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问道：“你这有类似的瓦罐吗？给我一个，普通的就好。”

这是凤琮没有预料到的回答，他微微睁大了眼睛，随即笑了起来。

不同于刚才的虚与委蛇，这次的笑意直达眼底。

“真是……”

为了防止王明这小兄弟受到二次创伤，在寂年伸手之前凤琮先一步扶住了他，亲自将两人送到了洞府之外。

“确定不用我送你们去何老爷的车队？”凤琮问道，“正好我还可以在跟何老爷说几句话。”

明白人都知道他不会说什么好话。

“你记得把何老爷的变身咒解了。”

寂年刚要走，就被凤琮喊住了。

“那啥……你……”他支支吾吾半天，憋出一句，“你师弟真不可爱。”

寂年：“……？”

他刚说完，自己也觉得有些无语，笑着摇摇头。

“我之后还有机会再见到你吗？”

寂年有些不解：“你是邪修，与我本就不是一路人，往后还是不要再见的好。”

凤琮眼里的期待随着他的话音落下渐渐泯灭。

寂年转身就走，没有再回头。

他们在半路遇到了马不嫌。

马不嫌蹲在草丛里不知道在做什么，听见脚步声如惊弓之鸟般立刻蹿了起来，慌慌张张的拽着裤腰，见是寂年和王明，立刻松了口气，随即脸上挂了狐疑。

“你们俩怎么在这？不是让你们去找那邪修吗？怎么回来了？”

言语间颇有趾高气昂的指责意味。

他视线落在王明青紫一片的鼻梁上，鄙夷道：“你们不会是出师未捷身先死，连那邪修都没见到，就先落荒而逃了吧？摔地上了就能装模作样回来了？既然是你俩的任务，可别指望别人来帮你们。”

王明鼻子肿了一个大包，说话就“嗡嗡”的扯着疼，听到马不嫌这话却还是忍不住回怼：“你呢？你在这狗狗祟祟做什么呢？拉屎？”

“你！你说话怎么这么粗鄙！”马不嫌也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的，脸瞬间涨成猪肝色。

王明做了个鬼脸。

“好了。”寂年勾了勾唇，“我们已经把何老爷丢失的东西拿回来了。”

说着也不做停留，继续往飞行船的方向走。

“什么？”

马不嫌脸色变了，连忙整理好裤子追上寂年：“你说什么？你把东西拿回来了？”

他伸手要去拉寂年，被寂年轻巧躲过，眉宇间的漠视不加掩饰。

马不嫌被他的视线狠狠刺痛了。

“我不信你。你说谎。你们两个废物，怎么可能活着回来？”

寂年懒得理他，带着王明继续往前走。

连续被忽视两次，马不嫌心中恨意顿起。

而且看王明那笃定模样，难道真让寂年把东西拿回来了？

不可能……也绝对不可以！

若就这么让寂年去赵乌面前邀功，赵乌又是个精|虫上脑见色起意的，他早就对寂年动了心思，到时候，只要赵乌觉得寂年远比自己更有用，那他就真什么活路了！

他还要靠赵乌的资源冲击筑基，他要踩着赵乌上位……他绝不能就这样被抛弃！

马不嫌杀意顿起，但他顾忌着寂年是金丹期不知其底细，到底不敢先对他动手，而是瞄准了一旁修为比自己低的王明。

灵力来得突然，寂年察觉到的时候已经迟了。

王明并没有设防，直接闷哼一声倒在了地上。

“哈！”

