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半个时辰过去,穆希被柳絮搀扶着起身,发现隔壁那身披飞鹤大氅的人已经离去。
由丫鬟搀扶着在庙院里站了会儿,待脚不那般麻了,再去大殿寻了僧人求平安符。
将平安符交由柳絮收好,却见庙院内没有穆君书身影,“柳絮,君书去了多久,怎还没回来?”
因路上来时吃点心喝了些茶水,又跪了小半个时辰,穆君书问了茅房去处,带着红樱和两护卫便去了。
“回姑娘,有两盏茶功夫了。”
刚要着人去找,红樱和一护卫慌慌张张跑回来,护卫背上还背了一人,是跟着穆君书的两护卫之一。
红樱:“小姐,不好了,少爷不见了。”
穆希心里咯噔一声,“怎么回事?好端端的君书怎么会不见了?”
红樱脸上满是泪痕,一边哭一边打嗝,除了最开始一句话后面皆听不清她说了什么,穆希看向一同回来的侍卫。
“你来说,到底怎么回事?”穆希指那护卫。
护卫口齿清楚三言两语将事情说清楚,他们陪同穆君书去茅房,红樱和他在茅房门口守着,另外一护卫随穆君书一同进去。
他们在外等了近一盏茶功夫,不见人出来,护卫进去寻人发现另一护卫倒在茅房里,而穆君书不知所踪。
昏迷的护卫是被人从背后打晕的,一捧凉水着脸下去人便醒了,一问却并未看清偷袭他的人是谁。
穆希让人告知寺院僧人帮忙寻人,太古寺这般大又有人来踏青赏花,光靠他们寻人还不知得寻多久。
一路负责引路的僧人得了消息赶来,“阿弥陀佛,小姐还请禅房静候,小僧这就着人找穆少爷。”
李嬷嬷亦跟着劝人,“寂圆大师说的对,小姐快随老奴去禅房,有院里僧人帮忙定能找到表少爷。”
穆希不予理会李嬷嬷仔细询问两护卫。
知晓那茅房孩子落不下去,也无人带过孩子进出茅房,穆君书相当于凭空消失。
倒是那被打晕的护卫田武提到一件事,引起穆希注意。
从他口中得知那茅房上半截有个方形孔洞,成人踮脚可看到后山,不过孔洞较小成人无法越过,但塞个孩子过去是无甚阻碍。
“带我去君书丢失的地方,快些。”
到了那茅房外一看确实如田武所说,且孔洞外面还有人踩踏过的痕迹,墙面粗糙刮下了些许衣物残丝,与君书衣服相符。
一开始穆希怀疑是宁远侯让护卫作案,不过看茅房外踩踏的痕迹,那显然是成人脚印,且其中一只脚是跛足,今日跟随来的护卫不见有谁跛足。
一护卫上前看了脚印开口,“表小姐,这脚印深浅不一,左脚印相较右脚印浅,说明此人左脚有疾,是个跛子。”
穆希看了眼那护卫,倒是与自己推测一般,她是同戚宸轩学的,到没想到侯府护卫还有这般本事,“走路跛足又带一孩子定走不快,散开找,看能否找到其他痕迹。”
护卫和僧人顺着那茅房外面寻开,在往山上去的石板小路旁穆希发现小半块点心,似是被压碎了落出来的,而来时马车里便备的这种点心。
由记得弟弟用帕子包了几块放在衣袖中,说是若姐姐饿了可食。
想到弟弟的懂事穆希心口压着一团郁气,吐之不出呼之不进,难受的紧。
护卫:“表小姐,这里也有点心碎。”
赶紧赶慢来的李嬷嬷还没开口,就见穆希同一群护卫和僧人离开,连个眼神都未给她。
扶着李嬷嬷的丫鬟嘟囔嘴,“这表小姐越发没规矩了。”
“罢了,扶我回禅房。”李嬷嬷心里也带了气,姐弟两都不消停,怪不得五小姐不肯带他们出嫁,就这闹腾劲儿就够人受的。
另一边,一路上点心碎时多时少,走着走着路越来越难走,寺庙里赏花香客也越来越少,点心碎也逐渐没了影儿。
走了大概三刻钟的时间,俨然快到山顶,那叫寂圆的大和尚拦住穆希,“还请施主止步,过了这小坡后面便是下山路,道路崎岖,路滑难走,荆棘杂草丛生,还请施主在此等候,剩下的交由贫僧等人。”
爬上小坡穆希往下看了眼,如僧人所说,过了小坡,后面是下山的路,一眼看去几乎看不到路,且坡度陡峭难以立足。
穆希不是莽撞的人,她穿的绣花鞋,爬山已经勉强,若走这样的下山路,只怕站不住脚,无法追人不说,自己还要成为负担。
“劳烦大师,还请大师一定找到幼弟。”
穆希心里担忧穆君书,只留下护卫两人,其他护卫都随武僧寻人去。
没过多久,山林间突然传来一声暴呵,随即而来是一片混乱声。
“小姐。”柳絮和红樱吓的一抖,却赶紧将穆希护到身后。
穆希神色镇定,知晓此时她慌不得,看不清山下密林的情景,只望穆君书无事。
过了大约有一盏茶功夫下面渐渐没了声音,又等了会儿见一僧人背着穆君书出现,“这位小施主可是女施主幼弟?”
