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然不会同你一个娃娃计较,”霍演笑了笑,笑容里有些藏不住的狼狈,“只是思来想去,我猜这个怨境可能和我当年的事情有关联。”
“既然是你的事情,你怎么还要想这么久?”山犭军嘀咕道。
“当年我和准佛祖一战,她确实在我身上留了点东西,导致我也差点做不成鬼了。”霍演苦笑一声,眼底的阴冷一闪而过:“应该是我自己想办法让那段记忆消失的。是为了保护什么吧,也可能是为了让自己永远都做鬼。”
“无论是什么原因,当年我既然选择了忘记,她敢让我想起,必然是没安好心”霍演眼露嘲弄,“我倒要看看她玩什么花招。”
明一扭过头,道:“现在怨境的场景没有变化,我们要去做什么?”
“不用做,等就好了。”霍演道,深邃的目光盯着灵堂的方向,“等到他们做出什么就好了,你们在这里等一下,我去去就回。”
话音刚落,霍演一把将山犭军甩给明一,脚尖一点飞跃起身拥风逐月而去。
“霍演——”山犭军被明一一把捞住,扯着嗓子大喊,“你去干嘛。”
“见老情人去了。”明一淡淡道,手一翻山犭军来不及叫出声,就被收到了明一的破碗里去。
祠堂隐密在夜幕之中,唐挽清在这里守了很久,久到似乎此心连同心外所有的动静都成了死寂一片。
“阿珏,我答应过你,不会为你守一辈子的。”
唐挽清静跪期间,抬眸无声看着满列的排位,一列列节妇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她却跪直了脊梁,抬眸望着佛堂的顶。
仿佛王珏仍在她身边一般,彼此能够依偎着喘息。
唐挽清将腕上的佛珠又紧串了一圈,勒着她的皮肉,束缚着一种无声的痛苦。
她抖着手,脖子微微扭动了一下,此时这张始终平静的面孔上忽然出现了黑红色的线,眼眸竟如霍演一般瞳仁愈黑,随后流露出痛苦挣扎的神情。
“阿珏……我想为你守好王家的……”
屋外风声起了,吹着屋上的瓦哨,仿佛掩盖了所有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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怨境此刻黑沉沉一片,霍演飞在空中,周身怨气滚涌,耳边尽是鬼哭狼嚎,无数扭曲的“面谱人”跟在她身边伸着尖锐的爪子去抓她,戾声呼啸不绝于耳。
这些“面谱人”自方才一直尾随在霍演身后,霍演手中红光涌动,阵法犹如屏障般将自己团团围住,她垂眸下视,入目只是半片残城,一半灯火辉煌人间烟火,一半尽是断壁残垣。
这个怨境并没有看起来这么强大,否则不会出现这种残缺之象。所以这封印的数年它当是消弭于时间之中,可是为什么……
霍演皱了皱眉,哪怕怨境再大,她既承了罪收了怨气,那这个孤魂野鬼便该入轮回。她当年敢托大把这个危险的怨境封印在鬼道,赌得就是时间流转,待孤魂野鬼入了轮回,由着时间消弭怨气。
如今这个怨境确然是在消弭,但是又……
霍演双眸越发深邃,无数黑线爬在她的瞳仁之中,她垂头凝神,只见城池边缘隐约有金光与怨气涌动,她抬起左手五指成爪,腕骨上牡丹花妖冶的闪烁着。
牡丹花旁的空气仿佛扭曲了一般,霍演抿唇扭着手,五指却骤然松开,她蓦然睁大了眼。
“活的?”霍演心下惊诧,只见城池边的怨气仿佛畏惧一般退缩,又被吸纳进了城中。
这不是我的怨气。霍演心中十分肯定,这个城的怨气还在不断产生,难道唐挽清这个孤魂野鬼……
还活着?
霍演抬眸看着自己的以怨气结成的阵法也在一点一点被怨境吞食。
“确然是在消弭,却也在产生。又这般好胃口吞食我的怨气。”霍演挑了挑眉,目光落在了城池边的金光上,提高了声调,“所以,亲爱的,你猫在哪儿看着呢?”
“你到底对唐挽清做了什么?让她这般贪婪,连我的怨气都敢吞?”
最后一个字落下的时候,霍演的双眸一闭,两指成诀在右腕珠串上一飞快一划,“还是说,你把唐挽清的鬼魂藏起来了?”
霍演低笑一声,声如寒冰道:“别让我把你揪出来!”
四周剧烈震动,刹那间珠串越收越紧几乎嵌进肉里,霍演右手迅速枯骨化,珠串的颜色却越发妖冶,逐渐由鲜红变成殷红。
无数翻涌的血气飘散在空中,霍演双眸一睁,已然全黑一片。
怨境中无数闪烁着红色的阵法腾空而起疯狂吸食着霍演周边的血气,随后一道道犹如巨石破空般镇压而下,隐藏在暗中的金光好似被撕裂了一般发出阵阵悲鸣。
四周的面谱人发出更加凄厉的惨叫,霍演五指成印,怨气凝结在珠串上崩出的红光几乎以摧枯拉朽之势扫荡着城池的边缘。
隐约有佛纹道印破碎在空中。
最终沦为寂静一片。
霍演再睁眼时已经恢复如常,她扭了扭脖子,在空气中近乎贪婪的一吸,露出了一个微妙的笑容。
“都说了,伤还没好,就别来招惹我。”霍演好言相劝,拨弄了一下右腕的红珠串,“瞧,空气中,都是你的血腥味。”
“恶心死了。”霍演神色冰冷,负手离去。
“咳咳咳……”
明一抹去了唇角的血,使劲把翻涌的气血压了下去,额上佛道两印此刻都黯然了不少,唯有手上一串灰白色的佛珠发出微弱的光。
霍演回来的时候正好看见明一盘腿调整着内息:“哟?活着呢?”
明一此刻神色说不上好看,她闭眸驱赶在骨肉中翻滚的红线,额上尽是因疼痛涌出的汗珠。
霍演右手抵在了明一的额头,见明一抗拒的后退,低声道:“想活着就别动。”话音刚落,无数红线自明一额头上的佛印道纹涌出被吸入霍演腕上的红珠。
“城主当年杀死准佛珠,想来是仰赖这个吧。”明一睁开眼看了一眼霍演手腕上十分邪门的珠串,那珠串吸食了红线后就如同饮饱了血一般,愈发饱满鲜艳。
霍演收回了手,目光在明一腕上的佛珠一扫而过,道:“你如今还有力气和我说话,想来也是仰赖手上这个东西吧。若论邪门程度,两者怕是不相上下吧。”
“所以……是谁的骨灰呢?”
霍演颇有兴味的欣赏了一番明一大变的神色,以她的眼力,看到这佛珠的第一眼就闻到了上面的怨气,必然是个死人的东西。
方才她用红珠大开杀戒的时候,方圆百里内若有修佛祖道,必遭反噬,但是明一这混蛋不过吐了一两口血,瞧着还能好好坐着调息,还真是不一般。
明一缓缓站起了身:“这是贫僧的缘分。”
“是你偷得吧。”
霍演随口一说,明一浑身一僵,尚来不及掩饰便见远处忽然火光冲天。
“不好!祠堂!”二人相视一眼,皆大喝出口,转身往祠堂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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