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次决策失误让他们损失惨重,不得不将自己的公司缩小规模,裁员减资,从豪气包下半栋写字楼的大公司,变成了规模只有三层的小公司。”江鱼看着眼前的建筑道。
陆轻时道:“他们觉得自己还能东山再起?不过……也说不定。”
高楼林立,烈日高照,没有风真是让人愈发燥热难耐。就连呼吸进鼻腔的空气都是带着烫气的。陆轻时带着江鱼去旁边买冰激凌,圆锥形的蛋筒卷上盖了个圆圆乎乎的脑袋,脑袋上插了两只巧克力猫耳朵,胡须、三瓣嘴都被果酱勾勒出来。
一只趴在杯口的好奇猫咪。
江鱼拿在手里,只轻轻地舔猫咪的后脑勺。
“宝贝。”陆轻时叫他。
江鱼闻声看向他,只见陆轻时表演两口吃掉手中的猫咪冰激凌,先是半个脑子,然后是整个脑子。
江鱼震惊极了。
相较平时,就会发现他的眼睛此刻明显瞪大。
陆轻时喜滋滋道:“吃到肚子里了,小猫就是我的了。”
看看手里尚还完整的小猫,江鱼不易察觉地微微一侧身,将果酱勾勒出来的小猫眼遮住了。
……小猫别看。
但转瞬才发觉自己做了一个多么幼稚的举动,他茫然一瞬,又默默侧回身来,啊呜一口咬掉了猫咪的半个脑子。
将江鱼的小动作尽收眼底,陆轻时的眼角都含着满满的笑意。
忽然,隔了条街的地方出现了人群聚拢的嘈杂声。脚步纷乱,伴随着汽车鸣笛的声音在这个暑热天气下愈演愈烈。
江鱼和陆轻时对视一眼。
“过去看看情况。”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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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工地的儿子说没就没了!你们这群丧尽天良的,拿我儿子当什么?当可以随便去送死的耗材?!就你们这种不把人当人的异能者迟早会遭报应的!会遭报应的啊……”一人痛心疾首道,说到最后像是快要窒息了,往身后人怀里一倒,呼吸急促,嘴唇发颤。
陆轻时微显惊色:“呦吼,这是唱哪出啊。”
一个女人跪坐在地上,手里牵着个懵懂的孩童:“你们还我丈夫啊……到头来人了没了,钱也没了,我们小老百姓拿命换的还要给你们克扣了,简直不是人啊……”
还有几个人也哀天嚎地,抱怨苍天不公,几乎都是家里男丁因为工作去世了,且都没有得到公司补偿。
要说这狗公司做事真真不人道,百姓付出了劳动、承担了危险,现在连性命都丢了,这款说不结就不结了。所以的苦难和不幸都让百姓担了,说不定这公司高管还坐在某处吹茶赏乐呢。
但他们口中的话却让有些人不满了,揪着一点反驳:“那是那群异能者,关我们无辜的异能者什么事啊,可别败了我们的名声啊。”
“我看你们是来挑事的吧,每次就数你们普通人最不讲理,霸着自己是弱势群体的理,就到处给我们异能者扣帽子,我一个D级招你惹你了?”
“就是,无能狂怒。”
“谁欠你钱你骂谁去,在这撒什么泼。”
两拨人开吵,风向开始变得越来越奇怪,看他们吵得激烈,仔细听听却一直觉得没吵到点上。
农民工是要催公司拿补偿款,从而辱骂资本,而另一波却把矛盾转移到了社会群体的矛盾上,根本就是没事找事地参进来斗嘴。
“高明啊,这样的公关技巧我也要学。”陆轻时道:“最开始加入的那群人已经就是梁舟买的托了吧。”
江鱼点头。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人群聚拢,空气中隐隐有异能者显露出来的能量,使得气味变得驳杂,让人更加焦躁。
粼粼的光斑打在玻璃上,反射出刺眼的光。江鱼抬起头,若有似无地看向三楼的一个抬窗。就在目光落实的那一刻,似乎有片阴影挡了下光,然后迅速复明。
有人在看。
“啊——!”尖锐的惨叫声响彻街道,刺破了每一颗蠢蠢欲动的心。本来还多少能看出渭泾分明的两拨人,此时却已经一团乱了。
像是地震凹陷,人群如潮水般退散到一个安全却已经能看热闹的位置。
“嘭!嘭!嘭!”