护卫先一步将穆君书抱下来,“是表少爷。”
武僧又道:“这位小施主中了蒙汗药,一炷香时间方可醒来。”
穆希赶紧上前检查一番发现穆君书身上无外伤,气息平缓,心头憋着的郁气这才散开,“多谢大师,贵寺帮忙寻得幼弟,我这便着人为贵寺捐一千两香油钱。”
武僧不曾开口,倒是寂圆大师轻声开口,“阿弥陀佛,施主心善,我佛保佑施主平安顺意。”
“他……”
后面归来的武僧有拎着拐子的,还有一人背上背着一位少年,那少年身上的大氅有些眼熟,正是她去点长明灯时在隔壁看到的,他竟也被抓了?
寂圆大师脸上带着唏嘘,“这位是戚公子,与贵府少爷一并被掳,说来这次要多谢穆施主。”
他没想到这些拐子竟敢拐国公府世子,实在胆大妄为,而他也是一阵后怕,若国公府世子在庙里被拐,后果不堪设想。
武僧将人放下,待看到对方的脸,穆希只觉浑身血液凝固,心仿佛被一只无形大手紧紧拽住,疼的她不能自己。
只见那人面容稍显稚嫩,却也难掩那谪仙般清澈不染尘埃的容颜,只是此时他面色苍白,双唇更是无一丝血色。
这个时候的戚宸轩只有十五岁,记得前世听伺候他的老人说,戚宸轩因从娘胎带毒自小畏寒,直到十八岁方遇得神医解毒,怪不得这三月天他还身披大氅。
记忆中的戚宸轩唇角总是衔着笑,每每她回头看到他在,便觉安心。
戚宸轩是她的救命稻草,亦是救她出泥潭的救赎,穆希不曾见过他脆弱模样,绕是被追杀,他亦能挺起胸膛让她靠在他肩膀护她周全。
眼眶刺痛的难受,可穆希一滴泪也流不下来,重生后她便发现自己无法再落泪,好似前世将眼泪已经流干流尽。
“将这些拐子手脚打断。”穆希能清晰听到自己冰冷的声音。
“阿弥陀佛,施主因以慈悲为怀……”
穆希冷笑一声,“大师要拦我?人是在贵寺丢的,拐子本就该千刀万剐,大师此番阻拦是为何意?让人很难不怀疑这些人与贵寺有何干系。”
“阿弥陀佛,本寺与拐子绝无干系,只是打断手脚到底残忍,还请施主……”
穆希不愿听他多说,“先废手,待下了山废去双脚,这些拐子作案逃路如此熟练,显然不是第一次,还不知有多少孩子遭了他们毒手,寂圆大师同情拐子,可同情那些被拐的孩子?”
