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林北清翻身起床，收拾好从窗户翻下去找黎川和齐宋两人汇合。
大雨初歇，万物都蒙上了一层水雾。水珠顺着树叶脉络往下坠，滚落在地发出轻响。
通往山顶的小路泞泥不堪，三人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速度却比下午还快。
山神庙里的蜡烛被风吹灭，大堂里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林北清手指微动，一张符纸飞出去贴在门口，散发出微弱的白光。
黑暗悄然后退，留出一条朦胧的道路通向前方。
林北清没管身后两人，先迈步来到雕像下方，正要抬头往上看，有什么东西掉在了头上。
她下意识地摸了一下，一股粘腻的感觉从手指尖传来。林北清后撤一步，把手伸到眼皮底下细看——是血！
她猛地抬头，房梁上躺着一个人！
黎川上前一步将林北清往后拉了拉，借着屋内黄符发出的白光打量那人，“死了。”
“死了？”齐宋扯了扯嘴角，“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今天下午来山神庙时房梁上还没有这人，晚上来就多了个死人，有点出师不利啊。他心里嘀咕着。
“我把他弄下来。”林北清手腕一翻，三张符纸飞了出去，贴在那人身上，颤颤巍巍地带着人下来。
看清人的一瞬，黎川抓着林北清的手紧了紧。林北清一愣，“顾炀铭？”
地上的男人穿着黑衣，胸口被炸糊的痕迹很是明显。他双眸紧闭，嘴唇泛白，早已无了气息。
齐宋上前探了探他的脉搏，回头冲两人点头，“确实死了，大概……有两个小时了。”
林北清动了动手腕，身后的黎川放开抓着她的手。
“是中午那个人，胸口的伤也是我造成的。”林北清上前蹲下看了眼他胸口的伤，眉头微蹙，“但我的符还不至于把人炸死，最多重伤。”
她说完看向黎川，后者点了点头，“先收起来，齐宋，你联系督察局，让他们把黄鼠狼带过来。”
“好的。”齐宋比了个手势。
他们都没有见过顾炀铭，并不能直接判断地上的人就是顾炀铭。
最主要的是，这也太巧了。保险起见，还是让黄鼠狼过来认一认尸体。
黎川掏出上次关黄鼠狼的魔方，将地上的尸体收进去。刚收完，外边就传来一阵脚步声。
林北清眉眼微动，往黎川和齐宋身上各甩了一张符，顺手将发光的符纸自燃。
刚做完这些动作，大堂的门就被推开，有两个人朝这边走了过来。
林北清朝黎川和齐宋使了个眼神，三人聚在一块，藏在雕像后边。
“隐身符，时效二十分钟。”林北清看齐宋摸了摸胳膊上的符纸，低声言简意赅地解释。
齐宋冲她笑，“谢谢。”
黎川扫了他们一眼，“噤声，人来了。”
“老大干嘛非要我们晚上来打扫，困死了。”一个人咕哝着，点上蜡烛后戳了戳身侧的同伴，“谢谢你叫我啊，不然我肯定睡过头了。”
同伴把手里的扫帚扔过去，催道：“别说了，快打扫吧。赶紧扫完赶紧回去睡觉，明天还有得忙呢！”
“唉。”那人接过扫帚，叹了口气，开始扫地，嘴里还没停，“这些村民真是的，怎么把香灰弄地上了。”
他说的正是林北清符纸自燃的灰烬，在昏暗的烛光下，他并未多看，加上扫帚一挥，全成了粉末，他还以为是上香的村民不小心弄在地上的香灰。
扫完地，两人把雕像擦了擦，擦到后边的时候，其中一个人嗅了嗅，有些奇怪，“怎么有股味？”
“确实……”另一个也动了动鼻子，“好像是……血的味道……”
林北清一怔，反手摸向自己的脑袋，刚刚忘把头顶的血擦干净了！
她的手还没触碰上自己的脑袋，就被黎川挡住，他冲她摇了摇头，凑近她比了个手势。
林北清顿了顿，拿出黎川在楼梯间给她的东西，迟疑地递过去。
后者接过冲空气喷了喷，一股熟悉的青花酒的味道冒了出来，瞬间盖过了那零星血腥味。
林北清看着，若有所思地眯了眯眼。
闻到这味，打扫大堂的两人瞬间放松了警惕，“可能是老大来过，有他喜欢的酒味。”
“可能是受伤了，他不是说中午出去了一趟吗？”另一个接道。
两人弄清气味后，不再说话，快速将雕像擦干净，吹灭蜡烛，离开了大堂。
就在大堂门被关上之际，一张符纸在黑暗的掩护下，悄无声息地爬上了其中一人的肩膀，隐入他的身形之中。