巨大的锤砸声持续不断地响起。
陆轻时和江鱼淹没在密匝匝的人墙里,根本无法看到里面发生了什么。
“小鱼!”陆轻时转着身找不到江鱼心里正着急,偏生左右挤着看热闹的纹丝不让。忽然,从缝隙里伸出一只手握住了他,暖暖的。
这触感太熟悉了,不用说就知道是江鱼。
“我来解决。”江鱼拉着陆轻时到人潮稍微松散的地方。
刚歇脚半刻,三米处一只垃圾桶自炸,波及范围不广但声音响亮,将处于极度惊恐的人群吓得心头一颤,软着腿脚下意识地散开。
炸得飞溅的铁皮和塑料被热如岩浆的黑雾熔化最后蒸腾成汽。
两个人看准时机进入到人群内部,还没看见具体情况就感觉到一股腥气的铁锈味传入鼻腔。
眼前的一幕令人恶寒——
一个高大的力量型异能者一拳一拳地砸在中心的那个人的脸上……或许不应该叫脸了,因为那个人的脑袋已经血肉模糊,埋进了被连带着砸凹陷的水泥地里。碎石和他那一滩“脑袋”混合在一起,场景让人作呕。
陆轻时在看到的刹那出手制住了那个偏执发狂的异能者。
冰冷的含义从拳头蔓延上臂膀,让那异能者奔流的血脉逐渐冷却麻木。等他反应过来时已经被人撂倒,并且左右开弓地打了两拳。
热流从他的鼻腔中涌出,他好像稍微清醒些了。
“我……”
“你被逮捕了。”陆轻时反遏着他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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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发狂的异能者被拘走了,另一边捡尸的人也拿着铲子来清理现场了。
死者叫李明,是个普通的农民工,这次聚众也是他们这波人先挑起的,目的是讨要围海造田工程的工资。
人潮已经散去,只留下那群农民工在烈日下一片苍凉。他们神色呆滞,根本没有想到会有人在这场矛盾中丧生。
忽然,江鱼的裤腿被人怯生生地拉住,他低头一看,是个头戴黄色小海星的女孩。
陆轻时见了,怕江鱼性子冷冷的,应付不来。正准备凑上去帮忙却听见了柔和的男声。
“怎么了?”江鱼蹲下身与小女孩齐平,精致的猫眼含着柔和之意,似乎有无尽的耐心和善意。
这样的江鱼,陆轻时从来没有见过。
“哥哥……能不能帮帮我们。”她的眼神带着怯意,动作小心,生怕冒犯了江鱼,“我们家真的很需要这笔钱……”
女孩的眼眶是红的,在说完最后一个字后没忍住,无声地流下了泪,悲伤到嘴唇都是颤抖的。
“我哥哥生了病,很严重很严重的病。我的爸爸已经在海边没了,我的哥哥不能再没了,妈妈她真的承受不住……”
一个妇女走上前来,搂住小女孩,忍不住地搂着人哭,间歇看了看江鱼。
她以为江鱼他们是警局的人,道:“那个狗公司,送了人命了也不赔钱,只有闹了之后才每个月打发我们一千块钱,发不了几个月又装死了。实在是走投无路了……”
哥哥病了,父亲死了,经济困难。
麻绳偏挑细处算,厄运专找苦命人。不知道老天到底有什么捉弄人的恶趣味。
“我们会帮你们。”江鱼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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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轻时联系人妥善安置了这群农民工。两个人坐在旁边的长椅上。
“你打算怎么办?”陆轻时问道。
江鱼看着来往的车辆,眼神直直的:“如果梁舟和药剂事件有关,那按照流程走。如果和药剂事件无关……那就让它直接破产吧。”
陆轻时观察着他的神色:“对了,我还以为你不是那种会应付孩子的人。”
“我有一个妹妹。”江鱼愕然一瞬,补充道,“……曾经。”
本是想转移话题的陆轻时发现自己又踩中江鱼的伤心事。
想一想,他似乎从来都不知道江鱼的曾经。
他曾经是个什么样的人,有什么样的生活,有什么样的家人……总觉得,他不该是这样闷闷的,甚至连自己想生想死都不断矛盾的人。
其实在见到江鱼的第一眼起陆轻时就会有种莫名的熟悉感,本能地想靠近他,想看到他明显的情绪波动。
陆轻时很想问一问江鱼,但他有直觉,江鱼不会告诉他。
“那我们以后一起去祭奠她,对了,她喜欢小雏菊还是白桔梗啊,或者是传统的菊花……”陆轻时揽住江鱼的腰。
江鱼摇摇头:“不知道。”他们分别得太早太早。
“没事,那看你,咱妹肯定像你。”
江鱼被他说的终于弯了弯唇。
两个人稍作片刻,准备起身回去了。
离开前,江鱼若有所思地瞥向那个大楼,三楼台窗处空空如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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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约定,众人聚在陆轻时套间的客厅处,江鱼和陆轻时到的时候洛晟晟和陈斌已经回来了,正躺在沙发上放空。
“那小孩呢?”
“还没回来。”洛晟晟道:“队长,你们那边情况怎么样?”
陆轻时道:“发现了一个拖欠农工工资的无耻老赖。那梁舟集团的经济情况确实岌岌可危,不然不可能放任这些小百姓在门口闹得难看也无动于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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