穆希看了眼被拐子偷袭过的田武,“动手。”
若非因她年岁小力气不够,那还需动嘴皮子。
田武刚有跟着下去救人自是知道这些人的凶残,他肩膀还被匕首扎了一刀,当即上前三两下把这些拐子双手废了。
拐子有四人,其中一人脚确实是跛的,且还是这些拐子的头头,废了手巨大的疼痛让他们面容扭曲,因绑住时便被堵了嘴,自是无法发出声音。
从山上下去,路上一番逼问,得知拐子盯上穆君书是因为他看见他们从禅房掳走戚宸轩,怕他说漏嘴。
也因穆君书年岁不大,看起来白白嫩嫩,又是男娃,易卖个好价钱,对方才铤而走险掳了他。
倒是问及为何绑戚宸轩,这些人却缄口不言。
穆希有一些猜测,许是与国公府内斗有关,可恨她现在手上无人可用,不然定收拾了那些害他之人。
回到禅房,歇息片刻后,穆君书缓缓醒来,看见穆希神情委屈眼泪夺眶而出,“姐姐,呜呜呜,君书还以为再也见不到姐姐了。”
护卫被敲晕那一刻,他吓傻了还没张嘴就被人捂了口鼻,随即没了知觉。
穆希抱着幼弟,轻拍后背安慰,“没事了没事了,拐子已经被抓住了,君书没事了,不怕啊,姐姐在。”
穆君书年岁小,经此一事离不得人,穆希时刻陪着。
戚宸轩那边,穆希有派人盯着,知道他比穆君书先一步醒来,穆希克制着想去看他的冲动,她太想他了,可她不敢去,她怕自己控制不住。
前世那颗头颅让她又怕又悔,若非因为她,戚宸轩不会屠秦家,便不会得罪其背后牵连的世族,以至于他那般渴求安宁的人,未能寻的片刻安宁,最后还身首异处。
深知不能与戚宸轩牵扯太多,前世因她之过害了他,今生应当紧记不可再拖累他。
李嬷嬷进屋一副秉公做事模样,“穆表小姐,时辰不早了,老夫人吩咐还需去尼姑庵接苏表小姐一道回府,为避免路上再耽搁,我们差不多该启程了。”
穆希哄着穆君书,闻言看了眼李嬷嬷,道:“嬷嬷安排便是。”
柳絮将熬好的安神汤端了进来,刚刚李嬷嬷的话她听了个全,不免小声抱怨,“眼见着马上就午时,不说图一口斋饭,可饭总得容人吃了再赶路,这可真是等不及。”
“好了,收拾收拾,我们走吧。”
从太古寺离开。
穆希他们此行出来老夫人吩咐李嬷嬷要顺道去尼姑庵接苏芙妍回去,马车便饶了道。
侯府马车绕道恰巧与国公府马车驶向了两个方向。
国公府马车内,一黑衣劲装男子单膝跪地。
旁边坐了一白衣男子,正为戚宸轩号脉。
戚宸轩靠在软枕上,瞥了眼茶桌上用帕子包着的几节细木,这些是侍卫从禅房那壶茶茶渣中分离出来的。
此木名为橼木,常人食之无异,中附鲮毒之人碰之病发。
白衣男子收回手,将桌上橼木归拢收起来,一面收一面开口:“这次手笔粗中有细,说拙劣这橼木来之不易,说设计精妙,他们没寻杀手,偏寻了那拐子要将你拐卖,噗嗤,差些还成功了,实在不像出自他们之手。”
戚宸轩瞥了眼白衣男子,“此木能诱我发病,你竟不知,亦无防范,庸医。”
白衣男子:“……”得,让你多嘴。
戚宸轩说着又道:“诱我发病之物颇多,此物却是第一次出现。看来府内还藏有我不知之人,查。”
黑衣劲装男子应声消失。
他每年都会来太古寺为祖父、父亲祈福,原以为太古寺早就上下清理干净,不想松懈了片刻便被人钻了空子。
“唉,你知道你的救命恩人是谁不?听说是两孩子,若非那拐子贪心,怕是你这会儿不是给谁家当儿子就是在哪个楼……”触碰到戚宸轩的眼神,白衣男子赶忙捂嘴咳嗽起来,“咳咳咳,你渴不,我给你倒杯茶压压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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