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16章

“我想要你,帮我一个忙。”木南宁淡定道,“你且附耳过来。”

“什么事情还搞得这般神秘……”水文心轻声嘟囔一声,“有什么事情直接说不就完了,也不知道师姐你上哪学来的这套……”

随后她真的照着木南宁所说,将自己的耳朵靠了过去。

毕竟,她可一点也不相信,自己的木师姐真的会伤害她,她不信,这般温柔的人会害她。

人也好,魔也罢,就算眼前的家伙只有她木师姐的外表,只要还有记忆,她就还算是她的师姐,要不然,她早就把这魔赶出去了。

只要有记忆,那么,她就理所应当的可以将眼前的人当做木南宁,就是她最为敬爱的师姐,虽然,这只是一种自欺欺人的想法罢了。

“我想要……弑师。”

木南宁声音不大,字字清晰,她嗓音温柔,嘴里却说出了这样惊人且大逆不道的话语。

没有理会身子僵硬,直直地杵在自己面前的水文心,木南宁说完,就兀自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拿起瓷杯,装模作样的喝了一口。

没有实体的心魔没办法品尝美酒的醇香,她所能做的就是吸收清酒中的灵气。

果然,在喝完后,木南宁的身子凝实了不少,她抬眸,这才将视线又重新地挪到自己师妹的脸上。

水文心面容僵硬,大脑几乎要轰的一声炸开了,她的脑袋里不停地回响着这几个字。

“弑师……”

“弑……”

“师……”

“三、二、一……”

木南宁在心中默默算着。

果然,等她数到一后,水文心就好似大梦初醒一般,脸色煞白,步子不稳,身子跌跌撞撞,好似用尽了全身力气才站直了身子。

水文心吞咽了一下口水,不安地打量着酒馆的周围,生怕刚刚的事情有第二个人听到,那她怕是不想活了。

她安定了已久的生活就这样的被木南宁的到来给打破了。

“别看了,我下了禁制,没有第二个人能够听到你我之间的对话。”木南宁说到。

水文心松了一口气,要知道,她们可是苏北雾的直系弟子,以前年少时,在清茗峰的时候背着苏北雾说坏话的时候总能够被听到。

现在,百年已过,水文心还是害怕会被自己的师尊听到,心有余悸,她还年轻,还想要多活几年呢。

“不不不,这不行,这绝对不行。”水文心连忙朝着木南宁摆手,下意识拒绝道:“木师姐,这,这这这……这种事情我是真的干不了啊……”

“况且,现在你是魔,我是人,人魔有别。”

“文心。”木南宁用指腹一遍又一遍地摸索着手上的刻画着“钱来”两个字的精致瓷杯,低声唤了一声眼前红袍女子的名字。

木南宁盯着杯中的醇香的清酒,突然歪头,一双红色的眸子抬起,直勾勾地盯着面前的水文心,突然间浅笑着问道:“水师妹与我相识多久了?”

水文心的身子一僵,只觉得自己背后的汗毛一立,就连握着瓷杯的右手都僵住了,她那手止不住地颤抖着,心中满是惶恐与不安。

只是没想百年已过,这熟悉的感觉还是会出现在自己的身上,眼前的人必然是她的木师姐不会有错。

木南宁的语气极其的平静,桌面上的酒肉没动过一分。

北原极其寒冷,水文心的酒楼开在北原最为混乱的地方,虽然说往日这个点酒楼里本身就没有什么生意,但水文心还是觉得这里似乎是有什么不对劲,似乎是有些太过于安静了一些。

水文心的修为是金丹期巅峰,她离元婴仅仅只有一步之遥,她卡在这个修为已经有八十余年,金丹期修士的正常寿命为三百岁,她今年一百二十余岁,从筑基到金丹,她仅仅只用了四十年。

作为苏北雾的弟子,水文心的天赋自然是不会差的,只是经过百年前的那一场劫难,她不愿意突破,也不愿意插手于上清宗的内部斗争之中。

突破元婴,对于这世界上的任何一个修士而言,这都是一件喜事,只是……对于水文心而言,这是一件要她命的事情。

修为到达元婴,那就意味着她成了修仙界的顶尖战力,她就必须要插手这百年一次的仙魔之战,可水文心最大的愿望就是赚钱,赚钱后好好活着,她没有这么高尚的理想,她又不需要世人对自己敬仰与崇拜,这些东西于她而言一文不值。

