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晴了,海面掀不起一点儿风浪。
一位身穿制服,年逾耳顺的老者指向一片海域,道:“那边,你看到了什么?”
江鱼坐在他身边,顺着他的指向望去。
海风轻抚,连涛声都出奇地轻。
“未形成的潮汐,未扬起的大雾,未开始的劫难。”
他的声音平静,却能让人感觉到悲凉。
老者摇了摇头,道:“不,那仅是人类可以预见的,身处灾难之中,我们无处可逃。”
江鱼疑惑地看向老者,清晨的光照在他满头的银丝上与海面的波光粼粼一般。
“可若是我们能跳脱出这场灾难,亦或是……成为灾难本身。”
成为灾难本身……
江鱼的眉头不由蹙起:“上尉是什么意思?我们之所以要对抗灾难不仅仅是为了解决当前的困境,更是为了种族的延续。”
老者对他的反应并不意外,脸上反而笑意盈盈:“你还年轻,不知这世间有多么不值。异变伊始,无数人前赴后继,最后死于这场灾难。没有人记得我们的付出,甚至还会嘲笑我们的无能。”
老者看着神色越发凝重的江鱼,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继而起身:“算了,有些事还是需要经历过才能明白,不过,往后遇到事情,先问一问自己,到底……值不值得。”
值不值得?
爆炸发生后,身体坠入海中,少年意识模糊,但依旧在心中一遍遍回答。
值得!
值得。
值得……吗?
……
刺眼的光亮透过薄薄的眼皮照醒了江鱼,脸上细小的绒毛在光的照射下格外可爱。
江鱼缓缓睁开眼,想转身活动一下身体,却发现行动困难。一根柱形物体垫在他脑后,禁锢着他的身体。只要稍微一动,他的身体就不自觉的滚向一侧,整个人便被埋进一个充斥着男性荷尔蒙的硬邦邦的物体上。
意识到那是什么后 ,江鱼浑身僵硬了一阵,然后放轻呼吸,试图神不知鬼不觉地从男人强硬的怀抱中挣脱出来。
……慢慢地,一切都进行得非常顺利,就在他已经找到空隙,双手撑起自己大半个人的时候,一个强劲的力量将他拉回了那硬邦邦的物体之上。
他,跌在了陆轻时的胸肌上。
很长一段时间,他装死一般没发出任何声响,仿佛□□沉睡,灵魂早已远去。
“噗嗤。”一声忍俊不禁的狂妄笑声打破了这道寂静。
软玉在怀,陆轻时显得尤为志得意满,轻抚着江鱼瘦削的肩胛骨,在他头顶慢悠悠道:“宝贝,需不需要挖个坑把脑袋埋进去?我小时候在野生动物保护基地看见鸵鸟就是这么干的。”
江鱼终于忍无可忍般抬起头,咬牙切齿道:“你故意的。”
陆轻时按了旁边的按钮,精神系舱的天窗打开,他抱着江鱼支起身子,可没想到这人如此无情,一逃脱掌控便一蹦三尺远,大有一副“男男授受不亲”的模样。
陆轻时单手靠在舱房壁上,撑着下巴看着江鱼,将他眼底的戒备尽收眼底。
“好吧,鸵鸟怎么能和漂亮小鱼相比呢,再不济我也会在坑里装上三室一厅,嵌上翡翠玛瑙,配上管家保姆保镖等等夹道欢迎,如何?”
分明昨夜还是“拷打逼供”的关系,现在又装出一副贱兮兮的友好样子,江鱼真怀疑这人是不是特殊军事训练基地训练的是脸皮厚度,能在危机时刻用脸皮格挡致命攻击的那种鸡肋技能。
江鱼伸手拿下挂在墙上的浴袍,利落地穿上。浴袍有些大,很明显,那是陆轻时的。将自己遮挡严实了,江鱼内心的紧张情绪也随之平静下来,恢复了昨夜拷问时的平静。
“我不习惯光着身子听人跑火车,所以陆先生,您还是穿件衣服吧。”说着,江鱼撤下旁侧的浴巾,毫不留情地向陆轻时砸去。
浴巾不偏不倚,轻飘飘地盖在了陆轻时的脸上。陆轻时无所谓地耸耸肩,揭下浴巾,表情看上去有些失落:“哼,用完就丢,买个卫生巾还得花几十块钱呢。”
随后他抬眼,眼中凄楚可怜,比林黛玉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似乎浑身上下都在控诉着江鱼,渣男!我呸!
也许是这夸张的演技触动到了江鱼,又也许是江鱼良心发现,他轻叹了口气,道:“谢谢。”
陆轻时似是没有料到,还沉浸在“巴山楚水凄凉地,一片真心错付你”的情景中:“什么?”