马不嫌也没想到这么容易就得手了，随即很快将矛头指向了寂年。

寂年抿唇，站在原地没有动。

他眼睁睁看着马不嫌冲过来。

而在马不嫌的眼里，寂年显然是没能反应过来愣在了原地，根本来不及防守，让他更觉得自己更是胜券在握，迫切地将全副身心都放在攻击上，全然忘了戒备。

就在他以为要得手的时候。

一股凉意瞬间穿透了他的胸膛，马不嫌缓缓停在了原地，不可置信地低头看向自己空无一物的胸膛。

就见他的肩膀一下、腹部之上的一整块肉，连带着内脏骨头，都凭空消失了，只剩一个血淋淋的黑洞嵌在躯壳之上。

一切发生得太快，马不嫌到死之前都不知道寂年是何时出手的。他在倒下之前，满眼就只有寂年近在咫尺的漠然的脸。

寂年没有再看一眼没了声息的马不嫌，转头看向身后悬浮在空中的招魂幡。

马不嫌没有看清楚，他却看得分明。

在马不嫌对他释放出杀意的瞬间，一直安静躺在他腰封之内的招魂幡忽然散发出灼灼热意。

就在马不嫌满心以为自己即将得手之际，招魂幡突然飞出，一股强大而澎湃的鬼气从中释放而出，整整一百九十只孤魂野鬼直直冲向马不嫌的胸膛，直接将他贯穿在原地。

招魂幡确实是他的物品。他用王明的分数将招魂幡买下之后，就让库房的弟子替他定了契，理应招魂幡是只认他是主人的。

但现在看来并不是这么回事。

他没有修为，无法使用灵力，没办法催动招魂幡，更没办法号召招魂幡内那一百九十只鬼魂。

有人代替他启动了他的招魂幡，还越位成为了招魂幡的第二个主人。

再加上先前赵乌的反常。

以及没人动过王明，王明却自己摔在地上。

如果他没猜错，他那个师弟根本就没有被吸进招魂幡里，也没有走丢。

而是根本就躲在自己身边，不肯出来。

看着自己找他，想跟他说话，却躲在角落嘲笑他的无知与茫然。

还进入自己的梦境之中，戏耍他。

就算有那什么劳什子禁制，为什么不能直接告诉他？有困难为什么不说，他这个做师兄的还要借别人的嘴得知？

就连曾经与他最亲近的师弟也不信任他了。

寂年抿唇，看着乖顺落回自己手中的招魂幡，如被驯服的野兽做错事后，在极尽讨好自己的主人，求得原谅。

他反手将招魂幡扔在地上，转身将王明扶起。

“你还好吗？”

王明捂着心口说不出话，只哆哆嗦嗦地指着自己贴身口袋，示意寂年将里面的东西取出来。

是马不嫌出发前给他们一人一颗的保命丸。

王明艰难张开嘴，想让寂年把那药丸喂近嘴里。

他满眼希冀，就指望着这颗药丸活命了，近乎是祈求地看着寂年。

结果他眼睁睁看着寂年将那枚救命药丸捏碎，碎屑随手扬进了泥土里。

王明满脸都是不可置信。

年哥……年哥想让他死？

他知道年哥心里并没有把他当作自己人，他跟着年哥做小弟也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

他知道年哥很强，从一开始年哥当着他的面将仁前杀死，他就知道的。他跟着寂年也只是想求得庇佑，因为他知道自己很弱小，在这吃人的世道他活不长久，年哥才是他唯一能活下去的希望。

他亲眼看着年哥杀死了马不嫌，又知道他与邪修有来往，年哥要杀他灭口，也在情理之中。

他的命早就是年哥的了，年哥让他死，也是他该。

就在王明心灰意冷准备赴死的时候，他只觉得嘴里一股清凉之意流入，有温和的力量顺着他的食道涌入五脏六腑之间，转眼之间就将他被击碎的内脏全部修复好了，四指的力量也逐渐恢复过来。

王明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身体：“我好了？！”

连鼻梁上的伤口都眨眼之间就痊愈了，说话都有力气了。

这种劫后余生的感觉让王明几乎要流下泪来。

谁懂啊！他一只脚都踏进阎王殿了！

是他年哥活生生将他拉回来了！

王明感激地跳起来，眼见着就要给寂年磕头。

被寂年一脚踩在脑门上。

“活了？活了就走吧。”

王明泪流满面：呜呜呜他年哥踩人脑袋的样子也好帅！

眼看着寂年撇下他不管，就快要走远，王明也来不及继续迷弟星星眼，连忙跟上。

“对了年哥，那你刚才为什么……”要把那颗保命丸扔了？

他没问出口，他觉得年哥有自己的想法，他这个做小弟的没理由过问。

寂年看了他一眼，凉飕飕问道：“你是蠢吗？”

王明摸着头傻笑，一脸“我被年哥夸了”的表情。

寂年：……

寂年叹口气：“那马不嫌很显然最开始就不想让我们两个或者回沧海枫林，给我们的所谓保命药丸又能是什么好东西？”

王明恍然大悟：“对哦！年哥好聪明！”

“是你太天真，太相信别人了。”

寂年低头看了眼手掌中用空了的小瓶子，这是他出门前在自己的柜子底下找到的，很显然是这么多年一直舍不得用的东西。

寂年声音有些恍惚：“而且……”

“而且？”

“……我以前认识一个人，他虽然不是丹修，但炼丹极有天赋，我见过好的丹药长什么样子，马不嫌这个，一看就是低等到拙劣的垃圾。”

王明面露向往：“年哥刚才为我的就是那位制作的神药吗？真的很厉害啊……是门派里的哪位高手吗？不知道他还收不收徒弟，我其实也挺像做个丹修的。”

寂年捏了捏那个空瓶子：“没，他已经死了。”

“三百年前就死了。”

至于现在这只缠在他身边的厉鬼，已经不是从前的辰胤了。

王明接下来的话卡在嗓子里，有些不知所措。他好像说错话了。

两人就这样沉默着回到了飞行船上。

赵乌还在船舷内睡得四仰八叉。

被寂年一脚踹在地上强行喊醒。

叮叮！恭喜年哥获得死忠粉一枚！

叮叮！恭喜小师弟获得老婆难哄剧本一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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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剑诀其二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