因此她才会在这混乱无人的北原隐姓埋名,闲来还可以出去狩猎灵兽,做一些皮毛的交易,这些都是为了逃避责任罢了。

虽然她从不避讳自己的木师姐,只是……她有些惊讶,自己跑到这种鬼地方,她的师姐究竟是怎么寻到的自己。

水文心垂眸,心想兴许是近来北原的秘境横空出世,北原有秘境的事情也不知道是谁暗自走漏了风声,她师姐在四大宗门之前先行寻来了,虽然她很想和师姐叙旧一番,可是……

弑师这事情她是真的不能帮啊。

这可是大逆不道啊。

百年前的仙魔之战,修仙者与魔族之间双方都损伤严重,上清宗身为正道第一宗,平日用着修仙界最为大头的修炼资源,遇到了这种事情,当然是得又出钱又出力,义不容辞。

上清宗也算是对得起正道第一宗这个称号,百年前,近乎是所有筑基期以上的弟子都被派往了仙魔战场,木南宁与水文心作为苏北雾的弟子,一个元婴后期,一个筑基后期,自然是没有被放过的。

当然,除了她们之外,苏北雾的身边其实还是有其他弟子的,只不过……仙魔之战后,哪怕是当时苏北雾护着,那些个师姐师兄们大多数也已经折在了那里。

如今,百年已过,能够安安稳稳活到现在的竟然只剩下了水文心这一条,不想修炼,隐姓埋名于北原的咸鱼。

百年前,与木南宁关系最好的师姐妹,便是水文心了。

只是现在……

昔人已逝。

现在坐在她面前,浑身上下散发着魔气的……那只是一个拥有着与她的木师姐相同外貌,相同记忆的心魔罢了……

水文心不断地在心中警告着自己,白发红眸,这可是魔族的特征,百年之前,魔族究竟杀了她们上清宗多少人,又有多少正道修士被永远地留在了仙魔战场,她又不是不知道。

身为那场战争的亲身参与者,水文心当然知道魔族有多么的可恨,可是……

可是……道理上,水文心能够想通,情感上,但她又实在是做不到,水文心只觉得自己心都拧巴成了一团,心绪如麻,越理越乱。

迎着木南宁的目光,水文心轻抿了一口清酒,缓解了一下自己因为紧张干涸的几乎要冒烟的嗓子,开口道:“师姐与我,相识已有一百余年。”

“是一百一十三年。”木南宁倏然露出了一个自然的笑容,猎物已入网,接下来,她只要耐心等待就好了。

“文心觉得,往日师姐待你如何?”木南宁不经意间的一问让水文心觉得头皮发麻。

可她又不敢不答,只是耍了个心眼,尽力克制住自己的声音与呼吸,她很诚恳地答道:“百年前的木师姐与我情同姐妹,是生死之交,师姐的救命之恩,文心永世难报。”

她特意加重了“百年之前的木师姐”这几个字,几乎是明示了,她与百年之后的心魔木南宁不熟,如今的水文心不敢,也不愿意帮她做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

“是吗?”木南宁盯着水文心,试图从她那双琥珀色的眸子中捕捉到一丝动容。

果然,不过半烛|香|的功夫,木南宁就从木南宁的眸子中看到了破绽,眸底划过了一丝流光,木南宁以一种不容质疑的口吻说道:“文心当年说欠我的,可还算数?”

“你曾说过,不论我变成了什么样子,都甘愿为我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文心,你曾经说过,在百年之前,是我救了你母亲一命,你我在你母亲的见证下,结拜姐妹,但你莫忘记了,你还欠我一条命。”现在的木南宁以这样平静的语气说出这样可怖的话语。

“文心莫不是说着玩玩的?”

水文心兀自闭上眼睛,回想到但当时的场景,年迈的母亲身受重伤,怀抱中依旧抱着瘦小的女孩,在一片倒塌的房屋与火海之中,尸体遍地,活着的都是发了疯,狞笑着,提着带血的大刀,向着她们走来的山贼。

是木南宁在人间界游历的时候发现她们,木南宁一身黑色长袍,衣角绣着血红色彼岸花,她从天而降,手中提着一把赤红色的长剑。

木南宁手起刀落,转而用烈焰就将山贼们尽数杀死,是木南宁向她伸出手,问她道:“你愿不愿意和我走?火木双灵根,你是修仙的好苗子。”

水文心当时跪倒在地,小小的女孩不停地向木南宁磕头道:“求求仙人救救我的娘亲,不论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答应你。”