“谢谢你,我知道精神系舱房的私密性,也知道让其它异能者进入舱房的危险系数有多大,但你还是选择了救我,虽然我无法解释你这么做的目的。”
陆轻时仿佛方才惨烈的被渣受害者少男的言论从未出现过,重新拾起一队之长的身份,唇角勾起,笑意不达眼底:“光谢多见外啊,帮个忙呗。”
江鱼看着他。
“放心。”陆轻时拿浴巾遮住关键部位,走到江鱼身前:“不会是什么关乎原则性的事情。”
陆轻时是个常年在沿海基地训练作战的战士,褪下衣物后浑身暴涨精悍的肌肉就显现出来,熊背蜂腰,浑身的体脂率低得可怕。轮廓明显的腹肌下是清晰的人鱼线,一直往下,消失在隐秘的那处。
这样一个人站在跟前是极具压迫感的,更何况陆轻时还比江鱼高了大半个头。
江鱼后退了几步,目光平静中带着一丝狡黠,开始重新审视眼前这个男人。
良久,“咔嚓”一声脆响,江鱼打开了旁边的净化间,难得地冲着陆轻时莞尔一笑:“不介意我使用一下吧。”
陆轻时也友善回应:“当然,我的荣幸。”
随着净化间的关闭,陆轻时收起笑意,似笑面虎摘下了那副永远和蔼友善的面具,神色漠然。他拿出信息接受器,调出昨夜从中心区发来的那张照片。
照片上,少年显得更加稚嫩,眉眼都带着纯粹的笑意,是个很讨喜的小孩,让人一看到就乐意亲近。
即使倒退**十年,江鱼外貌依旧惹眼,陆轻时不敢想象,那时会有多少狂蜂浪蝶在暗处默默觊觎着。
除开照片,接收器收到的那头还发了一条短信:抱歉,除了一张用信息技术还原的照片,此人再无一点信息,似乎是被上头封锁了。还有……我为你查找时被沈教授的人发现了,他勒令你明天中午之前去见他。
陆轻时多少有些头疼,见就见吧,反正伸头缩头都是一刀,还不如让那达摩克利斯之剑痛痛快快地斩下来。
……所以,江鱼从净化间里出来后见到的便是陆轻时如临大敌一般的头疼表情。
不过他并不关心,只是低头系着浴巾带,摆弄时胸口的领子散开了些,露出雪白的肌肤:“我好了,你去吧。”
陆轻时绅士地伸手替他整理了一下。
江鱼格式化地一笑:“谢谢。”
在陆轻时的精神系舱房中浸泡了一夜,江鱼都觉得陆轻时的味道已经渗透他的皮下组织,包裹了他的全身。
这是任何一个同为异能者的人都无法忍受的。
说来可笑,当人类的基因发生异变的那一刻开始,异能者变无法自控地有了领地意识,如单打独斗的猫科动物,他们会找到那个入侵自己地盘的人来一场生死决斗。
那也是为什么2051年后,社会阶层不断流动甚至部分官方机构彻底被推翻重组的原因。以前的的专政和民主制度几乎彻底瘫痪,直到今天才堪堪控制住。
为了让各个异能者和谐共处且同时为国家效力,精神系舱房诞生,异能者可以在此处自由释放自己气味,达到一定浓度后给精神造成一种错觉,满足异能者对领地标记的需求和满足感,从而达到政府的目的。
同时,精神系舱房还有疗愈效用,它会将异能者过多溢散的气味能量转化成单一的治疗性能量,这也是陆轻时将他带入舱房的目的。
不过显然,外来者的入侵让陆轻时无法控制地在江鱼身上进行了覆盖标记,一遍又一遍,直至他彻底成为这间舱房主人的所有物,不过这种情况至少好过他一进入这间精神系舱房,就立马被舱房之主撕碎捶打成肉泥来得好多了。
进化还是退化,谁能说得清。
陆轻时眼神示意了一下旁边:“干净的衣服在那边的柜子里,我的,但只穿过一次,将就将就。”
江鱼:“我原来的那一身呢?”
陆轻时进入净化间的动作僵住,面部不易察觉地有些抽搐:“你是指那身由蓝色校服内衫、黑色西装外套以及叛逆破洞牛仔裤组成的……穿搭吗?”
陆轻时从小就是个根正苗红、与人为善、贴心友好的社会青年,所以很给面子地勉强将那身形容炸裂的组合称之为……穿搭。
江鱼在陆轻时异样的目光中平静点点头,动作中不自觉地流露出几分自豪感。
陆轻时自欺欺人道:“哈,那一定是我远离内陆期间新开创的穿搭流派吧,混搭流?”
说真的,昨天审讯时陆轻时都没怎么敢往江鱼身上瞥,就盯着那张精致惑人的脸看了,因为他怕多看一眼就被这潮流穿搭刺激地得风湿。
“好吧宝贝,以后只能在家里这么穿,去外头见人还是我来帮你搭吧,乖。”说着,陆轻时明确地以占便宜为目的地在江鱼头上揉了一通,然后在他发作前迅速消失在他的眼前。
江鱼后槽牙咬紧。
他发觉陆轻时总有将一种性格特质做到极致的技能,例如,找抽欠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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