可我在中央广场等了她一宿,打她电话也不接,后来找到她家里,阿松告诉我她不在,我们就去督察局报了案。”
从徐恩席家里出来,林北清看向一直没有说话的黎川,“你有没有觉得哪里怪怪的?”
“江雨跟徐恩席约了晚上八点,但她却跟陆钰说是下午四点。”
“如果江雨说谎,她完全没有必要约徐恩席出来。若是徐恩席说谎……”
“徐恩席应该没有说谎。”黎川看向她,“而且,我更倾向于另一种可能——”
两人在对视中异口同声道:“她们两都没有说谎。”
江家母子的脸出现在脑海里,从入门到离开的每一幕都在眼前闪过。
“江雨母亲好像并不想让我们知道她受伤的原因。”林北清想起自己问阿松时,他脸上闪过犹豫,在江母咳嗽声传来后却是直接拒绝了。
“徐恩席却对这事很坦然,显然在他看来,这件事已经解决完了。”
黎川和她对视一眼,重新回到江家。
刚还亮着灯的江家暗了下来,林北清敲了好几次门,里面全无一丝动静。
黎川给黄陕一打电话,林北清将符纸从门缝里递进去,透过符纸看屋内,里头空无一人。
“东西都没带走,应该是我们一离开就跑了。”林北清把符纸收回来,对打完电话的黎川说。
后者点头,“已经让黄陕一带人追了。”
“我们也追。”林北清说,“刚刚觉得怪,我就给阿松贴了张追踪符。”
黎川眉头一挑,“不错。”
从江家出来去徐恩席家花了三十分钟,加上他们在徐恩席家花的时间,约莫一个半小时。
如果江家母子早有预谋,一个半小时够她们跑很远了。
最后林北清和黎川在去往邻市的火车上拦住了两人。
看见林北清和黎川的那一刻,江母神色不可置信,很是激动,“你们怎么会追上来!他说过会帮我们离开的!”
她被黄陕一带来的工作人员押着,神色癫狂地嘶吼,看起来不太正常。
阿松站在一旁,脸上带着未干的泪痕,眼里时不时闪过一丝害怕。
黎川看了眼黄陕一,后者手一挥,押着江母的人立刻带她上了车。
阿松看见母亲离开,下意识地往前走了两步,“妈妈……”
他回过头,下意识看了眼林北清,“姐姐,我妈妈她怎么了?”
林北清顿了顿,看了眼黎川,后者正往车上走去,并没有看见她的眼神。
她只好安抚地拍了拍阿松,“没事的。”
黎川上了车。
候在一旁的黄陕一瞬间同情地看向江母,黎队很少审人,唯有的两次他有幸在场,那场面,他至今心惊肉跳。
黎川也不爱审人,但他没时间跟她耗了,明天得赶飞机去G市,现在已经很晚了。
这些林北清不知道,她拉着阿松走到了树荫底下,“阿松,你妈妈为什么突然带你离开?”
“我不知道。”阿松摇着头,目光追随着画有督察局徽章的车,“姐姐,我妈妈……是不是做了坏事?”
林北清有些惊讶,“你为什么这么说?”
“阿姐说过,做了坏事的人和妖,都会被督察局抓走。”阿松扣着手指,声音低不可闻,“妈妈被抓走,是不是因为她收了坏人的钱?”
“坏人?”林北清正欲问,车里突然传来一声惨叫,很快被压下,隐约想起黄陕一的声音,“黎队,……轻点……下手也太重了……”
阿松下意识地站起身,他听出来那是妈妈的声音,眼眶瞬间红了,“姐姐……我妈妈……”
“阿松。”林北清打断他,“你妈妈收了谁的钱?”
虽然没看见,但林北清也猜到了黎川正在审人,她是见过他研发的什么说真话的工具的。
如果江母什么都没干,他绝对不会用这个,只能是这个所谓的坏人,跟江雨,甚至陆钰的死密切相关。
阿松哭着摇头,“妈妈……我要妈妈……”
他甩开了林北清牵他的手,往车上跑去,被刚好下来的黄陕一抱了起来,强制带离现场。
走前他看了眼林北清,让她上车。
林北清正要上去,黎川就从车上下来了,面无表情吩咐黄陕一,“人交给你了,接下来的事我会继续查。”
黄陕一立刻点头,抱着哭闹的阿松上了副驾驶,让人驱车离开。
黎川和林北清往家里走。
路上,黎川说起江母交代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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