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心区,异变研究基地。
纯白的合金大门自动敞开,身披白色长褂的年轻人从消毒室内走了出来。他从旁侧的密码柜中取出自己的随身物品,手机屏幕适时亮起,弹出了一条短信。
***23315:你继续留在那,生物样本我们会想办法。
年轻人继续用余光瞥到了斜上方的监控,于是不经意地侧身,用身体和柜子制造出一个监控死角。他回复。
金鱼:那个人不是已经死了吗?你们还能去哪里弄样本?
***23315:这就不是你该管的了,办好你自己分内的事吧。
看着那串无序的号码,年轻人紧了紧拳头,随后又无奈似地松懈下来,然后将聊天记录删去了。
“俞菁。”身后冷不防出现一道声音。
年轻人手一抖,差点没抓稳手机。
“老、老师。”他连忙切屏到某新闻页面,冲来人讪讪一笑:“还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陆慈没发现他的慌乱,自顾自地摇了摇头,叹息道:“没事,最近研究暂缓,你们可以好好休息了。”
俞菁自然地收起手中的东西,换下白色长褂:“嗯,老师也别太过劳心,既然实验进程已经推进到这儿就一定会有办法继续下去的,听学长说我们已经研制出抑制能量辐射的初级药剂了。”
陆慈点点头,但心中郁结,没有一丝被安慰到。
因为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这支初级药剂的缺陷有多少。不说其强大且不定向的副作用,单论其被普通人的细胞正常融合吸收的概率只有2%,就是个极大的问题。
这样的东西,根本没办法普及群众。
但材料耗尽,实验失去推进的动力,难道人类就注定被这可怕的海难吞噬吗?
陆慈迈着沉沉的步伐进了实验室,沉默地看着冷藏柜里的药剂。不由地,他的眼前浮现出了那个少年的模样。
数十个研究基地的日夜,少年惨白着脸坐在实验床上一言不发,手里拿了支葡萄糖吮吸着。
陆慈走到他跟前:“你恨我吗?”
少年的反应有些迟钝,闻言低头看向扎着针管微微泛青的手臂,轻轻地点了点头。
陆慈不恼,反而自嘲地笑起来,背过身去:“是啊,应该恨的。”
当然该恨。
——
翠绿的藤蔓蜿蜒而出,探入一个锁孔,咔嚓,门开了。里面的医生正在午休,整个诊疗室都被帘子遮得严严实实。
“唔……你谁啊?”医生睡得有些迷糊,见有人随意进了自己的诊疗室有些不满,但还没等他彻底醒转,就被人一个刀手给劈晕了。
江鱼利落将人放倒后,将挂在架子上的大褂熟练地披上身,再次伪装成医生的模样。
他双手插兜,不徐不急地走出诊疗室,而他后上方的监控被封了一层薄薄的冰,正因为室温而缓慢融化,随后形成水雾模糊了监控屏。
电梯“叮”地响起,门缓缓打开,正待江鱼要迈步走进去时,一位红色卷发的女士从里面扑了出来,一把抓住江鱼的手臂,神色癫狂绝望,若不是江鱼用力支着她,她的双膝就要跪到地上了。
那双手犹如枯槁僵硬的树杈,死死地抓握的江鱼,十指陷入纯白大衣的褶皱中。
“医生!医生啊……救命,祂、祂又来了啊!”女士脸色惨白,瞳孔因为恐惧而紧缩,若不是她嘴上暗示着自己眼前的是一名医生,不然她定是将江鱼当成了那个恐怖而不可名状的“祂”。
她身后的两个护士小姐连忙上前将她拉开,脸上没有太过讶异的神色,就像是做过几百回的熟练动作,想来应付这样的情况是家常便饭。
两名女护士并不娇弱,甚至算得上是强悍有力,其中一个温和地对女士道:“走走走,我们去治疗,治疗过后就没事啦,别怕别怕。”
江鱼压着嗓子变了个声,语气平缓,像是随口一问:“这个病人是哪个科室的?”