本应该不插手人间事的木南宁心生恻隐之心,用丹药救活了几乎要断气的中年妇女,又集市上给妇女找了份工作。

在醒过来的第一刻,中年妇女知道了一切后,就恳请着木南宁,将她的孩子带离人间界,如果可以,还希望木南宁能够将她的女儿收为义妹,在她的见证下,木南宁看着水文心那双琥珀色的眸,随口就同意了。

母女心连心,中年妇女处处为了水文心着想,水文心也很争气,随着木南宁前往上清宗之后,她也凭借着天分,与木南宁拜入同一个师尊门下。

如今,百年已过,她的母亲早就去世,而木南宁……在仙魔之战后的一年里,也销声匿迹,她再也没见过她。

水文心对于修仙界局势的判断极其敏锐,察觉到有可能大事不妙后,她直接提着自己的全身家当,和苏北雾说了一声,就跑路来到了北原。

可以说,若是没有当初的木南宁,也就不会有现在的水文心,可是,师尊与师姐,双方都于她有恩,水文心实在是办不到……

回忆结束,水文心倍感凄凉道:“木师姐,文心不过烂命一条,你若是想要随时可以取走,可我……”

“木师姐,文心真的做不出这种事情来。”水文心苦笑到,脸色极其难看,情感上也痛苦的要命,内心挣扎。

水文心与木南宁摊牌了,让她帮助自己的师姐弑师,这是多么大逆不道的事情啊。

她不过是个小小的金丹后期巅峰修士,又怎么敢做出这种事情来,别说欠了一条命,就算是她欠了木南宁九条命她也不敢啊。

“文心啊……”木南宁摇了摇头,随后站起身,轻声道:“倒是师姐我考虑不周了。”

“刚刚的话,文心就当没有听见过吧,多有叨扰了。”木南宁扯了扯嘴角,露出了一抹凄惨的笑容,站起身,准备离去。

水文心隐隐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心中不安的感觉好似千万只蚂蚁在身上爬,可是她又不愿意去细想,水文心不敢想,也不愿想,能糊弄过去是最好。

水文心甚至决绝地想着:自己不过烂命一条,若是能够还木师姐的恩情,那自然是最好,若是不能,就等来生,替师姐当牛做马吧……毕竟,她们还有来生,她一定能够还完的,不是吗?

“木师姐。”水文心站起身子,望着木南宁的背影,有些心疼地唤道:“我送你。”

说完,快步走到了木南宁面前,她就见到了令人骇然的一幕。

她视为救世主,世上最为强大的木师姐嘴唇血红,正在小声地咳着,每一次都咳出了鲜血,一抹又一抹的殷红鲜血刺痛了水文心的眼。

水文心颤抖着,上前抱住了木南宁,入手如寒冰一般,脆弱无比,如瓷娃娃一般,好似一碰就会碎,水文心颤抖地喊着,“木师姐……”

“这是……怎么回事。”水文心握住木南宁的手,那双,她从小牵到大的手,那双她记忆里柔软温暖的手,那双会轻轻抚过她的发的手。

这是那曾经会笑着温柔唤她“文心”的木师姐,会说着希望她健康长大的木师姐,那曾经被她称为“世界上第一温柔”的木师姐,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嘶——”木南宁倒吸了口凉气。

当水文心抱住苏北雾的一瞬间,浓烈的血腥味涌入鼻腔。

水文心小心翼翼地伸手,颤抖着将心魔的衣襟拉开,裸|露出来的是密密麻麻的封印符箓,黄符与血|肉沾在一起,有一种悲惨的美感,血腥味混杂着上清特产的苦汀茶香。

水文心瞳孔地震,霎时,北原外风云聚变。

水文心难以掩饰自己的愤怒,怒发冲冠,她的声音就好似回来的母兽发现了自己死去的幼崽,用尽全力地发出了一声最后的悲鸣,

“是谁?究竟是谁敢伤你至此!!!”

木南宁垂眸,心情复杂。

她向来不喜欢利用别人的情感,但是,现在的她还是这样做了。

她已经走投无路了,现在的她只是个希望拖着自己师尊一起下地狱的心魔而已……

木南宁自嘲地笑了笑,她真的很讨厌利用她人的情感,可是现在的自己沦落至此,连一具躯体都没有,修为倒退,凄惨至极,单凭借她自己,她如何与苏北雾斗呢?

可是……木南宁垂眸,在没有复仇之前,她不能死。

她还有一个问题,当初苏北雾究竟为何杀她,她的心中,还对着苏北雾有着那么一丝丝的希冀。

因此,她会等,等到苏北雾回复记忆,在那之前,她也得好好地活下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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