黎川跟林北清站得近，看清了她的所有动作，眉头微挑，“用的是什么符？”
林北清侧眸看他，“你猜？”
黎川嘴角轻微的笑瞬间被压了下去，“……呵，这种幼稚的猜谜语游戏，我不陪你玩。”
“哦~”林北清刚刚想明白了一些事，心情好得很，不在乎他的冷脸，“我也不想跟你玩。”
黎川的脸更黑了，林北清甚至听到他冷哼了一声。
齐宋正在探查周边，听到动作回头看了眼，用眼神询问林北清发生了什么。
林北清走过去小声说：“某位少爷又发脾气了。”
齐宋看了眼她眉角的笑意，又去看黎川明显带着气的背影，眼底划过一抹不知名的情绪。
不是说看不了她身上的因果运势，无法确定她的来历吗？怎么又跟人耍起小脾气来了？
齐宋目光在林北清身上转了一圈，企图找到一些熟悉的痕迹，但很遗憾，他并未看出来什么。
眼前的这人拥有完整的前半段人生，就算她跟老大长得再像，或许也不是老大。
齐宋有些心不在焉的想，黎川不会是想老大想疯了，开始玩起菀菀类卿那套了吧？
“你在找什么？”
林北清突然出声，打断了齐宋越飘越远的思绪，他回过神，脸上依旧是温柔得毫无挑剔的笑，“没什么，只是突然想到了一位故人。”
“是吗？”林北清看起来很好奇地问，“是什么样的故人？”
“是……”
齐宋笑着出声，正要说，就被不知何时看过来的黎川打断：“林北清，齐宋，赶紧搜查完离开这里。”
齐宋摊了摊手，说：“抱歉，看来今天没办法跟你聊起她了。”
林北清还没说话，一个东西被黎川扔了过来，她下意识地接过，再抬头时，齐宋已经转身去搜查了。
她扫了眼手里的魔方，看向黎川，后者上前从她手里抽走魔方，又重新塞了个东西给她，是那个吸取气味的喷雾瓶。
“给错了。”黎川敷衍了一句，转身离开。
林北清哦了一声，摸着喷雾瓶，想到刚刚齐宋怀念的神情，他在怀念谁？又为什么在她身上找？
齐宋打量她的眼神很隐晦，但林北清从小在异样的眼神中长大，对此十分敏感。
不过，现在不是探究的时候。将喷雾收回兜里，林北清朝供台走去。
三人将大堂摸了个底朝天，并没有找到有用的线索。现在唯一能够确定的，就是顾炀铭肯定是亡妖家属失踪一案的参与者。
那打扫卫生的两个人闻到青花酒味道后，就笃定是顾炀铭身上的气息放松了警惕，加上黄鼠狼的口供，基本可以确定是顾炀铭掳走了红红。
现在最大的问题是，疑似是顾炀铭的人死了，尸体还在他们手里。
回到民宿，三人进了齐宋的房间。
黎川把尸体放在床上，齐宋眉头一抽，“你就不能放地上吗？”
“地上不好清理，床单可以换。”
林北清已经上前查看尸体了，“他身上好像没有别的伤，只有胸口，是被我炸糊的。”
“不过，他胸前糊了这么大一块，怎么都不渗血啊？”说起这个，林北清突然起身，抽出几张纸擦了擦头，又给自己贴了张清洁符。
齐宋上前认真看了眼，点头道：“确实没有渗血，也没有别的伤口。”
“而且，还有一个地方不对。”林北清说，“你们不觉得……他身上的味道有些奇怪？”
“已知，山神庙遇见的那两人是顾炀铭的手下，他们说他爱喝青花酒，所以，他们才会在闻到红红被子上留下的青花酒味道后放松警惕。”
“一个常年饮酒的人，身上应该带着酒香很正常，但这个人，他身上的味道不太对劲。”
林北清扯了扯他的衣服，“他身上的酒味，更像是衣服上的。”
齐宋有些讶异地抬头看了眼林北清，“你说的不错。”
黎川：“那就换了他的衣服。”
这个重任交给了齐宋。
他也不想给尸体换衣服，但谁让他石头剪刀布输了呢。
扔掉那套散发着青花酒味道的衣服后，齐宋闻了闻，尸身上确实没有味了。他正要确认，余光瞥见了尸体小臂上的针孔。
随便给人腰上搭了块布，他将林北清和黎川喊进来，“我知道他的死因了。”
他正要说，民宿门口突然一阵喧哗，还没等他们看过去，昨天见过的顾炀铭手下就带着一帮村民冲了上来，“就是他们！”
村民们气势汹汹，闻言立即跑上前推开林北清三人闯进房间。看见床上放着的尸体后，顾炀铭的手下发出一声大喊，“老大果然在这里！”
他们扑在床边，伸手探了探鼻息，吓得一屁股跌坐在地上，“老大……老大死了……”
村民们震惊不已，“什么！山神死了？”
顾炀铭的手下猛地回头，指着林北清三人道：“是他们！是他们杀了我们的老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