护士艰难地遏住那名女士胡乱挥舞的手臂,道:“能量辐射科,接受过多海洋能量而导致的精神错乱,是沿海基地来的。”
江鱼眉心一跳,若有所思:“沿海基地,那是要送去……”
护士压低了声音:“老地方,这种级别的病普通科的医生治不了,都得送到王博士那里。”
“哦哦。”江鱼做出惊讶但恍然的表情,道:“那你们赶紧去吧。”
两个护士也不再多话,扶着那个女士就往左边的走廊去了。
但她们不知道的是,身后的江鱼一路尾随,直到她们上了特用电梯。
电梯空间逼仄,且有摄像头,若是没有特殊准许就乘坐定是会很快露馅的。
光从旁侧的窗户中透进来,带来了和风。
思忖片刻,江鱼默默翻窗而出。身体一腾空,他手心便生出的藤蔓攀着墙面往上。刚一发力,藤蔓就发出了危险的紧绷声,好似随时都会断裂。
江鱼恼了一瞬。他的能力之一是可以把看到的异能转化成记忆能量储存在脑海中,需要时可以施展,但随着使用次数和时间的增加,记忆能量会不断消退,能力便不可再使用。
从绿发男孩那得来的记忆能量快耗尽了,但……
在藤蔓崩断的那一瞬间,一块悬空的浮冰垫在他脚下,然后他猛地一蹬,一跃而上。江鱼的弹跳力很好,一次就上了几米的高度,在身体回落之际,又一块浮冰成为他的踏板,最后三两下,他来到了最顶层。
最后一块浮冰消弭,江鱼已经上到了七楼,此刻正牢牢扒着窗沿。窗子上覆着一层黑色薄膜,仅仅开了一道小缝隙。
他手脚很轻,动作灵巧,爬进窗子时未发出一点声音。到了里面,他的手掌触碰到冰凉的合铁。
若他没猜错,这栋楼的七层被分为两个部分,这两个部分被墙壁隔开形成互不相关的世界。所以这边的室内装修与另一侧是完全不一样的,那边是普通医院的模样,这一边才是秘密所在。
走廊中很安静,但这安静带来的是不详的气息,脚步声靠近,江鱼连忙弯腰躲进了旁边的扫帚间。
“把那个女人麻醉了丢进封闭室,我等会去提取她的记忆。”说话的是个低沉的男声,判断年龄在三四十岁。
他一出声,江鱼脚步一僵。
这个声音……他认得。
在失去记忆的这段时间里,没有什么比刺眼的白炽灯、冰凉的仪器、可怖的电流更令他印象深刻的了。
是他们,是噩梦的制造者。
江鱼缓缓抬起手,手心泛起黑色的云雾,向云雾中心看去是深不见底的黑,好似被雾色掩盖的深渊,一如他漆黑冷漠的眸子,深得像能吞噬一切的怪物。
风正好吹进窗子,温柔地抚过他的耳梢。
他们走过来了,发现了江鱼。
那个说话的那人将圆珠笔插入胸前的口袋,眉头蹙起:“你没申请吧,谁允许你上来的?”
他似乎很不满,抬手想叫警卫。
江鱼徐徐抬手解下了陆轻时给他扎的头绳,风越发大了,及肩的长发在风中肆意地飘荡,山雨欲来般展示着主人的怒火。
口罩也被修长的手指摘下,露出的是青年平和的面孔,他不需要多说任何话就让人觉得毛骨悚然,浑身寒意,像是从地狱中爬出来的恶鬼。
那人意识到不对劲,转身想逃,但他不知道的是,当他再一次出现在江鱼视野里时,他的生命就已然接近尾声。
黑雾瞬间将他包围,像是被什么腐蚀了,一个一米八几的成年男子彻底湮没在黑雾中,只余下一滩令人作呕的血。
江鱼居高临下地看着那滩脓血,眼神淡漠:“碾死一只渣滓,不需要申请。”
——
“小鱼小鱼江小鱼。”
“在干嘛呀?”
“再不理我我就生气了~”
陆轻时百无聊赖地给江鱼发着语音,可是没有一条回复的。
洛晟晟一言难尽地看着陆轻时沧桑孤寂的背影,颇有些不忍心。他拍了拍陈斌:“你知道思维被一个人持续性侵入的精神疾病称为什么吗?”
陈斌摇摇头。
洛晟晟小手向陆轻时的方向一敞:“噔噔噔噔!恋爱脑。”
随后他跟陈斌扯皮:“队长恋爱脑潜伏期长,体现出来后已经是晚期了,反正这儿是精神科医院,要不给他也挂个号。”
话音落,洛晟晟感觉到右肩一沉,一只大手拍在了他的肩膀上,陆轻时含笑的散漫声音出现在他身侧:“说什么有意思的呢?也给我听听吧。”
洛晟晟愣了一秒,然后瞬间滑跪:“错了错了,真爱无价,恭喜队长solo多年终于喜得良缘!祝你们白头偕老,百年好合,早生贵子,一往情深两全其美三羊开泰四喜发财五福临门六六大顺七窍玲珑八面威风唔……”
语速越来越快,氧气越来越少,要不是陈斌及时伸手捂上洛晟晟的嘴,他估计就嗝屁了。
副院长那边搞的也差不多了,已经聚在一起的那部分慰问员先跟着进入住院部。
陈斌拎着口吐半边魂、浑身软绵绵的洛晟晟在前面走着。陆轻时单手插兜,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就诊大楼,缓步跟在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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